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聞言身體一震，隨即咬牙切齒道：“拜託你們一定要找到他，我發過誓，要狠狠地揍他一頓，感謝他教出了這麼好的兒子！”
“現在外面哄傳，是周子平騎摩托車撞死了豆豆，你只想揍他一頓這麼簡單？”
“他撞死人，與我何干？我想揍他，是因爲豆豆的死，傷了駱雪的心，難道你以爲我想殺了他？”
“你不想？”
“殺人是犯法的。”
“你也知道殺人犯法？”
“我只想找回七年前的感情，不想在牢裡過完下半輩子。”
“你不可能在牢裡過完下半輩子，故意殺人，是要槍斃的，而且你殺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官員，你頂多在看守所裡過完預審期。”
“法庭是講證據的，不能因爲你說我殺人，我就殺了人。”
馮隊冷笑了一聲，正要說話，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秦陽嚇了一跳，隨即意識到是對方的手機。
馮隊拿起來看了一眼，衝他晃了晃：“證據來了。”
趁着馮隊接電話的功夫，秦陽快速掃了一眼桌子下面的手機，發現電話沒有接通，駱雪依然關機，這令他焦急的同時平添了幾分疑惑，不過來不及多想，趕快刪掉通話記錄，悄悄地把手機收起來。
接完電話的馮隊，臉色有些陰鬱，眉頭也一直擰着。
秦陽知道一定是他的手下剛剛搜查了自己的住所，但是沒有找到那支槍，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笑着問道：“找到什麼了？不妨說來聽聽，我要是看實在抵賴不過去，說不定就認了。”
馮隊並沒有像秦陽想象的那樣惱羞成怒，只是用一種異樣的目光靜靜地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說道：“你是不是以爲自己智商很高，很聰明，作案手法天衣無縫，警方就拿你沒有辦法？”
“我的智商指數是146，只比常人略微高出那麼一點點，但是我從來不認爲自己比別人聰明，恰恰相反，很多時候我比大多數人還要笨一些。比如現在，我就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把那三個人的死算在我頭上。但是我明白一點，警察的職責，是用來保護人民的。”
“你忘了警察還有另一項職責，就是打擊犯罪。”
“證據呢？”
馮隊沒有理他這個茬，反而輕輕笑了一下：“反正我們今晚有的是時間，給你講個故事吧，有點長，是關於駱雪的，你要不要聽聽？”
秦陽心裡生出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就像是整個人懸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掉下去一樣。
他直覺馮隊一定掌握到了什麼證據，並且是非常關鍵，甚至能致自己於死地的證據，否則，絕不會表現得這麼從容淡定，可是除了那支槍之外，會是什麼呢？
他盡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以免使自己陷入到更加被動的境地，順手拿起桌上的香菸，抽出一支點上，同時調整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坐姿，道：“既然馮隊有這個雅興，那就開始吧。”
“你一定會感興趣的。”馮隊說着，清了清嗓子。
“故事要從七年前說起，那時駱雪還在上大學，她有一個男朋友，兩個人相處了四年，感情很好，幾乎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是駱雪的父母並不喜歡她的男朋友，於是自作主張，替女兒張羅了一門婚事，男方是個大齡公務員，家裡的條件很好。其實這事也怪不得駱雪的父母，天下所有的老人都是疼愛自己孩子的。換成是你，也很容易在一名公務員和一個將要畢業的大學生之間做出選擇。”
“駱雪最終屈從了家裡的意見，答應嫁給這個公務員，也就是林小鵬。但是這時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意外，正是這個意外爲後來的事情埋下了禍根——駱雪懷孕了。駱雪的家庭是很傳統的，絕不會接受女兒未婚先孕這種事，認爲敗壞門風。駱雪很清楚這一點，她沒敢聲張，只好帶着身孕嫁了過去。”
“所幸當時孩子還小，甚至連胚胎都沒有完全形成，所以並沒有顯懷，以至於直到孩子出世，林小鵬都沒有察覺到這個孩子並不是他自己的。當然這也和林小鵬沒有往這方面去想有關係，因爲他如果稍有懷疑，就會發現早產了一個月的胎兒很少能長到五斤八兩那麼重的。”
“如果林小鵬一直這麼糊塗下去，相信就會天下太平了，問題在於林小鵬並不是個糊塗人，能做到一局之長的，沒有幾個是真正的糊塗蛋，恰恰相反，他是個很聰明而且非常工於心計的人。他之所以糊塗了那麼久，是因爲這個叫做豆豆的孩子幾乎是由駱雪一手帶大的，因爲林小鵬平時的工作太忙，騰不出多少時間照顧孩子。”
“直到幼兒園畢業，林小鵬才無意間在豆豆的入學體檢中發現了破綻，至於具體是什麼破綻，我現在還不清楚。但是對林小鵬來說，一定是顯而易見的，我猜可能是來自林家的某種特有的遺傳，而在豆豆的體檢報告中沒有體現出來，這令他對豆豆的身世產生了懷疑，便偷偷地帶着樣本去省城做了親子鑑定。結果不用說了，就在這裡。”
說着，馮隊從懷裡取出鑑定報告，放在秦陽面前的桌子上。
秦陽感到全身的血液一點一點冷卻下去，終於知道對方掌握
的證據是什麼了，警方唯有從豆豆的身世上，才能推斷出自己的殺人動機。
他掃了一眼面前的報告，並沒有拿起來翻看。
馮隊點了支菸，繼續道：“確定了豆豆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之後，林小鵬並沒有聲張，我說他工於心計就在這裡。當時正趕上本市的兩個開發區合併，林小鵬面臨下崗的風險，於是想到了一個利用豆豆來保住自己工作的辦法。他開始蓄意挑撥豆豆和他的同班同學周睿之間的關係，因爲周睿的父親，就是和林小鵬競聘同一個工作崗位的對手，周子平。”
“小孩子是很容易被培養出仇恨的，很快，豆豆只要一見到周睿，就要上前跟他打一架。林小鵬覺得時機成熟了，就在建築工地上偷了一輛摩托車，特意挑了個下雨的日子，頂替平時接孩子的駱雪，去接豆豆放學。”
“因爲下雨天，學校爲了照顧接孩子的家長，會提前十幾分鍾放學。林小鵬就是利用了這個時間差，先是趁豆豆和周睿打架，被對方推下馬路牙子的機會，騎摩托將豆豆撞到了公交車底下，然後迅速逃離現場，在附近兜了一個圈子，趕在學校正常放學的時間，繞回到學校門口，裝作剛剛趕到的樣子來接豆豆放學。這樣一來，他就擺脫了殺人嫌疑，因爲不會有人懷疑做父親的會殺死自己的孩子。”
“不過，騎摩托車撞死豆豆並不是林小鵬的全部目的，如果他只是想報復駱雪和那個給他戴綠帽子的男人，根本用不着等到豆豆開學才做這件事，也完全沒有必要採取這麼極端的手段。他真正目的，是利用豆豆的死，來逼迫周子平退出與自己的崗位競爭，而且，他成功了。”
馮隊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目光望向秦陽：“怎麼樣，你現在對這個故事感興趣嗎？”
秦陽此時已經徹底驚呆了，他絲毫不懷疑馮隊講述的真實性，他相信這是經過對方周密調查後發現的結果。對於馮隊，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實際上，如果沒有這件案子的牽絆，秦陽很願意和對方交個朋友，就衝當初馮隊肯揹着重傷的三輪司機去醫院，就讓他覺得這可能是個有擔當的好警察。
只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殺害豆豆的兇手，竟然不是一直以來自己和駱雪認爲的周子平，而是幾乎所有人眼中的大好人，林小鵬！
僅僅爲了保住自己的官途，這個畜生竟不惜將那麼幼小的生命踩在腳下，用養育了這麼多年的豆豆的鮮血，去染紅自己的科長寶座！
人心，真的可以醜惡到這種境地嗎？
這個遲到的真相和後知後覺的感受令他痛徹心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