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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大姐,跟您一樣,我也是屬龍的!”吳律師笑着對手機揚聲器說道,“只不過比您小一輪!”

“這就是緣分,老弟!”母親在電話那頭說,“我這樣說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我本來就是小弟啊,大姐!”

“所以找你就找對了!咱姐弟倆屬相就合!”母親笑談。

“哦,照您這意思,找律師還得看屬相?合着這當事人和律師屬相要是‘相剋’,這事兒還麻煩了?”吳律師也笑着打趣,全屋人、包括其他律師也被這姐弟倆的風趣逗笑了。剛纔一直聊案子的緊張嚴肅氣氛一下被活躍了!

“誰說不是呢,開個玩笑說,咱們屬龍的都有‘帝王之氣’,所以做事果敢堅決而且有自信,且不是盲目自信,隨之帶來的還往往是成功!所以,吳律師,我們全家信任您!”母親說。

“謝謝您的信任,我定當竭盡全力!”吳律師微笑道,“問題是,大姐,咱們得切入正題了!”

全屋又都笑了,父親和我也忍俊不禁。

“我明白,吳律師,現在是這個情況,”母親在電話裡說,“您可能也聽我們家老劉和我兒子小劉說了,我們現在住的那套望城小區的房子,是老劉他姐姐生前購買的,由於老太太——也就是小劉的奶奶就這一兒一女,也就是老劉和他姐,他們姐弟情深,加之前幾年老劉的姐姐——也就是小劉的姑姑患重病,老劉精心照料、陪伴始終,他姐去世前將房屋留給了我家,但是,現在房本上還是他姐姐的名字,沒過戶,這作爲財產保全時我家抵押給法院查封用,行麼?”

“肯定不行!”吳律師沒有猶豫就說道,“財產保全規定:作爲原告方抵押、也就是讓法院同時查封的房屋,必須是原告本人名下,也就是老劉大哥名下,或者直系親屬,比如妻子的、孩子的也行,甚至親戚朋友的都可以,但先決條件是必須有這房屋提供者的親筆授權書、簽字加手印。”

“哦,這……”母親沉思了。

“您開診所那門臉房呢?鼓樓地區就算是平房也寸土寸金呢,一間的市場價也跟一套樓房差不多了,那要是您老兩口名下的也行!”吳律師接着問道。

“那更不行了,那是小劉他奶奶留給我們的,也同樣,有繼承房屋的遺囑但老太太人早沒了。”母親說。

“那我多一句嘴,大姐。”吳律師說,“您家搬進望城小區、也就是他姑姑留給你們的這套房之前住哪啊?”

“城東十坡小區。”母親說,“三居室,現在租出去了。您知道,我們三口除了退休金、我診所的收入、小劉的稿費外,這筆租金對我們也很重要。”

“我明白,當然明白!”吳律師說,“那房本是誰的名下?”

“我的呀!”母親道,“十坡小區這個樓區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您也知道,我父親是革命老軍人,十年混亂時受了衝擊和冤枉,造反派給老人家整得夠嗆,但好在那最暗的十年老頭挺過來了,改革開放初年,‘落實政策’,給老幹部們一一平反,就給了我父親那套房子。而我善良的父母看我們兩口子是殘疾人又帶着年幼的孩子,就把子女們叫到一起商議,把那套房子給我們住了。我欣慰於我的幾個兄弟姊妹也都同樣善良,人家沒說什麼,各自住在各自或單位公房、或夫妻倆與雙方父母同住的房子裡,總之那套十坡小區的三居室一直是我們三口子住着。本來那也是公房,九十年代中期改革開放鼎盛時開始了房屋買賣,政策規定部分公房可以賣給個人,於是我們兩口子以特別低廉實惠——當然,那會兒那幾萬也是個大數呢——的價格買了下來。如今,我們查了一下,那套十坡小區的三居室別看樓老、屬於老舊小區,但已經價值幾百萬了。”

“那就好辦啦!那就太好了!”吳律師連用着感嘆詞,“大姐,十坡小區我知道,地處交通樞紐,又是學區房,我這樣說吧,您兩口子手裡這套房,比商軍那套還值錢,她那再大也是山區了。所以,您這個就直接作爲咱們做財產保全的原告方抵押房就行。”

“不行吧?老弟!租出去了,難道我們要把房客……”

吳律師大笑了起來,說:“亞紅大姐,您多慮了!我剛纔就想到您繞那麼一大圈才被我問出這套房來是什麼顧慮,我這樣說吧,法院只是在住建委、也就是房屋土地管理局的網站上把您那套房改成查封狀態,也就是不能買賣,但是居住權、出租權還是你們的,誰愛在裡住就在裡住,無論您家人還是租客!”

“我明白了,吳律師。”母親笑道,聲音小了些,說:“說句自私的,我跟老劉,我們擔心的是,這裡會不會有風險?就是說我們把我們的房也同時抵押給法院查封了,那到時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就要命了!”

“這您大可放心,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這樣的原告出具的抵押太常見了,一來,想做財產保全,這一步必須有,也就是說白了,假如您老兩口手裡沒這套房,別的親友也不肯籤協議借房屋給你們做這個使用,那麼這財產保全還就沒戲了!二來,我說個讓您放心的吧,只要幾個月**審一結束,您這方一勝訴,法院當時、或者多了說一兩天吧,就給您這套房解封!所以您‘出’這套房一點風險都沒有!而且有這套房真的是我們這方的大幸運啊!當然,被告那個是休想解封了!除非查封后還了您家錢,否則,就等着拍賣吧!”吳律師解答道。

“哦!您這樣一說,我就全清楚了!那我同意,我完全同意,您看我什麼時候籤?”

“彆着急,大姐,”吳律師說,“我不是說了麼,我這幾天就把所有咱們要去立案的材料打出來,當然,也包括您作爲妻子、房主,肯於出這套房給劉師傅的官司做原告抵押房的授權,過些材料,立案那天我全帶上,只不過,那天您要方便的話,恐怕就得您跟着一起跑趟北昌區了,您看行麼?”

“那還用問,您不說我也得跟着去啊!畢竟這事兒是我家三口子共同面對的‘劫難’,要說當初沒認清人、大意了才惹下這樣的滔天禍端,那麼我的責任也佔三分之一呢!”母親說。

“您別這樣說,包括老劉大哥,小劉,你們三口子都不用自責,”吳律師說,“這種事對於好人善良人來說防不勝防,一不留神就會中了壞人的招兒,但是我看出來了,老劉大哥和您,有這樣一個聰明機靈的好兒子,還那麼有才,這是您二位的福氣啊!”

吳律師說着微笑着看看我,點了點頭。

“我家這小子,就算……還成吧”母親笑答。

我趕緊苦笑着搖頭插嘴說:“我的吳律師哎,您饒了我吧,但凡我小劉如您所說機敏一點兒,我也不會讓我父母和我自己進入這樣一場旋渦啊!”

“話不是這麼說,小劉!”吳律師拍拍我的肩,話語似乎也是給父親和電話那邊的母親聽,“我不是說了麼,智者千慮還有一失呢。看的出來,在隨後我們共同要面對的正面或暗下的戰鬥裡,你要唱主角兒了!”

吳律師這最後一句讓我又一次想起了海巖小說裡的那句話——“這場大戲,你要唱主角啦!”是啊,我們這場大戲,我果然要唱主角了,甚至已經開始了。

然而,我準備好了麼?——廢話,這戰鬥來了,誰給你時間準備!

我在心裡自問自答。

四年後,我跪在姥爺和姥姥位於城西七寶山革命公墓內的墓碑前叩首再叩首,只因——他們給我母親留下的那套城東十坡小區的三居室,在那整場同惡人的戰鬥伊始,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甚至直接影響了第一場階段性戰役的走向!

這作用比那套房如今高昂的市場價都重要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