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地回到上水宮,公西意再一次六神無主。爲什麼別的女人可以,忽哲黛不行。她在心裡問自己,即使是白葉,哲黛姐姐也不行。這是爲什麼?
看來她不僅不瞭解別人,連自己她也不瞭解。
木紅打點個大概,就回慕傾那邊了。流姻將這宮裡幾個月發生的事情都打聽來,一件一件講給公西意聽。以前公西意是最不喜歡聽這些的,白葉在宮裡的豔史她不感興趣,但這次她聽得很認真。
這次南下,沒有人知道樑簡同行,起碼木紅木紫和流姻這些宮裡的人是不知道的,在越揚山樑簡出入本就神秘,路上又是和她們分開走的,樑簡就像是隻有公西意看得見的幽靈一樣。
流姻的話語間滿滿的擔憂,彷彿公西意已經失寵了一樣。其實她們不說,公西意也是知道的。她們理解不了,自己爲什麼要在最得寵的時候南下,去參加一個什麼人的婚宴,偏偏皇上還同意了。
“娘娘,前三個月,皇上去的最多的就是辟雍宮。其他都是各宮輪替的。”流姻小心提醒道,“聽說辟雍宮的蘇嬪,和姬妃都快平起平坐了。明面上姬妃主掌辟雍宮,實則都是在看蘇嬪的臉色。皇上爲了討蘇嬪開心,在辟雍宮種滿了鴿子樹。”
“蘇嬪?”她不太能想起來這個人,姬樂她倒是有印象。
“是戶部尚書蘇沾的女兒,閨名蘇舸。這個月更是搶盡各宮風頭,甚至又一次,皇上爲了她沒有上早朝。”
公西意鬆口氣,這肯定不是樑簡。樑簡再怎麼放縱,也不會放棄早朝那麼重要的事情。
“以後要是撞見了,能避開就避開,避不開的話儘量友好一些,皇上寵在興頭上的人,咱可別得罪了。”公西意揉揉太陽穴,“你說了半天,也就說了這麼一個人,其他的呢?”比如哲黛姐姐。
“其他的啊?”流姻一拍腦門,“對了,一件大事沒有說!打了春,宮裡就要進行三年一次的選秀了,還有年滿二十五的宮女,會被放出宮去,自行婚配,也有些是皇上指婚的,名單上有木紅姐姐的名字。娘娘,我還沒敢跟木紅姐姐說呢。”
公西意心裡咯噔了一下,木紅……
流姻吞吞吐吐地:“而且,木紫姐姐是以探親的名義在宮裡的,總管府那邊說,兩個月後木紫姐姐就不能再宮裡了。”公西意失笑:“爲什麼這些我都不知道?”
流姻唯唯諾諾:“總管府說這是皇上的意思。”
公西意被噎住了:“皇上?怎麼可能?”他天天忙得要死,還有時間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木紫若是能到達烏去,和哥哥嫂嫂們匯合,能陪在澤延身邊,也是件好事,她沒意見。但是木紅的事情,她不願意讓宮裡的人插手。
尤其是隨意的指婚,木紅之於她,是比親姐姐還親還重要的人。她怎麼也要多爲她謀福利,不讓她受委屈。“明日你去大公主那裡,讓木紅過來見我。把實話告訴她,不必隱瞞什麼。”
“那選秀的事……”
“選秀是皇帝選,又不是我們選,再怎麼着上面還有兩位皇后娘娘頂着,輪不到咱們,這事就別操心了。你去把這幾個月達烏來的信拿給我。”公西意託着脖子活動頸椎,本以爲後宮生活會很清閒,這兩年來,她纔算真的體會到,大事沒有小事一堆。
第二日,木紅來見公西意,公西意卻不在宮裡。流姻匆忙道:“木紅姐姐,娘娘讓你去後院梨園找她。”說完,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木紅來到梨園的時候,空氣裡瀰漫着梨花的香味。
滿地都是雪白的花瓣,別的宮裡種梅花、荷花、蘭花或者什麼櫻花……只有上水宮種着梨樹和桃樹,本來還要種紅杏的,不知怎麼皇上就是不同意。春天到了,梨花開的早些,一片白中還未滲入粉色,只透着綠油油的草地,很是清美。但自從辟雍宮種滿了鴿子樹,宮裡就再也沒人笑話上水宮的梨樹了。
“小姐。”這麼多年了,在沒有外人的時候,木紅還是喜歡稱公西意爲小姐。
“木紅,怎麼這麼快?“公西意放下手裡的花鋤,拍拍手上的塵土,“等我去洗下手。”梨園裡有一處泉眼,依着泉眼公西意央人建了個簡易的洗手池子。這泉總是斷斷續續的,時而有水,時而沒水。
“出宮的事情,你想好了嗎?”公西意一邊洗手,一邊問道。
木紅搖頭,她並不想離開小姐。但是她知道自己是留不下來的,既然名字能被寫在名冊上,就證明有人要讓她走。宮裡誰不知道,她是意妃的貼身丫鬟,更是樑簡身邊的紅人。敢讓她走的,就有讓她走的資本。她不想讓小姐去求人。
“你呀,總要爲自己想想。你爲自己着想了,我也才能心安不是。木紅,你和木紫過得不好,我會難過的。”公西意擦乾手,拉着木紅在一棵樹下坐着。梨花瓣落在兩人的長髮上,煞是好看。
木紅明白公西意的心思,哪裡不能說,偏要選梨樹。
“再難過的分別,我也經歷過了。木紅,你去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平安幸福,只要是你願意的,你想要的生活,我都會幫你爭取。”公西意握着木紅的手,想說的很多很多,卻不知從何說起。
“木紅全聽小姐安排。”
公西意搖頭:“我叫你來,就是想聽你說。木紅,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你想過嗎?你想嫁給什麼樣的男人,或者做什麼事情。你的父母都在慶州,你若是想回他們身邊盡孝,我也會幫你安排。重要的是,你想要什麼?”
木紅是個孝順的女兒,這些年跟着她漂泊,享福了也吃苦了,賺的銀子全部都送回家裡,補貼弟弟取了親,生了子,還養了幾頭豬幾頭牛,日子過得富裕起來。
“或者,留在源京也好。尋一個好男人,嫁一個好人家。”
木紅搖頭:“小姐的心意我都懂,不能在小姐身邊伺候,木紅也捨不得。但爹孃於我有養育之恩,小弟弟尚且年幼,二弟也已娶妻生子,木紅想回慶州。”伺候了一輩子的人,卻沒伺候過自己的父母。若是要嫁人,嫁的近一些,對家裡也有照應。
公西意嘆氣,慶州……她該怎麼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