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嶼忽然感到腦子裡很混亂,做出親子鑑定這樣的決定,本身就是因爲對對方產生了懷疑,秦陽肯定不會正大光明地找駱雪去要孩子的樣本,這支牙刷,十有八九是他從豆豆的遺物中偷出來的。
可是,如果是這樣,牙刷上的血跡,頂多證明他和豆豆之間沒有血緣關係罷了,怎麼會變成了他自己的?出現這種情況,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腳……
那就是說,王華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豆豆是駱雪被江濤強姦之後產下的私生子,駱雪羞於對她的初戀男友啓齒,於是騙秦陽說孩子是他的,並且已經猜到秦陽會對豆豆的身世有所懷疑,甚至去做親子鑑定,所以提前準備了一支沾有秦陽血跡的牙刷。
難怪在林小鵬死後,她就着急賣房子了,目的就是爲了銷燬房間內可能存在的豆豆的人體組織樣本,有了這個藉口,再處理掉豆豆的遺物,就不會顯得那麼突兀了……這個女人,好深的心計!
蕭嶼暗暗吸了口氣:“江濤的樣本找到了嗎?”
“找到了,實驗證明,豆豆也不是他的。”
“什麼?”
“江濤和豆豆之間,也沒有絲毫血緣關係。”
老白再次確認了一遍,接着嘆道:“不知你怎麼想,反正這個案子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蕭嶼也感覺徹底亂套了,根據豆豆的身世,推理出兇手的犯罪動機,本來是一條十分明晰的線路,兇手殺了這麼多人,就是爲了替私生子復仇,可是如今卻被從根源上否定了,整個案情被“豆豆的父親到底是誰”這個命題攪得一塌糊塗。
犯罪動機不成立,一切推理就喪失了邏輯起點。
最讓人懊惱的是,至今爲止,仍沒有找到一件具有明確指向性的證據,對於兇手身份的判斷,完全來自於主觀猜測,再有就是王華的供述。
蕭嶼下意識地點上一支菸,把王華的供述仔細回憶了一遍,感覺他應該沒有對自己撒謊,至少,他的恐懼不是裝出來的,在明確了警方會給他提供保護之下,仍要轉移財產準備外逃,證明他對肖向前的恐懼是發自內心的,也證明了魏廣軍那個交易是確實存在的。
既然如此隱秘的事情都爆了出來,那麼江濤強姦駱雪這段往事就更沒有說謊的必要了,可是
問題在於,恰恰由於林小鵬發現了豆豆不是自己的孩子,才引出了一系列的一二四特大連環殺人案,所以豆豆的身世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這孩子到底是誰的?不是林小鵬的,不是秦陽的,也不是江濤的……蕭嶼真正地頭疼起來,要不是駱雪現在已經失蹤了,他真的想把她抓回來好好審一審。
如今,這個案子是徹底辦成死案了,哪怕是爲了結案,硬把秦陽定成這起大案的兇手都做不到,因爲無法證明他的犯罪動機。
最重要的是,周子平的死,是無論如何都栽不到秦陽頭上的,因爲周子平被“自殺”的時候,馮隊正在請秦陽喝酒,隨後就直接帶回局裡了,這種堅實的不在場證明,可是警方自己提供的。
一想到周子平的死,蕭嶼就一陣煩躁,不由得暗恨兇手,既然是滅口,就拜託做得專業一些,如果做得乾淨利落,不留手尾,自己說不定還能利用周子平自殺這件事做點兒文章。
現在倒好,連僞裝一個自殺現場都能留下這麼多破綻,讓人一眼就看出來。
槍和酒瓶上的指紋,有必要擦那麼幹淨嗎,拿的時候,戴上手套不就行了?還有,既然有防狼噴霧,還給周子平灌那麼多酒幹嘛?這些舉動,純屬畫蛇添足,好像生怕警方不知道周子平是被謀殺的一樣……
等一下!
生怕警方不知道是謀殺……生怕警方不知道……蕭嶼腦子裡猛地跳出一個驚人的想法,難道說,這些破綻是兇手……故意留下的?
想到這裡,蕭嶼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桌子都被他撞歪了。
老白嚇了一跳:“老大……”
“放下所有的事情,查酒的來源!不對,不是查酒,老白,從周子平錢包裡找到的那張紙條在哪兒?分析過沒有?”
“在樓下法醫室,技術組分析說,那是一張電子儲物櫃打印出來的普通的密碼紙,就是商場或大型超市裡供人們寄存包裹的那種櫃子,密碼紙是用來掃描開鎖的,上面的時間是12月29日,也就是肖萍入院的當天上午。估計是周子平逛商場時存了包,開鎖之後順手就……呀,不對!這種密碼紙都是一次性的,用完順手就扔了,沒有人會刻意把它保留下來!”
蕭嶼用力握了下拳頭:“兇
手卻特意把它放在周子平的錢包裡,而且和信用卡放在一起,就是怕我們忽略了這條重要的線索。事實上,兇手故意抹去槍和酒瓶上的所有指紋,並且在單獨使用防狼噴霧就能解決問題的情況下,還多此一舉地逼周子平喝下半斤白酒,目的就是引導我們通過追查酒的來源,進而找到這個寄包櫃,這張密碼紙,就能打開那隻櫃子。”
“櫃子裡有什麼?”老白的聲音裡透着難以抑制的緊張。
蕭嶼深深地喘了口氣:“當然是兇手留給我們的東西。”
需要再次強調,人民警察的力量是強大的。
在專案組兩百多號人幾乎全員出動的情況下,僅僅過了不到一個小時,警方就在一家大型商場的地下超市入口處找到了這隻櫃子。
畢竟開發區的規模有限,擁有這種密碼式電子儲物櫃的公共場所並不太多。
率先找到櫃子的警員沒敢輕舉妄動,而是呼叫了親自指揮搜索行動的蕭嶼。
當蕭嶼率人匆匆趕到的時候,發現商場外面擠滿了圍觀的人羣,一個個神情緊張又暗含興奮地伸長了脖子往裡面瞅。
而偌大的賣場裡面空蕩蕩的,除了守在櫃子前的這組警員,只有一名值班經理和幾名保安,此外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怎麼回事?把人都趕出去幹什麼?”
一名拿着對講機的警員迎上來:“老大,不是我們趕走的,我們正在覈對這裡櫃子打出來的密碼紙,不知誰喊了一聲有炸彈,人一下子就都跑光了,我們連解釋都來不及。”
“有什麼好解釋的?”
蕭嶼看了一眼正打算上來搭話的賣場經理,沒理他,把目光落在那名警員示意的櫃子上,問道:“確定是這個?”
“確定,密碼紙是一樣的。”身邊另一名警員說着,把一張新打印出來的密碼紙和存在手機裡的照片同時拿給他看。
照片上拍的,是周子平錢包裡的那張密碼紙,每個參與搜尋的警員手機裡,都存了一張同樣的照片。
其實把手機對準掃描窗口,一樣能夠把櫃子打開,但是看到方纔奪門而出的洶涌混亂的人羣,再加上此刻商場裡寧靜詭異氣氛的影響,在場的人,誰都不敢肯定,櫃子裡面是不是真的藏有炸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