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就是她們。不僅打傷師兄師姐們,還打傷了爹爹和叔父!”告狀必須先發制人。孕婦託着大肚子,秀眉一皺,轉身對身後的女子道:“姐姐看不慣離柔大可直言,何必爲難我的家人。”
公西意環視所有人,很想拿腦袋撞牆。這年頭見義勇爲,一不小心就會發展成國家外交大事,這運氣也是沒誰了。渾身散發蘭香的女子淡淡道:“芒丹,過來道歉。”
越芒丹收斂許多,乖乖站到她面前,一副任憑發落的表情:“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離夫人,還望夫人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個瞎子計較。人是我傷的,和我姐姐無關。夫人要殺要刮,衝我一個人。”
公西意見機插話:“是他們欺人太甚,爲什麼越芒丹要道歉?”
越洛凝聞言擡頭看,在南臨敢和她頂嘴的女人,不多;敢和離柔夫人頂嘴的女人,一個都沒有。“你是?”實際上,公西意那張稱得上精緻的臉辨識度不高,屬於扔在人羣裡不太起眼的小美人。
“我啊,我是芒丹的朋友。”公西意支支吾吾地,想着樑簡就沒敢多說什麼,暴漏身份的危險她可承受不起。
“大梁人?”越洛凝瞭然,不再理會公西意,轉而問離夫人,“妹妹有孕在身,不能動氣。芒丹自小被寵壞了,妹妹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饒她一次?”
“姐姐是皇后,離柔不敢多說什麼。”那孕婦託着大肚子,每走一步身邊的丫鬟僕人都小心伺候,南臨有誰不知,離柔夫人最得何夏寵愛,幾乎是隨心所欲、爲所欲爲。何夏曾公開表示,除了皇后那個虛名,她要什麼都可以。
離柔扶着受傷的長者,抹眼淚:“爹,是女兒無能。您受這麼大的委屈,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叔父和師兄師妹們遠道而來,是離柔讓你們蒙塵了。”
這一掉眼淚,下人們都心驚膽寒的。要是傳到皇上耳中,鬧不好大家都要跟着遭殃。
越洛凝心一狠,擡手甩了越芒丹一耳刮子。細長的紅印落在她臉上,本來她可以躲開的,但是她不想爲難姐姐。小時候她任性,是因爲她什麼都不懂;長大後,她才知道姐姐活的有多難多累。如果一耳光能讓姐姐輕鬆些,她可以忍。
公西意心裡的小火苗竄起來,她們打人是不對,但對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活該被打。越洛凝是越芒丹的親姐姐,於情於理都該站在自己妹妹一邊啊。
離柔裝作什麼都看不見,還在哭訴。越洛凝再次擡手,公西意強硬地抓住她:“你憑什麼打她?”最讓她生氣的是,越芒丹就這麼站着捱打。越洛凝氣勢凌人:“這是在南臨,本宮需要跟你解釋嗎?人是越芒丹打的,不管你是她什麼朋友,都和你無關。鬆手。”
公西意一把甩開越洛凝的手,伸手指着離柔:“我算看明白了,是因爲得罪這位夫人了是吧?不管是在南臨,還是別的什麼地方。人都要講講道理,這位夫人的家屬在公共場合尋隙滋事,越芒丹仗着江湖道義出手警告一下而已。有錯嗎?他們不服衝上來欺負我們兩個弱女子,我們不還手,難不成等着被打成醬肉包嗎?”
“弱女子”三個字公西意着重強調,小嘴噼裡啪啦地說了一堆,總結一個意思就是:我們沒錯。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越洛凝很久沒有被人這樣嗆聲。
“南臨皇后,我認識啊。”公西意毫不示弱,這皇后那皇后的,這世上的皇后真多啊。有什麼了不起的,沒有一點兒母儀天下的氣度!
離柔倒是不哭了,走兩步都要被人扶着:“姐姐別生氣,芒丹這麼衝動,也許不是本意。平日裡,該多管教她些,不要和什麼三教九流的人來往,辱沒了自己的身份。今日這事,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就算了。往後孩子出生,離柔還要仰仗姐姐呢。”
越芒丹拉過公西意直言道:“離夫人,人是我打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要牽扯我姐姐和我的朋友,你的孩子也和我姐姐沒關係。”
越洛凝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公西意也心塞了,自己受委屈沒關係,她就見不得朋友被人欺負。本來自己開開心心的,一羣不三不四欺軟怕硬的人壞了她一天的心情,她都沒有計較。這倒好,還騎到人頭上來了。
本想發作,但看見越芒丹無神的雙眼,就忍了。
她這麼忍着,是有原因的吧。
越洛凝端站着:“妹妹的家人遠道而來,也該進宮陪你幾日,如今又有傷在身,更應入宮休養。這件事,本宮一定給你個交代,今日還是散了吧,市井吵鬧,妹妹小心身子纔是。”
離柔帶着一行人趾高氣昂地蹬車離去,兩個年輕女子嘲弄地對着越芒丹笑笑:“眼睛瞎了就別出門,也不怕給越揚山丟人。”氣的公西意想上去抽她,最後還是被越芒丹拉住了。
越洛凝在她們走後,才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芒丹,何夏不是以前的何夏了,越揚山也不是以前的越揚山。以後決不可衝動,你可知道,你是打痛快了,可一不小心,越揚山就會有滅頂之災。”
越芒丹低頭不語。越洛凝深深看了公西意一眼:“不管你是誰,這裡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好自爲之。”說罷,欲帶人離開。
公西意對着越洛凝的背影道:“不管你們是誰,在爲難和妥協什麼,都和我沒關係。但芒丹是我的朋友,今天的事我佔一份。你們有你們的選擇,自然我就有我的做法。外人看來,我們得罪了離夫人,或者說惹到了你們的天。但在我看來,是她得罪了我。”
越洛凝回頭,不可思議地看着公西意。
公西意拉着越芒丹,一字一頓:“她動手,是在保護我。而離夫人的家屬,方纔不僅對我語言侮辱,還意圖謀殺。這筆賬我記着,最重要的是他們當衆毆打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連句對不起都沒說。他們的診治的銀兩誰付?離夫人的家人金貴,他們就是活該?”
越芒丹道:“西意,別說了。”
“好啊,不就是告狀嗎,誰不會啊。”公西意拽着越芒丹就走,經過越洛凝的時候速度快的像是在跑,她真的生氣了。以前她也受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委屈,甚至是皮肉之苦,都沒生氣過。那是因爲那些委屈都是她自己甘願的,是她自己選的。
但今天,她毫髮未傷,卻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想起那六個人噁心的嘴臉,她就覺得受到很大的傷害。
公西意拉着越芒丹,氣沖沖往回走。比起她的憤怒,越芒丹倒是很平靜,淡淡問道:“你能怎麼辦,跟樑簡告狀?”
公西意突然停下來,回頭笑笑:“不,我要跟越玉龍告狀。”說完沿着山路一溜小跑。
越芒丹呆滯了,反應過來一路狂追:“公西意!你敢!”
公西意哪裡是越芒丹的對手,頃刻間就落在越魔女的手裡了,嘴卻依舊很硬:“我就告狀,新媳婦才過門幾天啊,就被人欺負了。他何夏了不起啊,那個離柔算什麼!不就是有點兒權力,有點兒錢財嘛,欺負誰呢!”
“西意——”越芒丹說不過她,嘆氣道,“逞一時之快又能怎麼樣,到最後倒黴的只是更多無辜的人。”
“怎麼說?”公西意就不明白,越芒丹怎麼這麼讓着那個離柔,還是越洛凝,對那離柔也是客客氣氣的,甚至說話都有點兒央求。
“我姐姐說的很明白了,爺爺去世後,越揚山就不是以前的越揚山了。表面上依舊風光,可再經不起打擊。我不想爲自己的情緒,毀了這裡的平和。”
公西意疑惑:“難不成何夏會爲了一個女人,把越揚山怎麼樣?”剛問完,就覺得也不是不可能,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你知道離柔姓什麼嗎?你知道今天我打傷的那個長者是誰嗎?”越芒丹口吻猶豫,她苦笑這人間無巧不成書。
“離夫人,不姓離?”
越芒丹搖搖頭,平靜講述着別人的事情:“她姓北沛,全名北沛離柔,是北沛希晴的親妹妹。她的父親,就是北門門主北沛犼。”
公西意的大腦飛快轉動,這名字她有點兒印象,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北沛希晴……難道就是傳說中把越揚山弄得雞飛狗跳,死死傷傷的那位?
越芒丹解釋,或者是釋放些什麼。因爲她很累,她從未經歷過的陳年往事卻讓她很累,她很想說,哪怕只有一個人聽,也好。
“北沛希晴,曾經是我大師姐,也是害死我孃的人。”越芒丹嗤笑,“徒弟愛上師父的故事,在江湖裡沒什麼新鮮的。她是姐夫的摯愛,死在我姐姐手裡。”
公西意想起來了,她想起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了。
是何默,當初她易容越洛凝的時候,何默親口說過,北沛希晴的死,是她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