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隊坐在車裡，一隻手拿着手機，另一隻手拿着一張嶄新的SIM卡，心裡有些猶豫。
林小鵬的案子，查到現在，基本進入了困境，局裡的技術人員對上次從王華家帶回來的電腦機箱，包括遠大汽修廠的服務器、打印機以及局域網，進行了全面徹底的檢查，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確認了那份事故車檢驗報告的填寫時間是在12月1日晚上，也就是林小鵬墜崖的當天，而不是發生在江濤給周子平做筆錄之後。
王華也確實在12月1日上午就開車去了市裡招待他的朋友，第二天下午才返回開發區，沿途的監控錄像和君悅酒店的客房記錄，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這個時間上的節點，給王華提供了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如他所說，那份雪佛蘭的檢驗報告，是江濤一手炮製的，與他沒有關係。
不僅如此，還有另一件事馮隊想不明白。
蘇雲說揚子的那輛車並不是把林小鵬撞下山的肇事車，換句話說，周子平不是殺害林小鵬的兇手，至少，周子平不是開着揚子的這輛車把林小鵬撞下山的。
從最初聽到這個結論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馮隊選擇了相信蘇雲的判斷，因爲他拿得出證據，兩輛車的碰撞痕跡有很明顯的區別，但是按照車管所的登記信息，卻找不到真正的肇事車，這就有些奇怪了。
剛開始，馮隊嚴格地按照蘇雲提供的車型查找，結果一無所獲。
然後，馮隊擴大了查找範圍，不再侷限於發現第三代上，不管排量大小、車身高矮，只要是黑色的路虎越野車，統統查了一遍，反正這種好車在全市也不多見，全部找出來，也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居然沒有一個是符合要求的，在案發時間段裡，這些車主，要麼是壓根就沒有去過白鷺灘景區，要麼就是恰好開車去了外地，總之，都能夠提供出確鑿的不在場證據。
馮隊仔細分析了一下，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只有兩個。
第一種可能，車是新買的，肇事的時候，還
沒有來得及上牌子，但這明顯屬於小概率事件，馮隊想都沒想，就把它排除了。
那麼就剩下另外一種可能了，肇事車輛是外地牌照。
如果真的是這種情況，那就沒法查了，全中國這麼大，同款車型，少說也有幾十萬輛，連號牌歸屬地都不知道，怎麼查？
而這種情況的出現，也變相地證明了周子平不是兇手。
直到這時，蕭嶼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纔再次浮現在馮隊的腦海裡，“這個案子有疑點，兇手想殺的人，不是林小鵬，他的真正目標，可能是駱雪。”
當初聽到蕭嶼這麼說的時候，馮隊是持非常強烈的質疑態度的，因爲無論從犯罪動機到作案時間，都表明周子平就是殺害林小鵬的兇手。事發後，周子平僞造車禍報保險，更說明他企圖掩蓋犯罪證據，只是顧慮周子平的深厚背景，警方纔遲遲不肯實施抓捕。
馮隊本以爲，找到蘇雲，就能解決這個問題，GM旗下力學實驗室出具的鑑定報告，就是能夠一針見血地指認周子平犯罪事實的證據，沒想到，偏偏在這個至關重要的環節，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大反轉。
馮隊承認，自己的腦子不夠靈活，但是並不比別人笨，而且自己肯努力肯吃苦，別人五分鐘能想明白的事情，自己花半個小時總該夠了吧，不是有句話叫勤能補拙嗎？
可是，自己花了這麼多天的時間和精力調查到的結果，只不過驗證了蕭嶼事前看了一眼蘇雲的報告就能得出的結論，就實在太悲哀了。
體能和經驗上的差距，可以通過健身鍛鍊和大量的實踐積累來彌補，腦力上的差距呢，如何才能彌補？
馮隊發現，蕭嶼把他排除在專案組之外是對的，那種高智商犯罪的案子，根本不是自己能玩得轉的，硬摻合進去，只能給人家添亂，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纔是做一名警察的本分。
可是眼前的案子依然棘手，人證和物證這兩條路已經徹底堵死，別說兇手是誰不知道，連兇手真正想殺害的對象，都不確定，只有一個倒黴的
林小鵬糊里糊塗地死了。
試問有幾個警察遇到過這種連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都搞不清楚的案子？
苦思冥想之下，馮隊決定把突破口還是放在周子平身上，就算他不是真正的兇手，但是憑他處於案件漩渦中心的位置，也一定知道一些不爲人知的隱秘，否則，他的表現，不符合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行爲邏輯。
狠狠地吐了口氣，馮隊拆開手機，卸下自己的手機卡，把那張新卡裝了上去，開機後，找到一個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這張卡，是馮隊找移動運營商特意定製的，複製的是周子平寫給他的那個號碼，也就是林小鵬出事前，曾經打到周子平手機上的那個電話號碼。
馮隊不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真的管用，聽筒裡響起電話接通的鈴聲時，心都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
長時間的等待之後，聽筒裡的鈴聲變成了“嘟嘟”的忙音。
馮隊想了想，按下重撥鍵，再次撥了過去。
這次，鈴聲響了七八聲之後，對方終於接了起來：“喂……”
馮隊身子一震，把手機貼在耳朵上，沒有出聲。
聽筒裡傳來腳步聲，過了一會兒是關門的聲音，背景很安靜，馮隊猜對方可能是到了另一間沒有人在的屋子，緊接着，聽筒裡傳來周子平憤怒的聲音：“你是誰？你到底想幹什麼……”
馮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吭聲，對面的周子平也不說話了。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聽筒裡只聽到雙方低沉的呼吸。
大約半分鐘後，馮隊掛斷了電話，並且立刻關機，不給對方回撥的機會，然後搖下車窗，把目光注視在馬路對面建設規劃局的大門口，那裡停着一輛藍色的寶馬三系，是周子平的。
功夫不大，周子平從樓裡匆匆走出來，並沒有開自己的寶馬，而是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車，一路向東駛去。
馮隊興奮得握了一下拳頭，看來，自己的想法是對的，這傢伙果然有鬼，立刻發動車子，緊緊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