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簽字，簽完就可以走了。”小張把一沓傳喚證放在桌子上，還有一隻碳素筆。
秦陽掃了一眼，不用細數，就知道一共是六張，他慢慢擡起頭，漠然地看向小張。
“哦，忘了。”小張掏出鑰匙，把他的手銬打開。
秦陽一動沒動，雙手還保持着銬在桌子上的姿勢，依然目光呆滯地看着小張，臉上一片木然。
“我說你怎麼回事？聾了？”小張把筆硬塞進秦陽手裡。
秦陽的手軟軟的，完全沒有用力，筆滑落到地上。
“你——”
小張剛要發火，審訊室的門一開，馮隊走了進來，秦陽脖頸生硬地轉過頭，整張臉面對着馮隊，然後隨着他的腳步移動，一點一點把頭扭回來。
馮隊彎腰撿起地上的筆，示意小張和另一名負責看守的警員都出去，拉了把椅子，坐在秦陽對面，看着他的眼睛。
秦陽的目光中，除了空洞、死寂，什麼都沒有，令馮隊覺得，自己面對的，並不是一個大活人，他從兜裡摸出香菸，問道：“來一支？”
見秦陽沒有任何反應，自己抽出一支點上，用手指點了點桌上的傳喚證，說：“簽字吧。”
隨即注意到秦陽的右臂打着夾板：“嗯，按個手印也行。”站起身找到印泥，把蓋子打開，放到他手邊。
秦陽看都沒看一眼，沉默了片刻，問道：“爲什麼？”
馮隊狠狠地幾大口把剩下的煙抽完，將菸頭扔在地上，用一隻腳使勁地碾：“案子結了，兇手抓到了。”
“兇手抓到了？”
秦陽像是被針紮了一下，身子一激靈，彷彿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被突然喚醒，眼睛裡再也不是一片死寂，而是充滿了恐懼和擔憂。
“怎麼？”
馮隊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你是不是以爲，兇手是駱雪？”
秦陽緊閉着嘴，一言不發。
“我也當然希望是她，”馮隊撇了下嘴：“可惜不是。”
秦陽
仍然不說話，他知道對方既然挑起了這個話題，一定會說下去的。
“如果算上殺死豆豆的林小鵬，這件案子裡一共有六個被害人，四個兇手，其中三個被害人同時也是殺死其他被害人的兇手，呵呵，夠複雜吧？一二四大案，絕對可以作爲刑事犯罪的經典教材，編入警校教課書了。”
“六個被害人？”
秦陽在心中默數了兩遍，豆豆是被林小鵬撞死的，林小鵬是被江濤撞下山的，江濤又是被駱雪砸死的，自己設計了魏廣軍和潘國慶，一共五個被害人，四個兇手，分別是林小鵬、江濤、駱雪和自己，這個沒錯。
可是馮隊說一共有六個被害人，其中的三個兇手也是被害人，林小鵬和江濤已經死了，自己好好地坐在這裡，剩下的那個既是兇手又是被害人的是誰？難道是……
猛然間，秦陽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呼吸也一下子變得艱難，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以至於發出的聲音自己都辨認不出來：“還有一個被害人是誰？”
“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個人。”馮隊的臉色很疲倦，又抽出一支菸點上。
“是誰？”秦陽執着地問道。
馮隊吐了口煙霧，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道：“是周子平。”
秦陽一愣：“周子平死了？怎麼死的？誰殺死的他？還有，你說周子平是兇手，被他殺死的人是誰？”
馮隊擺了擺手：“彆着急，我來這裡，就是要告訴你一切，先從他是兇手說起吧，被他殺死的人，是魏廣軍和潘國慶。”
“什麼？”饒是秦陽的神經幾乎被這些天的審訊和羈押消磨殆盡了，還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想不到吧？殺人這種事，也有人接盤。”
馮隊嘲弄地笑了一下，接着道：“據警方調查，周子平的大學專業是生物工程，工科背景，具有極強的邏輯思維和動手操作能力，同時，他的身高、外形都與監控錄像中兇手的影像一致。而熟悉藥品知識這一點，是證明他利用乾冰和強心針殺
死潘國慶的重要證據。至於魏廣軍……呵，是因爲周子平掌握了一個據說世上只有五個人才知道的隱私，而其他四個人，不具備作案的條件和動機。”
“什麼隱私？”秦陽忍不住問道。
“就是魏廣軍的老婆多年前曾經出過軌，被周子平的老婆撞見了，回家後無意中說給他聽。然後，在設計魏廣軍的時候，他特意在帕薩特車頭上畫了一隻烏龜，嘲笑對方被人戴了綠帽子。”
秦陽不由得嚥了下唾沫，忍了幾忍，還是問道：“這就是周子平殺害這兩個人的全部證據？”
“當然還有動機，所有的犯罪，都離不開動機。”
“他的動機是什麼？”
“爲了隱瞞一個交易，或者乾脆說，是爲了報復別人的要挾。”
“有人要挾周子平？”
“被要挾的是肖向前。”
“這裡還有肖向前的事？”秦陽的智商再高，也完全猜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魏廣軍指使江濤，把殺害林小鵬和豆豆的嫌疑，嫁禍到周子平身上，然後在潘國慶的協助下，以替周子平脫罪爲條件，在肖向前面臨換屆選舉不容有失的關鍵時刻，從對方手中交換到市中法常務副院長的位置。導致肖向前懷恨在心，於是指使周子平殺死了這兩個人。”
秦陽花了足足兩分鐘的時間，才把這段話中包含的複雜信息理清楚，遲疑了片刻，他終於問出了一直在嘴邊徘徊卻始終不敢出口的問題：“那麼……江濤是誰殺死的？也是周子平嗎？”
“江濤是肖向前殺死的。”
“肖向前？！”
“吃驚吧？”
馮隊揚了揚眉毛：“這不算什麼，真正讓你吃驚的，還在後頭。”
秦陽有點尷尬，但是內心中長長地舒了口氣，只要駱雪能逃離警方的視線，其餘的所有變化，都在自己的心理承受範圍之內，但是他隱隱地覺得，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這麼簡單，尤其是肖向前這種位高權重的人物，怎麼會牽扯到案子裡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