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民這才明白，不禁臉一紅，忙指着斜對面說：“我們來時，這裡的車位也滿了，正好對面那家西餐店門前有個空閒的車位，就把車停在那兒了。”
蕭嶼朝那個方向望去，立刻看到了“英倫時光”四個大字，直線距離頂多也就七八十米，但是卻在用手指框起來的長方形視野之外，他把手指又往眼前湊了湊，依然連西餐店的邊都看不到，不由得嘆了口氣。
人類單眼的水平視角，最大可以達到156度，但是真正的舒適視域只有60度，也就是對單眼來說，只有60度範圍以內的物體，才能夠聚焦看清楚。
超過這個度數的周邊部分，屬於人眼不敏感的範圍，俗稱餘光，是無法看清楚的。
室外監控探頭的監控角度和人眼的可視角度差不多，通常採用的是50度和69度兩種，視角再大，拍攝出來的畫面就會嚴重變形，記錄下來的參數，會與實際物體產生很大的差異。
所以，光從監控探頭本身與地面形成的夾角，就能夠大致判斷出它的拍攝範圍。
蕭嶼下了臺階，朝西餐店的方向走，但是沒有過馬路，邊走邊觀察道路兩側的商鋪。趙學民見他悶聲不響地只顧往前走，想問又不敢問，只好和司機緊緊地在後面跟着。
一直走到了黃河路北端的交通崗，蕭嶼才停下腳步，向四周打量了半天，然後穿過馬路，開始掉頭往回走，走到西餐店門前，問道：“就是這裡？”
“對，當時就停在那個車位。”趙學民指着前面一輛黑色的轎車道。
蕭嶼擡頭看了一眼“英倫時光”的碩大招牌，然後回過頭，眯起眼睛，看向斜對面的洗浴中心，沉默了半晌，忽然道：“趙局，我記得你說潘局在洗澡之前就感到頭暈，你確定那時候還沒有蒸桑拿？”
“確定，當時我們在更衣室，剛把外衣脫下來，潘局腳底下晃了一下，差點坐到地上，我就在他旁邊，扶了他一把，問他怎麼了？他說頭有些暈，楊局還開玩笑問他是不是昨晚公糧繳多
了？我們看到他臉色很差，就建議他去休息大廳躺一會兒，他說沒事，可能是累的，還拿拳頭往自己胸口捶了兩下，我們都知道他平時的身體素質好，就沒當回事，脫完衣服就去蒸桑拿了，沒想到……”
“你再仔細回憶一下，在進入更衣室之前，嗯，從洗浴中心門口算起吧，在進入洗浴中心大門之前，潘局有沒有單獨和什麼人接觸過？”
“沒有啊，”趙學民絞盡腦汁搜索記憶：“我們四個人是一塊從局裡出來的，潘局開車，我坐在副駕駛，楊局和陳局坐在後面，一路沒有停車，直接開到了洗浴中心，因爲沒有車位，轉了一圈找到這裡……啊，對了，有這麼個情況……”
趙學民走到車位前，兩手比劃着：“當時，這邊的車停得有點斜，留下的車位比較窄，要是把車開進去，後座的車門就打不開了，潘局就讓我們幾個先下車，他自己把車倒進去。我們下了車，就往馬路對面走，我和楊局、陳局在前面，潘局因爲停車耽擱了一會兒，落在後面，我們快走到馬路對面的時候，聽到身後咣噹一聲，回頭一看，一輛電動車倒在潘局跟前……”
趙學民轉身指着不遠處的機動車道，說：“就在那個位置，電動車上馱着兩個花籃，就是婚禮上用的那種，還有一個白色的泡沫箱子，都掉在地上，實際上那人並沒有撞到潘局，是他騎得太快，爲了躲避潘局自己摔倒的。他從地上爬起來，往車上搬箱子的時候，懷裡滑出一隻保溫杯，可能蓋子沒蓋嚴，水還是熱的，一下子灑進箱子裡，騰起一股白煙，潘局正好站在邊上，被白煙嗆了一下，我想，他後來感到頭暈，可能跟這個有關。”
“箱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蕭嶼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是迄今發現的最大疑點。
“乾冰，就是舞臺上製造煙霧效果用的，婚禮上也經常用它營造浪漫的氣氛。我猜，那個人應該是婚慶公司的，他外衣的後背上印着‘五月佳緣’幾個字，電動車也貼得花花綠綠的，好像還有公司的電話號碼。”
乾冰是固態的二氧化碳，熱水倒在上面，就會迅速昇華。
昇華其實就是一個吸收熱量的過程，空氣中的水分會因爲溫度下降冷凝爲霧化的小水滴或凝華成小冰晶，看上去產生了冒白煙的效果。
蕭嶼在以往參加的婚禮中，看到不少人用過這東西，當新娘從花門裡緩緩走出來的時候，腳下突然涌出大量的白色煙霧，如夢似幻，再配合燈光渲染，彷彿漫步雲端，置身仙境，那種氣氛，真是要多浪漫有多浪漫。
二氧化碳本身是沒有毒的，但是瞬間釋放出大量二氧化碳，人吸入之後就會導致體內缺氧，產生頭暈胸悶的現象，而桑拿房裡的高溫會加劇這種現象，看來，潘國慶後來的暈倒，很可能與當時吸入了大量的“白煙”有關。
不過即便如此，仍無法解釋潘國慶爲什麼會陷入長時間的昏迷，以致於送到了醫院都搶救不過來。
而且在整個過程中，不存在救護車遲遲不到或者路上堵車等亂七八糟的延誤了搶救時間的原因。
相反，救護車來得非常快，從撥打120電話到把潘國慶送到醫院，總共才用了不到二十分鐘時間。
蕭嶼沒有學過醫，但是他知道，只有長時間的身體缺氧，纔會給大腦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只要馬上離開產生二氧化碳的源頭和桑拿房這種高溫環境，就算潘國慶當時吸入的白煙再多一倍，也不應該發生最終腦死亡的悲劇。
想了想，問道：“那個人當時和潘局有沒有其他的身體接觸？”
趙學民肯定地道：“沒有，看當時的意思，潘局似乎想幫那人把地上的花籃撿起來，但是被白煙嗆到之後，就繞開了，繼續朝我們這邊走。我們看沒什麼事也就沒過去，停在這邊等着他，從始至終，潘局都沒有和那個人發生過任何肢體接觸。”
看來這個疑點可以排除了，雖然事情發生的有點湊巧，但是那箱子乾冰絕不是潘國慶的致死原因。
蕭嶼無聲地嘆了口氣，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