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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12日下午。

建設銀行分行櫃檯內,營業員姑娘隔着窗戶對我們一行人說:“剛和我們經理溝通了一下,由於涉及殘疾人,我們給予您們特殊的照顧,但是必須要說,超過二十萬元當天是取不出來的,只能頭一天預約。您們真的那麼着急麼?”

這時黃峰插話了:“急!急!急!特別着急!今天就要用!”

營業員:“那麼好,我再問問提款人,”她看向父親,“叔叔,爲防止電信詐騙或其他刑事類案件,您確定提供這賬號的收款人您熟識麼?”

父親點點頭:“認識,就是旁邊這位女士。”

商軍笑着拍拍我肩膀對營業員說:“小姑娘,我是這小夥子的大姨!”

我若當時看出此人能夠有如此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的“能力”,其實悔約及挽救一切還來得及,但我只是愣了愣,沒說什麼。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我們全家這一不能免俗的“貪心”,註定了後來上天的“懲罰”。

營業員繼續問父親:“叔叔,您取出這樣多沒有到期的定期款項,利息可就全損失了!”

父親苦笑着搖搖頭:“損失就損失吧,這不是幫他們……”

黃峰急忙插嘴:“您能快一點麼?着急!”

營業員看看電腦屏幕:“可有這樣一個事,今天已經快要到五點了,我們的系統是,一旦到了五點,收到款的人得最早第二天上午了!”

商軍:“啊?這怎麼行?能不能快點?”

營業員:“這樣多的取款我們已網開一面了,至於快速打錢去其他賬號,這我們無法操作,是總行系統的事。”

這時大堂經理走了過來,對父親說:“叔叔,那您看這樣,也幸虧我們今天現金比較充足,您要是覺得安全上沒問題,我們給您提現?”

黃峰又急忙插嘴:“行行行行!沒問題!那就現金!”

大堂經理看看他,沒言語,又用目光徵詢父親的意見。父親和我自然不會反對,反正是他們拿走。於是點點頭。

大堂經理轉頭對窗口裡說:“那提現吧,點出八十五萬現金。”又看看我們一羣人問:“有車吧?”

“有有有!”商軍黃峰同時說。

“那您幾位稍候,一會我讓保安給你們護送到車上!”

“這都不打緊!”黃峰說,“關鍵是快!”

……

八十五萬現金,八十五疊打着銀行封條的人民幣,堆在一起裝滿了整整一滿編織袋。

黃峰接過錢,對我和父親說:“叔叔,笑笑,重恩無以言謝!您們就等我好消息吧!回頭請你們吃飯!還有回去後感謝亞紅阿姨!抱歉我和母親有急事,不能用車送你們回去了。”

父親忙說:“沒事,你們忙你們的,我們溜達着就回去了!”

商軍拉過父親的手握了握:“老劉,謝謝謝謝!感謝你們全家的信任!”

說罷,這母子倆大步快速奔向了銀行外面,上了他們的別克轎車,火急火燎地開走了,消失在遠處的車海里。

走出銀行,父親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看着我問了這樣一句:“上午還那樣淡定又滔滔不絕地找咱們借,這借來了怎麼如此着急地離去呢?他們這葫蘆裡是不是賣了什麼藥啊?”

我也對剛剛那母子不尋常的舉動搞得霧水滿頭,望着遠方:“說的是啊……”

父親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忽然覺得咱們三口子這真是一場賭了,咱們怎麼就那麼敢玩呢?”

這話讓我一哆嗦。這句竟和母親說過的話如出一轍。是啊,這一局,我們全家玩的太大了。

關羽大意失了荊州,我們的大意在後來險些血本無歸。

被商軍黃峰母子“搬”走的錢,是我親手從家中保險櫃裡拿出的定期存單,這些的確是如商軍“如數家珍”般說出的款項總合、我家全部的積蓄。

在我打開保險櫃拿出那些存單時,我不會想到:再度把它們如數放回來,已是四年半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