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喊服務員買單的時候,蕭嶼的電話響了,見是小莊打來的,就隨手按下了通話鍵,聽筒裡面的聲音很嘈雜,隱約聽到小莊在那頭說什麼死了。
“誰死了?”蕭嶼大聲問。
“魏廣軍,開發區法院的院長。”
蕭嶼這下聽清楚了,頓時心裡咯噔一下,急忙追問道:“怎麼死的?”
“車禍,應該是交通意外。”
蕭嶼暗暗吐了口氣,只要不是被人殺死的就好,尤其不能是槍殺。
心裡的石頭剛落地,另一個念頭又升起來,怎麼最近總是出車禍?林小鵬就是死於交通事故,他的兒子豆豆,也是被摩托車撞死的……
一想到林小鵬,蕭嶼有些坐不住了。蘇雲這邊,最終的鑑定結果,雖然還沒有出來,但是基本上可以斷定,林小鵬的死因很可疑了,種種跡象表明,林小鵬很可能是被人撞下山的,那麼魏廣軍……蕭嶼不敢再想下去。
“又有案子?去哪兒,我送你。”蘇雲買完單問道。
“我還是打車過去吧,你喝了這麼多酒……”
“這附近的幾條街,不是禁行就是單行線,不好打車,我這點酒,小意思,只要你們警察不查我的酒駕就行。”
蕭嶼看看馬路上,半天也沒有一輛出租車經過,無奈地點點頭:“開慢一點兒。”
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正要關門,卻見妞妞站在門口盯着自己,嘴裡發出低沉的帶有威脅性的“嗚嗚”聲。
“它怎麼了?”
“呵呵,你佔了它的位置,來,妞妞,坐後排去。”
蘇雲拉開後門,把妞妞放進去,然後坐進駕駛室,一擰鑰匙,座下的別克SUV嗡地一聲竄了出去。
現場圍滿了人,離得老遠的馬路上,拉起了禁止靠近的警戒線。
蕭嶼匆匆跟蘇雲打了個招呼,讓他先回去,然後大步向迎上來的老白和小莊、強子他們走去。
“什麼情況?怎麼這麼多人?”
蕭嶼看到四周停着好多車,車燈大多都亮着,把附近照得亮如白晝,現場人很多,亂糟糟的,遠處好像有人在激動地大聲爭辯着什麼,其中夾雜着女人的哭聲,警察堆裡,還有不少穿着便服的人走來走去。
“是魏廣軍的老婆報的案,不光是我們和交警部門,連法院都通知了,那些沒穿制服的,多數是法院的同事和魏廣軍的家屬,此外,還有一些經過這裡看熱鬧的路人。”
“你們怎麼過來了?交通事故,讓交警隊和分局的法醫處理就行了,關刑偵什麼事?你們跟着湊什麼熱鬧?”
“魏廣軍的老婆直接向潘局報的案,電話裡
沒說清楚,就說她老公被人給害了。潘局當時就慌了,上樓來找分局的法醫和物證科的同事,見我們幾個正在給駱雪的大衣做實驗,就把我們一起叫上了。”
“實驗結果怎麼樣,大衣上有血跡嗎?”相比魏廣軍的死活,蕭嶼更關心的是江濤這件案子。
“沒有,那件大衣很新,別說血跡,連乾洗過的痕跡都沒有,我們正要檢查那個坤包的時候,潘局就過來了。”
蕭嶼微微有些失落,順便問起這邊的情況。
老白看了下手錶,說:“魏廣軍的老婆說,最近一陣子,魏廣軍一直在加班,不過,往常八點半左右,魏廣軍基本上就下班回到家了。今晚大概不到九點鐘的時候,她和魏廣軍通過一次電話,對方說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到家,結果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見人,他老婆擔心出事,就發動了親友,開車順着魏廣軍下班的路線找,找到這兒……”
老白指了指不遠處的路邊:“發現魏廣軍的車撞到樹上了,他老婆一口咬定,魏廣軍是被人害死的,一直在那邊哭鬧,誰勸也不聽,抓着潘局不放,讓他捉拿兇手,給魏廣軍報仇。”
蕭嶼心裡有點打鼓:“魏廣軍不是開車撞死的嗎?他老婆爲什麼說是被人害的?到底是不是交通意外?”
老白聳了聳眉毛:“從現場的情況看,應該是交通意外。馬路上有兩塊大石頭,魏廣軍爲了避讓,但是車速過快,衝出路肩撞到樹上的。同時發現魏廣軍的車身被人劃了,機蓋上還刻了個烏龜。”
蕭嶼越聽越糊塗:“什麼石頭、烏龜的?大馬路上哪來的石頭?”
小莊解釋道:“這條公路,是開發區填海造地工程指揮部修的,專門跑拉石頭和渣土的大卡車,石頭可能是從過路的車上掉下來的。由於這條路好走,晚上又沒什麼車流,所以住在魏廣軍那個小區的人,上下班都喜歡走這條路。”
蕭嶼皺皺眉:“那他老婆就應該上工程指揮部哭去,找潘國慶有什麼用?對了,烏龜又是怎麼回事?”
“法院的同事介紹,他們的車,經常被一些官司打輸了的人當做發泄對象,平時劃個車、砸個擋風玻璃什麼的經常有。這次魏廣軍的車就被人劃了,然後就趕上出事了,他老婆接受不了,就把劃車的人當成害死他老公的兇手了。”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蕭嶼暗暗有氣,來個分局治安科長就能搞定的事情,至於這麼興師動衆麼?大晚上的不但把自己折騰過來,還讓自己帶來的人也跟着出現場,這個潘國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人已經來了,現在扭頭就走,又顯得不合適,左右看了看,吩咐道:“你們幾個讓分局的警員協助一下,立
即清場,把閒雜人等都打發走。老白,你這邊儘快勘察現場,剩下的工作,交給交警隊,讓他們趕緊把車拖走,等天亮了人多起來,再弄這些,影響不好。”
幾個人迅速行動起來,蕭嶼也沒過去跟潘國慶打招呼,獨自走到一邊抽着煙等他們。
他最不耐煩的,就是跟這些死者家屬打交道,光知道哭不說,還不講道理,本來佔理的事情,被他們一哭一鬧,連應得的同情心都得不到了。
功夫不大,現場清靜下來,魏廣軍的老婆也被勸走了,路邊只剩下分局和交警隊爲數不多的幾輛車,現場的光照,彷彿一下子從白天轉到了黑夜,在車燈的光柱之外,想看清腳下的地面都很困難。
蕭嶼奇怪地擡起頭,這才發現原來頭頂的路燈壞了,而且一連壞了三盞。遠處由路燈連接起來的綿長光帶,到了這裡斷了長長的一截,目測這段黑影距離至少在一百米以上。
難怪魏廣軍會在這裡出事了,光線暗,平整的馬路上突然多了兩塊大石頭,車速要是再快點,確實很難安全地避過去。
“完事了,老大,可以收工了。”老白和潘國慶一起走過來。
蕭嶼見潘國慶的臉色很難看,知道他和魏廣軍的私交一定不錯,現在正是兔死狐悲的時候,安慰地在他肩上拍了拍:“這都是命,沒辦法,看開點。”
潘國慶點點頭,沒說話。
蕭嶼轉頭問老白:“怎麼樣,老魏走得……痛苦嗎?”
他剛纔沒過去,就是因爲車禍現場實在沒什麼好看的,車子撞樹和撞牆的區別不太大,駕駛員往往會被強大的慣性甩出車外,血刺呼啦的場面很倒胃口,自己剛吃完燒烤,又喝了不少酒,他怕被濃重的血腥味刺激到胃,要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吐出來就丟人了。
“車子是正面撞到樹幹上的,碰撞的同時,安全氣囊彈出來了,遺憾的是,魏院長沒有系安全帶。他的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高速向前衝,剛好和彈出來的安全氣囊發生迎面撞擊,這個撞擊的力量非常大,造成魏院長的頸椎當場折斷,幾乎是瞬間停止呼吸,應該感受不到痛苦,他整個人除了鼻樑有一些輕微的擦痕,其他部位基本沒有外傷。”
沒有痛苦地死去,算是這場不幸中唯一的安慰了,蕭嶼和潘國慶兩個人對視一眼,一時都不知該說點什麼。
老白嘆了口氣,道:“我看過不少相關的報道,國內國外的都有,據統計,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交通意外死亡,都是能夠通過佩戴安全帶避免的。我個人認爲,魏院長的結果,算是好的了,總比頸椎脫位造成高位截癱,在牀上躺一輩子強。”
這話一說,幾個人更沉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