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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的,金老這新評書不錯,我給你拷貝一份兒,你回家慢慢聽去?”下了節目後,我和俊燦坐在電臺員工休息室喝着咖啡,俊燦說道,“第一時間給你劇透,比聽衆早的多!”

“行了吧,我哪兒有那時間啊!這世界盃一個月了,我怎麼熬過來的你也看到了,這還得熬幾宿呢,半決賽,決賽。然後就該國內足球話題了,中超聯賽馬上繼續展開。另外,我還有那麼多稿子要寫。”我呷了口咖啡說道。

俊燦點頭說:“也是,您這個出過兩部長篇小說的青年作家、各大網站專欄著名自由撰稿人能屈尊來我們這裡長期客串主持也是我們的榮……”

“哎呦喂您打住!”我差點噴了咖啡,打斷了俊燦,“再捧我,我可就飛了。說實在的,臺長、總編能給我這個除了寫文字外還能展示口才的機會,我真挺感激的,別看如今在網絡媒體影響下,廣播的地位似乎降低了,但是我覺得這是個特適合我的舞臺和空間。”

“這倒是,你這也算全方位立體展示自己的才華了!”俊燦放下杯子,看着我,“對了,提起那評書,雖然剛纔你沒仔細聽,我可把這第一集從頭聽到尾。我忽然感覺,要說從古至今,無論達官顯貴還是百姓平民,誰家要是趕上了個官司,可真是頭疼的事兒。”說完俊燦咂咂嘴。

“誰說不是呢!”我點點頭,“可是我總覺得,官司這事兒離咱們太遠了,咱老百姓,平常只要不招災不惹禍,這事兒上不了身!”

俊燦卻說道:“不見得啊,我每天路上都經過區法院門口,那排隊的人趕上三甲醫院掛號大廳了。就說我家親戚吧,你看,去年……”

正說着,我的手機響了,直播時是不能把手機帶進直播間的,因此出來後我總是第一時間從員工物品櫃裡把手機拿出來。

“呦呦呦!誰呀?女朋友吧?着急了吧?”俊燦打趣道。

“別逗了!”我看看手機顯示,笑道:“俺家母后大人!”

“得!趕緊接吧,咱媽肯定又對你這個遠近聞名的大孝子佈置了新的任務了!要說你這個著名帥哥大才子沒有女朋友,這真不可思議,怎麼就……”

我打斷俊燦:“得得得得!我聽你的還是聽電話?記住,我是此時爲真空狀態,不代表以前沒有,更不代表今後也單身,這緣份啊……哎行了,我還是接電話吧,喂?媽!”

電話那頭傳來了母親的聲音:“笑,節目直播完了?”

“合着您沒聽啊?”我笑道,“您家公子的直播都不聽,母親大人您太讓兒子傷心了啊!”

“我這不是有患者來了麼,顧不上!再說你們是球迷,我不是啊!”母親在電話裡說道,“哎,說真格兒的,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就走,怎麼了?媽?”

“有點事兒,等你回來咱們商量。”

“好事兒壞事兒?壞事兒不聽啊!”我壞笑了一下,俊燦也笑着朝我翻了翻白眼。

“還算是……”母親猶豫了一下,這並不像平常處事果敢果斷的她,“應該算是,好事吧。”

我沒多想,腦子還在足球世界沒拔出來,便隨口說道:“好嘞,一會兒我就直接回診所,有什麼事兒見面說唄!”

“我得走了。”掛了母親的電話,我對俊燦說,“我再過來就是決賽日比賽後了。”

“得嘞!您路上慢着!”俊燦站起身拍拍我肩膀,“替我問老太太老爺子好。要說你啊,也是真不容易,在充分發揮你各種文藝機能的同時還得照顧着二老,當然,二老身殘志堅,這沒的說,然而,你的付出也比咱們這撥兒同齡人多的多!說實在的,笑笑,我佩服你!”

我挺感動,也拍拍俊燦的肩,說:“多謝哥們兒誇讚,照顧好二老是我作爲人子義不容辭的,說矯情點兒的,就算我什麼都不做,就算我這點兒所謂的才能都按住不用,再往遠了說,就算我今生再沒有愛情到來,但爲了我身有殘疾的父母,我最至親的兩位家人,我們這三口之家,我是可以豁出去一切的。這是我人生信條!”

“成,純爺們兒!”俊燦送給我一個大拇哥,這含義跟在導播室的那動作截然不同,“趕緊回吧,別讓老太太老爺子着急。但是我多說一句,笑笑你多慮了,你這才能,自然有更大的舞臺等你去發揮,至於愛情,我預感早晚會來,信我的,準沒錯兒!”

“謝謝哥們兒!”我忽然壞笑起來,“但是說句當不當的啊,您這BEYOND鐵粉能不能別老讓我放《海闊天空》那歌了?這有統計沒統計的得夠幾十遍了吧?我說句心裡話,我並不怎麼喜歡這歌兒,怎麼都覺得這歌兒有點矯情!”

“你看,白誇你半天了!高水平的人居然說出這樣LOW的評語?我可忒傷心了!”俊燦笑道,“然而,那可能是你還沒能有過歌者寫和唱這首歌的那種感同身受,假設,如果你真經歷過人生的大風波後,當你從風雨裡走出而看到海闊天空時,你可能就不會這樣認爲了。我話也擱這兒,笑爺,你早晚會愛上這首歌的!我不着急!”

俊燦是個小預言家。這是我五年後才得出的結論。

從電臺回母親經營的小診所的路上,我坐在地鐵車廂內,腦子裡已經開始策劃幾天後決賽日的廣播語句了,德國贏了怎麼說?阿根廷捧杯了怎麼講?怎麼與奪冠隊的球迷同樂?又怎麼安撫亞軍球隊的球迷?……卻恰恰沒想起剛剛電話中母親話語間一閃而過的猶豫。後來我發現自己並不“聰明”就是因爲這點,我該提前預感到一些端倪的。

與其亡羊補牢,真的不如防患於未然。

坐在地鐵裡,我不知道地面上正烏雲密佈,一場雷雨正在醞釀,而當時的我又可曾知曉一場暴風驟雨正從四面八方在向我和家人聚攏而來!

作家海巖的小說《一場風花雪月的事》裡,刑警隊長對初出茅廬的女警花說了這樣一句:“這場戲,你要唱主角了!”

我當時並不知道,後來的那場大戲,我也要唱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