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晚上要參加沈主任母親的壽宴，潘國慶向蕭嶼請完假後，出門正碰到趙學民和其他兩位局長，大家都在沈主任的邀請之列，潘國慶就張羅先去洗個澡，然後晚上一起出席壽宴。
趙學民自不必說，這些日子他和大家一樣，爲了這件案子忙得夠嗆，另外兩位副局長雖然不是專案組成員，但是由於專案組抽調了不少分局的警力，他們的擔子比平時重了不少，也想找個機會放鬆一下，於是一拍即合，潘國慶開着車，把大家拉到了位於黃河路上的金港灣溫泉水世界。
金港灣溫泉水世界是一家集溫泉、洗浴、自助餐、客房和SPA於一體的大型洗浴中心，只要沒有特殊的事情，每個週末的下午來這裡泡上半天，已經成了潘國慶的作息習慣，在路上，趙學民幾個還開玩笑說，這裡的客房是不是有潘局安排的外宅。
進入更衣室的時候，潘國慶感到有些頭暈，腳底下也有點打晃，趙學民見他臉色很差，就建議他去休息大廳躺一會兒。
潘國慶搖搖頭，說自己的身體一向很好，從未出現過什麼問題，可能是最近壓力比較大，蒸個桑拿出出汗就好了，大家聽他這麼說也就沒有在意。
進了桑拿房，幾個人一直有說有笑的，大約過了五六分鐘，趙學民忽然發現，潘國慶好像自從進來就一直沒有吭聲，扭頭望過去，見他坐在靠裡面的位置，仰着頭一動不動，臉上蓋着一塊溼毛巾，看不到他的表情，喊他兩聲也沒有反應。
桑拿房裡的溫度很高，正常人都會感到呼吸不暢，趙學民想起他進來前說頭暈，擔心他暈堂，走到跟前想問問情況，結果手剛搭到他肩膀，潘國慶就像面口袋一樣，整個人滑到了地上，人早就昏過去了。
趙學民嚇了一跳，蹲下去摸他的脈搏，根本找不到，只能從他的口鼻間察覺到極其微弱的呼吸，明顯感覺到他換氣不足。
幾個人一下子就慌了，七手八腳地把潘國慶從桑拿房裡擡出來，一邊喊大堂經理，一邊撥打120求救。
聽說病人是公安局長
，120急救中心高度重視，緊急調來一輛救護車，幾個人剛把潘國慶的衣服穿好，車就到樓下了。
隨車來的救護人員看到潘國慶呼吸困難，血壓也降得厲害，擔心他堅持不到醫院，先給他打了一針強心針，然後擡上車，風馳電掣地往醫院趕，平時二十多分鐘的車程，連十分鐘都沒用上。
聽完趙學民的介紹，蕭嶼看着ICU監護室緊閉的大門，心頭莫名地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趙學民知道，潘國慶是蕭嶼一手提拔上來的，安慰道：“蕭局不用擔心，潘局一直保持着在部隊時的傳統，每天早上都堅持晨練。我買早點的時候，十回得有八回能碰見他，他那身體，比局裡很多大小夥子還棒，可能是最近太過勞累了，休息不好，應該沒什麼大事。”
老白在旁一直默不作聲，這時忽然問道：“每年局裡都有體檢，潘局的體檢結果怎麼樣？有沒有糖尿病或低血糖的情況？”
趙學民笑道：“潘局血糖的情況，我還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局裡上上下下有兩百多號人，如果說只有十個人體檢能夠達標，這十個人裡，肯定就有潘局，上次局裡舉辦掰手腕比賽，潘局還得了個第二名。”
老白聽了，眼神閃了兩下，沒有說話。
蕭嶼站在老白對面，正好捕捉到老白的神色變化，和趙學民說了幾句閒話，把他支開，然後把老白拉到樓梯口，問道：“怎麼了？哪兒不對嗎？”
老白見身邊無人，低聲道：“我懷疑，潘國慶就是‘下一個’。”
蕭嶼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怔了好幾秒，才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別忘了，我也是學醫的。”
“我承認，法醫也是醫生。”
“法醫不是真正的醫生，放在古代，就是仵作，和醫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老白對蕭嶼的無知有點惱怒。
“好吧，是我理解錯了，不過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在當法醫之前，是一名真正的醫生，主修臨牀醫學，有
着不下七年的臨牀經驗。我是後來參加司法系統考試，才正式成爲一名法醫的。”
蕭嶼回頭又看了一眼緊閉的ICU大門，問道：“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時間太長了。”
老白指着腕上的手錶，說：“我們到這裡時，是兩點十五分，現在是兩點五十分，已經過去了三十五分鐘，我們接到小莊的電話，從局裡出發趕到醫院，路上大概用了二十分鐘，而小莊給我們打電話的時候，潘國慶已經被送過來了，所以，從潘國慶在洗浴中心發病的那一刻算起，到現在，至少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蕭嶼心中不祥的感覺越來越重：“一個半小時，意味什麼？”
“我剛纔之所以問潘國慶有沒有糖尿病和低血糖的情況，是因爲血糖不穩定的人在蒸桑拿的時候，由於大量出汗，造成身體脫水和腦供血不足，容易出現眩暈、噁心、甚至虛脫休克的現象，也就是平時說的暈堂。如果是正常人，即使體質差些，頂多會偶爾感到眼前發黑，並且很快就過去了，絕不會出現這麼長時間的昏迷，而潘國慶的身體，比一般人都要好，可是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我猜……他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蕭嶼愕然地望着他，剛想說話，ICU的門開了，一名醫生疲憊地走出來，沒等開口，立刻被衆人圍住，七嘴八舌地問道：“潘局怎麼樣？”
“潘局是不是醒過來了？”
“潘局到底是什麼病？”
“讓我進去看看……”
這名醫生大概從來沒有被這麼多身穿制服、頭戴大檐帽的警察簇擁過，不禁有些緊張，勉強摘下口罩，問道：“哪……哪位是病人家屬？”
蕭嶼和老白對視了一眼，大步走過去：“病人家屬還沒有到，我是他的領導，有什麼事，跟我說吧。”
醫生似乎有點不敢接觸他的目光，眼睛望着別處，結結巴巴地道：“病人由於突發急性心力衰竭，導致心臟停止跳動的時間過長……已經腦死亡……對不起，我們盡了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