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簡,我最近總是心慌意亂的。”公西意沒辦法直視樑簡的眼睛,那樣的眼神總能讓人毫無保留的相信他。可是後來才懂得,她相信的和他許諾的也許從來都不是一回事兒。
樑簡默默把公西意抱在懷裡:“有我呢,不管發生什麼都有我呢。”
“你和我二哥,會怎麼樣?”公西意的聲音有些打顫,帶着熱氣縈繞在樑簡的胸口,儘管隔着厚厚的衣服,樑簡也感受到了公西意的不安和恐懼。“我答應你,若是有一天我和他在戰場上相見,我不殺他。”樑簡從沒想過,自己會許下如此荒誕的諾言。自古沙場刀劍無眼,哪裡容得下一念間的心慈手軟。
你留他一命,他未必領情。公西意終究是捂住了樑簡的嘴,脫離他溫暖的懷抱,一字一句道:“將來,無論是你殺了他也好,他殺了你也罷,你們我誰都不恨。不要爲了我做什麼,纔是我最大的奢求。”猜來猜去,公西意也沒猜到,她能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好,你說什麼都好。”
“我們進去吧,我冷。”公西意轉身回屋,腳下若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費盡全身的力氣。突然感到全身一輕,樑簡抱起公西意:“雪地裡站着這麼久,冷氣都從腳下竄到全身了。”
公西意淡淡一笑,雙臂環住了樑簡的脖子。
日子彷彿又回到王府那段時光,樑簡私下再沒去過勤思閣,在上水宮單獨置了一個房間,審批奏摺指示軍務,絲毫不避公西意。但凡得點兒空閒,就想着辦法討公西意開心,甚至還做出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傻事兒。
爲了不讓她閒下來胡思亂想,樑簡金口一開,樑慕傾的課業先生就被皇宮“辭退”了,由公西意親自教導。自己幾斤幾兩自己還是清楚的,公西意推辭來推辭去,最後還是領了一個教慕傾習字的差事。
樑簡不來上水宮,公西意不安;樑簡天天在上水宮耗着,公西意更不安。宮裡的風向都轉變了,原來好吃的好玩的都往譽福宮送,如今倒好全都塞到上水宮了。樑簡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大家鬧騰。亂中捉賊,他在等……總能等到一個不安分的。
“你這是釣魚執法,你知不知道。”公西意如今也享受了一把寵妃的日子,說來還真是無福消受。底下人對着你獻媚啊獻媚,邀寵啊邀寵……沒錯,樑簡閉門不見後,大家一窩蜂的來上水宮,不僅捧公西意,更是捧公西意肚子裡的。
“他們有定力就忍着,忍不住就不能怪我。”樑簡“刷拉”甩開奏摺,生怕自己動靜小,吸引不了公西意的關注似的。
公西意摸着肚子裡的嘆氣道:“二寶啊二寶,你們的爹爹這是拿你們當誘餌呢,也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機會面世。你們有個哥哥,叫大寶……已經被你們的爹給流放荒野了,你們可要乖乖的,不然孃親也保不住你們。”
樑簡臉都黑了。
“二寶啊,將來你們千萬不要問孃親,你們的親爹和二舅爲什麼斗的你死我活的,因爲孃親也不知道啊。你們要是有能耐,就茁長成長,然後去問你們二舅,到底在鬧哪一齣。”
樑簡手一鬆,奏摺掉到桌子上。他站起來,大步走到公西意麪前,俯視着躺在榻上啃蘋果的公西意,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公西意都留下了大片的陰影。
“你……擋住了我的陽光。”時間早已是人間四月天,沒有了秋天的悽哀,沒有了冬季的死寂,一片生機勃勃。公西意身懷六甲,很是笨拙的樣子。
樑簡挪挪身子,笑道:“你知道外面都怎麼說嗎?”
“外面又出什麼幺蛾子了?”
新年的頭兩個月,宮裡發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就是林懷瑾流產了,是個女孩兒,原因沒有查清楚,矛頭都指向了柔弱無爭的連蕊。因爲沒有確切的證據,皇上就以無意之失的說法,小懲小罰了事。
第二件事是咱們的良德皇后,在年初皇家祭祀上當衆打翻酒壺,這事往小了說就是一壺酒的事情,往大了說就成了凶兆了……於是乎,後宮大權轉到了西宮——正坤宮,也就是忽哲黛的手裡。
第三件事是公西意本尊,在懷孕第五個月,得知懷的是雙生子,但是不能確診是男是女……龍顏大悅,公西意從此走上了母憑子貴的不歸路。但是若是女孩兒,就另當別論了。當然這些都是外面的說法。
“外面說朕大有要效仿先帝,獨寵一人的勢頭。”
公西意翻白眼,撓撓皮球一樣的肚子:“樑辰對姜鬱冰,那是真愛;你對我,也就是個真寵……”
樑簡看看公西意,都覺得神奇:“我還是第一次見人懷孩子,想着肚子大就算了,沒想到臉、手、腳……全身都胖了幾圈。如今我抱起來都吃力。”
公西意氣急了,一口蘋果皮吐在樑簡臉上:“我說了幾百遍了,這是因爲懷了兩個需要營養,想當初我懷藥藥的時候,要多骨感有多骨感!不說還好,你把我的藥藥送達烏的事情,我就是嗷嗷哭了一陣子,還沒跟你算賬呢!”
樑簡不以爲意,擦掉臉上的蘋果渣:“等孩子生下來了,你慢慢算。這次恭年來信說什麼?”
自從打春了,達烏的信來的越來越頻繁。以前一個月一封就不錯了,現在基本上三五天都有消息。公西意的心情這纔回轉直上,現在心裡每天也是樂滋滋的,出宮令牌也到手了,只等孩子落地,她就準備啓程去看望她的藥藥。
“說藥藥會走路了,四平八穩的。”公西意想象一下都覺得有趣,一個一歲半的孩子,能多四平八穩?“你可把穆恭年害慘了,樑耀就像個小魔頭似的,攪得他不得安寧。”
樑簡環着公西意的小腿給她按摩,這兩日晚上,她偶爾會抽筋兒。
“樑耀這孩子野性足的很,也不知道像誰。”樑簡想起自己的孩子,嘴上雖沒好話,心裡卻是暖暖的。
“才半大點兒,能看出來什麼啊。”公西意啃着蘋果口齒不清,“要說像誰,我們藥藥還是像我多一點,生命力旺盛,能哭能鬧的,最不會被人忽視,放在哪都能活的好好的。阿簡,你說實話,希望我肚子裡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都好。”
“說實話……”
“男孩。”
“你重男輕女!”
“那女孩吧”
“言不由衷……”
樑簡汗顏,跟孕婦溝通這件事,他還真不知道應該跟誰學。
“我覺得吧,很有可能是一男一女。爲什麼呢,你看啊,我的基因裡是有雙胞胎的DNA的,我和我二哥就是一男一女。”
又聽不懂意兒在說什麼胡話了,這丫頭嘴快起來,攔都攔不住。
“後宮裡的女人你真打算放在那裡不聞不問,不理不睬的嗎?我覺得遲早要出事情的,我不是把你往她們那裡推的意思啊,我是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她們要是聯合起來整我,我覺得我招架不住。”
“等白葉回來,就好了。”樑簡言簡意賅道。
“……”公西意八卦的小火苗熊熊燃燒着,“細思極恐啊,照你這麼安排,後宮的女人實則都是白葉的女人,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要是她們知道了,掐死你的心估計都有了,你可別小看女人。”
樑簡手下一狠,公西意一聲鬼叫。
“你虐待孕婦……”
“有閒心思多考考慕傾的功課,實在無聊就養養花草,培養培養性情。整日哪來的這麼多歪理?那些女人還輪不到你操心,人是親爹親媽送進來的,我還沒有精力顧全她們!若是有能耐,她們自有生存之道。你好好生你的孩子就是了。”樑簡把公西意劈頭蓋臉訓了一頓,就像是父親教育女兒似的。
公西意磨牙,姐姐不叛逆一下,你就不知道姐姐有青春期是吧?
“你再大聲嚷嚷一句試試?阿簡,要是心情不好,這孩子我就不生了。你當我們女人都是被你們男人放在掌心裡玩弄的啊?衝你笑笑,你還以爲自己有話語權了!”
樑簡扶額,意兒的脾氣真是一天比一天琢磨不定。
“好好好,我不跟你爭。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哎……”樑簡摸摸公西意的頭,“我的意思是說,你永遠不用和那些女人爭什麼,你更不用擔心我會利用你什麼。意兒,我想要你留在宮裡,只是想讓你在我身邊,而不是讓你費心和什麼人周旋,不是讓你步步爲營爾虞我詐。就算你能,我也不肯。”
樑簡看着公西意浮腫的身子,再心疼他都盡力逗她,讓她過的輕鬆快活。這一輩子,他已經利用過意兒一次了,那感覺糟糕透頂。他再也不會利用心愛的人第二次。想要天下,他會自己爭,絕不會再委屈他心愛的女人。
就算你能,我也不肯。
公西意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掉下來。情話什麼的最討厭了,偏偏她在樑簡面前成功進化成了蠻不講理的小女人。女人啊,總免不了傻傻的想要爲自己的男人,拋棄所有,只願得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