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隊沒來由地有些忐忑，蕭嶼已經好幾天沒有過問林小鵬的事情了，最近一直撲在那起連環殺人案上，聽說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今天剛剛找到了兇手的下一個目標並保護起來。
相比之下，自己這邊卻沒什麼進展，馮隊不知道他這個時候找到自己要做什麼，硬着頭皮，趕回分局，心裡做好了挨訓的準備。
到了四樓，剛好在走廊裡和蕭嶼走了個碰頭，身後跟着小莊，看樣子兩個人要出去。
見馮隊上來，蕭嶼折回辦公室，從抽屜裡取出蘇雲的鑑定報告，說：“已經證實了，林小鵬是被人故意撞下山的，是謀殺。但是這個案子有疑點，我懷疑，兇手想殺的人，不是林小鵬。”
見不是訓斥自己，馮隊鬆了口氣，同時又有點發懵：“不是林小鵬？那是誰？”
“目前線索太少，我懷疑，兇手的真正目標，很可能是駱雪，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希望不要影響你的判斷，我現在要去區裡參加個會，案子就交給你了，有什麼問題回頭再說。”
說罷，帶着小莊匆匆下樓去了。
馮隊本想趁機向蕭嶼彙報一下案情，請對方分析分析，幫自己拿個主意，沒想到，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不由得有些氣悶，原地站了一會兒，順手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找了個角落裡的沙發坐下，打開報告翻看起來。
其實在潘國慶壓下這件案子的時候，馮隊心裡也在質疑遠大汽修廠對事故車輛鑑定的真實性，但是他沒有證據，更沒有能力鑑別這個結論的真僞。
雖然沒有系統地學習過痕跡學，但是作爲整天跟刑事犯罪打交道的警察，馮隊是接受過這方面知識培訓的。
不過，痕跡檢驗是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包含的門類，也相當繁雜，諸如手印、腳印、牙印、槍彈痕跡、工具痕跡、車輛痕跡、整體分離痕跡和其他一些特殊痕跡，這些痕跡又分爲靜態痕跡和動態痕跡、平面痕跡和立體痕跡，連案發現場地面上的塵土，都可以細化爲加層痕跡和減層痕跡。
馮隊粗通的是手印、腳印、牙印這幾項痕跡的檢驗，其他的項目，由於日常工作中接觸得少，他幾乎沒有涉獵。
當時在第一現場，馮隊能看出的，只是林小鵬確實是摔死的，而不
是被人殺死或弄暈之後塞到車裡的，但是車子是怎麼墜下山的，就分辨不出來了。
因爲車子並不是從高空無遮無攔地直接摔落到地上，而是從山腰的公路上一路翻滾下來的，車身與山岩發生了無數次碰撞，到達山底的時候，早已面目全非，想在一堆廢銅爛鐵中找到車輛失控的原因，不是自己這兩把刷子能做到的。
當他看到報告中說林小鵬的雪佛蘭是被一輛黑色的路虎撞下山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揚子的車，就是路虎，也是黑色的，至於車型是不是發現第三代，由於自己沒開過這種好車，說不上來，但是周子平的嫌疑越來越大了，事發那天，他就是開着這輛車出去的。
想到剛纔蕭嶼說，兇手想殺的人，不是林小鵬而是駱雪，馮隊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如果簡單地把兇手假設爲周子平，被害人是林小鵬，那麼一切都很好解釋。
周子平具備報復殺人的動機和作案時間，而且他和林小鵬在一起辦公，天天見面，不會不知道案發那天林小鵬是開着雪佛蘭上班的，如果是周子平作案，他的目標非常明確，不會因爲林小鵬臨時換了車而認錯人。
可是如果把被害人換成駱雪，從道理上就說不通了，只要林小鵬還活着，周子平就沒有理由報復到他老婆身上。
所以，不管是從主觀還是客觀上說，都不會出現周子平想殺駱雪，卻誤殺了林小鵬的現象。
除非兇手另有其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也就變相證明了，殺害林小鵬的兇手，不是周子平。當然，這個前提，要建立在兇手的目標是駱雪，林小鵬是代她而死的基礎上。
而支撐起這條邏輯的起點，就是案發那天，林小鵬的本田車，不是碰巧打不着火，而是被人爲破壞，或者說故意設計的。
但是那輛車現在好好的，4S店也沒有檢查出任何問題，怎麼證明這條邏輯？
車子打不着火，是生活中很常見的現象，比硬幣夾在安全氣囊卡槽裡要常見得多，偏偏發生在案發的那一天，就跟林小鵬的死扯上關係了，到底是碰巧還是人爲設計？
馮隊一時覺得頭痛無比，想了半天，才漸漸理出一條頭緒，如果想證明這條邏輯是正確的，首先要證明，周子平不是
殺死林小鵬的兇手，否則，無論看上去多麼合理的邏輯，都會不攻自破。
馮隊做的第一件事，是查車。
之前找周子平的幾個朋友錄口供的時候，馮隊在揚子家裡見到了那輛路虎，印象中，車身的烤漆錚明瓦亮，外觀也沒有什麼磕碰劃傷的地方，不過這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蘇雲的報告中分析，當時路虎是從後面趕超上來的，待到兩車並行的時候，突然向外側猛打方向，利用自己強勁的動力和堅固高大的車身，把林小鵬的雪佛蘭硬擠出路肩，使之掉下山的。
這是一個橫向擠迫的過程，對車輛造成的損壞遠不如兩輛車發生正面撞擊的後果那樣嚴重，頂多在車身的受力部位撞出一個坑，考慮到受力角度，路虎車的前保險槓有可能會撞壞，在專業的汽車整形技術面前，這種小傷，根本不算什麼，從鈑金到噴漆，整個過程有24個小時足夠了。
路虎4S店提供的售後維修記錄，證實了馮隊的猜想，揚子的車，果然在案發後送去維修過，時間是12月2日，也就是林小鵬墜崖的第二天。
次日一早提走的，更換了前保險槓，同時對右側的車頭位置做了小規模的修復噴塗，車型，也與蘇雲報告中的結論完全一致，是發現第三代。
維修記錄中的一個細節，引起了馮隊的注意，就是付款人一欄，填的既不是周子平也不是揚子的名字，而是一家商業保險公司。
馮隊有些困惑，周子平並不是掏不起修車費用，這點小事，爲什麼還要報保險？
車是揚子的，無論是誰報案，保險公司都一定會通知車主，周子平怎麼跟揚子解釋把車撞壞的事情？他不擔心事後揚子會猜到林小鵬的死與自己有關嗎？還是說，揚子也是這件事情的幫兇……
繼續深想下去，馮隊覺得疑點越來越大，假如換成自己是周子平，不但不會選擇報保險，而且絕不會到4S店去修車，因爲這會給警方的後期調查留下無法掩蓋的證據。
隨便把車開到外地，找一家不起眼的汽車修理店把車修好，頂多需要一兩天的時間，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躲避警方調查，又不必面對把朋友的愛車損壞的尷尬，這是正常情況下，任何一個人都能想到的做法，周子平怎麼會想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