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隊注意到這裡寫的是開發區醫院，不是白天搶救潘國慶的醫學院附屬分院。
他猜測，可能是林小鵬單位裡組織的定期體檢，因爲據他所知，開發區醫院是開發區政府指定的機關團體和企事業單位給職工做身體檢查的定點醫院，分局每年的體檢也在這裡。
如果是個人看病的話，更多人可能會選擇去附屬醫院。
計算了一下時間，7月11日體檢這天，是週五，中間隔了一個雙休日，到了週一，也就是7月14日，體檢結果應該出來了，莫非這個問號與體檢的結果有關？
會不會是林小鵬在這次體檢中查出了自己患有某種疾病，而在此之前，他的身體一直都很健康，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得病，所以感到困惑和不解，於是在臺歷上畫了個問號。
這個解釋，在道理上完全能說得通，但是跟眼前的案子卻沒什麼關係。
一來，體檢日期是在年中，距後來的墜崖事件，隔着小半年的時間。二來，林小鵬已經確認是被他人蓄意撞下山的，屬於謀殺，而不是在身罹重病後絕望之下自殺的。
耐着性子把檯曆一直翻到年初，再也沒有其他發現，馮隊搖了搖頭，把檯曆拋到一邊，接着吃外賣，目光繼續在桌子上的一堆雜物中搜尋，內刊、黨史、雜誌，凡是能夠寫字或夾藏信箋之類的東西，統統翻看了一遍，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吃完外賣，打開另一隻紙箱，確實如老崔說的，裡面都是一些沒有換洗的衣物，多數是夏裝，各種T恤、襯衫，還有幾件夾克和一大堆臭襪子，散發着一股說不出來的難聞味道，也不知林小鵬是生性太懶，還是真的像老崔說的那樣工作起來廢寢忘食，忙得連把這些衣物拿回家清洗的時間都沒有。
馮隊瞅了一眼，連翻動的慾望都沒有，順腳把箱子踢到一邊，點上一支菸，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遊蕩出江濤的影子。
雖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但是馮隊不得不承認，現在基本上已經能夠認定，林小鵬是被江濤害死的了，把路虎車送到蘇雲那裡做痕跡鑑定，只是爲了拿到法理上的依據，無論如何，物證鑑定這一項是不能少的。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令江濤對他的昔日發小下此毒手呢？經濟
糾紛？感情糾紛？還是激情殺人？
此外，江濤在把林小鵬撞下山後，僅僅過了三天，自己也被殺死，是巧合，還是兩者間有着某種必然的聯繫？
江濤的遇害現場，血腥慘烈。兇手作案手段之殘忍，令人髮指，而且在殺死江濤後沒有動現場的任何財物，只拿走了他的配槍，這明顯是報復殺人。
兇手爲什麼要報復江濤？替林小鵬復仇？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他爲什麼還要連續殺死魏廣軍和潘國慶？
林小鵬和江濤是發小，但是與魏廣軍和潘國慶無論在工作中還是生活上都沒有交集，從這個角度來看，兇手又不像是替林小鵬復仇了。
說到底，這是兩件孤立的案子，還是一件因爲林小鵬墜崖引發的特大連環殺人案？
不知不覺中，馮隊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馮隊是被渴醒的，他記得吃飯之前沏了一杯釅茶，沒喝幾口，就放在離手邊不遠的地方，迷迷糊糊中伸手去摸，沒摸到杯子卻把一個不知什麼東西碰到了地上，發出一聲很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屋子裡尤爲刺耳，一下子就把他徹底驚醒了。
低頭看去，地上躺着林小鵬遺物中那隻紫砂內膽的保溫杯，自己的茶杯仍好好地擺在桌子上，抄起茶杯將剩下的隔夜茶一口喝乾，燥熱的心火才平息了許多。
回頭望向窗外，天色已經矇矇亮了，牆上的掛鐘指向七點半，隔着門，能聽到走廊裡已有了人聲。
馮隊感到渾身上下的每一個骨頭節都痠痛不已，狠狠地活動了兩下，才舒緩了一些，彎腰把地上的保溫杯撿起來，正要隨手放在桌子上，卻無意中發現杯子底部似乎刻着什麼印記，翻過來一看，是“子平”兩個字。
周子平的杯子？小張不是已經給老白送過去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略一思索，就知道肯定是小張拿錯了，這小子剛從警校畢業沒多久，工作態度倒是不錯，積極肯幹，人也熱心，就是心不細，幹起活來，有些毛手毛腳的。
他一定是拿到了周子平的杯子後，看都不看，就順手扔在了車後座上，可能正好掉進了裝着雜物的紙箱裡，當他拿給老白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紙箱裡還有另一隻相同的杯子。
這種保溫杯，是單位統一配發的，外觀一模一樣，不看杯底上的刻字，壓根分辨不出到底是周子平的還是林曉鵬的。
“這個糊塗蛋！”馮隊嘀咕了一
句，站起身到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拿起杯子去找老白。
推開法醫室的門，意外地發現蕭嶼也在這裡，老白正低聲跟他說着什麼，雙方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屋子裡的氣氛很凝重，見到馮隊進來，老白馬上住了嘴。
馮隊頓時有些尷尬，立即退出去又不合適，只好衝老白晃了晃手裡的杯子：“弄錯了，這個纔是周子平的杯子，昨晚小張給你的那個，是林小鵬的。”
說着，把杯子放下就要離開，卻見蕭嶼和老白對視了一眼，兩個人臉上同時掠過一種很複雜的表情，不僅僅是錯愕、驚訝，還明顯地感到他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等一下。”
老白叫住馮隊，轉身取出小張送過來的杯子，又把周子平的杯子拿起來，放在一塊比較了一下，問道：“你確定昨晚送來的杯子是林小鵬的？”
馮隊覺得他問的有些奇怪，因爲這句話的重音落在了林小鵬三個字上，並且咬得很死，而昨天他不是急吼吼地要自己去找周子平的DNA樣本麼？按照正常的思維邏輯，他應該拿着周子平的杯子問自己“你確定這是周子平的？”，所以老白這句話聽上去就有些彆扭。
不過這個念頭在馮隊腦子閃了一下就過去了，示意老白把兩隻杯子都翻過來，指着底部刻有“子平”兩個字的杯子道：“這個是小張從周子平的辦公室裡拿出來的，上面有名字，確定是他的。另一個沒有字的，是我昨天調查時找到的林小鵬的遺物，當時有很多東西，包括這個杯子，都放在車後座的大紙箱裡，小張拿給你的時候，可能弄混了。”
老白聽了，長出一口氣，沒有說話，眼睛看向蕭嶼。
蕭嶼點了點頭，對老白道：“馮隊主抓林小鵬的案子，他有知情權，把現在掌握的情況，都告訴他吧。”
老白笑道：“好，那就別站着了，大家坐下說吧。”
說着，從旁邊拉過來幾把椅子，馮隊一頭霧水地跟着兩人坐下。
老白從抽屜裡取出裝有公交車尾燈碎片的塑料袋，說：“馮隊可能還不知道，當初騎摩托車撞死豆豆的肇事者血樣已經找到了，就是這個，經過DNA比對，與林小鵬這隻杯子上殘留的口腔上皮細胞組織完全吻合。”
馮隊開始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隔了好幾秒種才反應過來，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麼？肇事兇手是林小鵬？那就是說……豆豆是他爸爸撞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