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嶼點點頭，儘管自己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但他還是想聽聽老白的依據。
“很簡單，槍是江濤的，卻找不到江濤的一枚指紋，槍上所有的指紋，都是周子平的。那瓶白酒也一樣，我們查過了，這種型號的劍南春是整個系列中的低端產品，售價不到三十元，沒有外包裝，就是一個玻璃瓶子裡面裝着白酒。按理說，這瓶酒從出廠到運輸，再到賣場銷售，不知要經過多少人的手，可是偏偏只有周子平自己的指紋，這太刻意了。最重要的是，周子平沒有自殺的理由。”
“那瓶酒是怎麼回事？”
蕭嶼問得籠統，不過老白明白他的意思：“我們分析了，大致的場景可能是這樣。兇手先是用防狼噴霧迷住了周子平的眼睛，使他暫時失去反抗能力，然後強行給他灌下了白酒，趁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把他背出醫院，放進車裡，一路開到龍王嘴子……”
沒等他說完，蕭嶼忍不住打斷他：“誰和你一起做的場景還原？”
老白愣了一下，說：“趙學民、還有小李子。”
趙學民是分局主管治安的副局長，小李子是老白的助手，實習法醫。
蕭嶼哼了一聲：“一個管治安的，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再加上你這個書呆子，沒一個懂刑偵的，你們幾個做出來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這種事，下次找樑隊一起做，或者找小莊也行。”
一聽這話，老白的倔勁頓時上來了，眼睛瞪得溜圓：“怎麼，我們做得不對嗎？”
蕭嶼止不住地笑了，他發現只有和老白在一起，心情才能輕鬆下來，暫時忘掉那些煩惱：“虧你也學過犯罪心理學，還是聽我好好給你上一課吧。”
蕭嶼想了想，道：“因爲之前線索太少，所以有些環節銜接不上，不過加上你剛纔找到的這些，足夠重現案發現場了。首先，周子平不是被兇手劫持到龍王嘴子的，而是他自己主動過去的……”
看到老白張嘴想要反駁，蕭嶼擺手道：“先聽我說完，你再發問。周子平到達現場後，兇手現身，拿槍逼着他喝下半瓶白酒，酒是兇手帶來的，交給對方的時候應該戴了手套，並且事先抹掉了瓶子上的所有指紋，然後……”
蕭嶼閉上眼睛，腦海裡似乎浮現出兇手用槍指着周子平的畫面：“兇手趁其不備，用防狼噴霧迷住周子平的眼睛，使他失去反抗能力，隨後走到近前，把槍頂在他的腦袋上開了一槍。這時需要注意，屍體栽倒後並沒
有立刻滾下山谷，而是倒在了原地。”
“接下來，兇手把槍塞進周子平的手裡，握住他的手又開了一槍，槍上的指紋當然也被兇手提前抹去了。做完這些，兇手把周子平的屍體推下山谷，用石子在地上寫下‘對不起’三個字，僞裝成周子平心懷愧疚、借酒澆愁，最後開槍自殺的假象。”
老白想了一會兒，道：“我們也分析過了，酒肯定是兇手帶來的，不可能是周子平自己買的，嗯，你的說法倒是能解釋槍裡爲什麼少了兩發子彈，可是有什麼依據？”
“老白，研究死人、解剖屍體，是你的強項，至於活人……”
蕭嶼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一隻手電筒，站起身頂在老白的太陽穴上，說：“要是你十有八九猜到我下一秒就會開槍，你會怎麼做？前提是求饒沒用。”
“既然求饒沒用，那就只有反抗了，反正我不會眼睜睜地等死……嗯，我會在身體向後躲避的同時，盡力去奪槍，就算奪不過來，也儘量避免這一槍打在要害上。”
老白說着，腦袋突然往後一仰，同時伸手去抓手電筒，蕭嶼手一動，沒讓他搶到，嘴裡砰了一聲，說：“你已經死了，我開槍了。”
“但是沒有打在我的太陽穴上。”
蕭嶼微微一笑，把手電筒拋給他：“還不算太笨。”
老白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要周子平神志清醒，面臨這種生死關頭，一定會奮起反擊，兇手就算開槍，也很難保證這一槍正打在太陽穴上，所以先逼他喝酒，麻醉他的神經，又怕不保險，使用防狼噴霧迷住他的眼睛，這樣才能從容不迫地把槍頂在他腦袋上。”
蕭嶼搖了搖頭：“太麻煩了，如果兇手只是想從容地把槍頂在他腦袋上，光使用防狼噴霧就夠了，眼睛看不見，周子平想跑也跑不了，完全用不着逼他喝酒，兇手這麼做，一定還有其他目的。”
“什麼目的？”
“我暫時還想不出來，不過肯定不是爲了營造周子平臨死前內心掙扎的假象這麼簡單，嗯，先查查酒的來源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點兒有用的線索。”
“那要不要查查車？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肯定周子平是自己去案發現場的，但是你的判斷一向很準。周子平的車，現在還停在醫院，他肯定是打車過去的，醫院門口的出租車多數都比較固定，這個應該容易查出來，五六點鐘的時候，天還沒有徹底黑透，說不定出租車司機能見到兇手。”
“這個可能性不大，兇手不會這麼不小心的，不過查查也好，就當走個流程了。”
蕭嶼想了想，道：“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周子平是乘坐兇手的車去現場的。龍王嘴子那麼偏僻的地方，不可能打到車，兇手一定是開車過去的。”
“你的意思是，周子平和兇手認識？”
蕭嶼沉吟着道：“不排除這種可能，也許正是因爲認識兇手，所以周子平纔不認爲對方是個威脅，或者覺得這種威脅在自己的可控範圍之內，於是就跟着走了，等到了地方，對方纔把槍拿出來。”
老白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蕭嶼：“老大，你是不是猜到兇手是誰了？”
蕭嶼的腦子裡，不由自主地跳出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的影子，自從周子平失蹤之後，她也從人們的視線裡消失了……
遲疑了一下，斷然道：“還用問嗎，當然是肖向前。”
老白懷疑地搖搖頭：“你剛纔腦子裡想到的人，絕對不是肖向前。”
蕭嶼乾笑了一聲：“你什麼時候學會看相了？”
“不想說就算了，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和處境，本來不想給你潑冷水的，但是早晚都得面對，還不如早點兒讓你知道，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蕭嶼心裡微微沉了一下，就知道老白不會有什麼好消息告訴自己，不過也無所謂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接受不了的：“有話就說，兜什麼圈子。”
“馮隊回來了。”
“哦，他人呢？試劑盒取回來了嗎？”
“取回來了，他說想起案子裡好像有個疑點，把試劑盒交給我，沒說幾句話，就匆匆忙忙走了。對了，秦陽的事情也查實了，他確實在省城做了個親子鑑定，不過結果你肯定猜不到。”
“實驗證明豆豆和秦陽沒有血緣關係？”
老白點了下頭，立刻又搖了搖頭，乾脆道：“你還是別猜了，我直接告訴你吧。秦陽是在網上聯繫的那家醫院，匿名做的鑑定，送交樣本和拿到結果都是通過同城快遞進行的，其中一份樣本是帶有毛囊的頭髮，應該是秦陽本人的，另一份樣本是一支兒童用的卡通牙刷，上面沾了些血跡，估計就是豆豆的。可是鑑定結果顯示，這兩份樣本來自於同一個人，也就是說，牙刷上的血跡，是秦陽自己的。”
這個結果令蕭嶼愣了半天：“秦陽知道這件事嗎？”
“我想應該不知道，他大概以爲豆豆是自己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