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不再是他,她當如何自處?宮外,有她不願牽扯進來的家人;宮裡還有她的藥藥。或許,在皇宮裡懷着愛情的貪念,本就是幼稚之極?他對自己,還有幾分真情?幾分利用?
分開了一年多,僅僅一年多的時間,公西意的憂慮如同綿綿野草,燒之不及,躲之無處。有時候,會夢到自己穿着T恤牛仔褲,蹲在馬路邊抱頭痛哭。任由自己陷於感情,怎麼也跳脫不出來。
就這麼胡思亂想着,公西意慢慢睡着了。
夢境闖入的如此之快,高樓大廈、數字報表、編程代碼……轉而是她的樑簡,她的藥藥在哭……樑簡越來越近,藥藥卻不見了!猛然驚醒。眼前依舊是絢麗的木雕花,華麗的帷幔。再次入睡,再次驚醒!迴環往復,終入夢魘。想要醒,卻怎麼也醒不來;睜不開眼睛,手和腳像是被鎖在牀上。
“啊!”睡夢中的公西意叫出聲來。
木紅聞聲跑進來,看公西意眼神呆滯,就什麼都明白了。
“小姐,都是夢,不作數的。”
公西意纔回過神兒,眼前的世界是唯一的世界吧?現代的事情那麼遙遠,她以爲她早就忘乾淨,夢卻替她記得。一時間心思厭倦,不想說一句話。
“小姐,天色暗下來了,起來準備吧。晚上,皇上……”
公西意不耐:“有什麼好準備,有吃有喝有牀,誰還能虧待他?”這話讓木紅大驚失色,說不出話來。
陳昇候在門外有一刻,聽見動靜得知主子已醒,推門進來。
“主子,良德皇后那邊兒差人來了。”
“就說我還在睡,你傳話便是。”公西意閉着眼,回味着剛剛的噩夢。越是讓她難受的,她越是忘不了。
“是。”陳昇應道,一邊給木紅使眼色,“伺候主子起身吧,御花園傍晚風景獨到,出去透透氣對身子好。”
“陳公公,我知道。”公西意坐起來,自己的事情不能讓身邊人爲難,“木紅,藥藥還沒醒?”
“恩。”“這孩子,晚上又要折騰一夜了。給我準備衣服。”
“小姐,穿尚衣府送來的,還是……”“尚衣府的吧,挑一件顏色明豔的。”公西意拍拍自己的臉。
穿衣梳洗,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心情才明朗起來。
陳昇去而又返:“良德皇后那邊兒請主子過去呢,說是皇上會在正清宮用晚膳,請各宮的主子們一起聚聚。說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在正清宮?”公西意臉色明顯不好,自己是抱着多大的決心和勇氣才入這深宮來,一天了,樑簡連人都沒見到。他忙,忙的沒空來這後花園?還是說自己沒什麼特別的,無非是萬花叢中比較樸素的一枝?
“木紅,給我換一套衣服。”
“這……”木紅不解,這穿穿戴戴的會把挽好的髮髻弄亂。
“換銀白色的,我們自己帶的那套。差個小丫頭去哄藥藥起來,木紅,你說她們想見的人是我嗎?我看怎麼都不像”聲音冷了八度,笑意早在臉上消失。
陳昇安撫道:“也就是依着主子回宮這茬,大家圖個熱鬧。這宮裡皇子就這麼一位,主子不必如此忌諱,笑臉迎人的道理總是不會錯的。”陳昇的話帶着試探,甚至有些越位,也想趁此摸清公西意的脾氣和底線。這一日看來,公西意的脾氣反反覆覆,喜怒形於色,和這皇宮怕是不太相稱。
公西意看一眼陳昇,嘴角撇撇:“公公左一聲主子,又一聲主子的,我也就把你當自己人看了,想知道什麼儘管問我,又何必探我?我耍脾氣也不是針對你們,別多想。這世上人心隔肚皮,但我向來真誠待人,不畏別人如何待我。”
陳昇笑了:“主子果然……質純。”
公西意白眼一記:“什麼純不純的。算計來算計去,一輩子過去卻什麼都是空的。你們在門口等我吧,我換了衣服就來。”
強求是求不來的,如今深宮已入,多思折壽。
出了無名的宮門,轎子還沒暖熱,外面就喧鬧起來。藥藥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這孩子喜動不喜靜,也不知像誰。公西意轉轉脖子活動筋骨,不管外面是哪位,都免不了寒暄客套一番。樑簡的後宮,她還真得見識見識。
木紅探問一番,連忙給公西意遞口信:“是臨祿宮的英妃和雲嬪。”
公西意精神來了:“英妃是哪位?雲嬪又是誰?在吵什麼?”木紅無奈,果然二少爺是明智的,小姐一點兒都不上心啊。
“英妃是範家旁支最小那輩兒的,這雲嬪說來和小姐算是沾親帶故。她那親姐姐左凌霄正是大少爺如今的嫡妻。”
原來是範家和左家的。公西意笑問道:“我用不用給她們行禮?”
“不用的,小姐和那英妃的份位是一樣的。”木紅解釋。
“那就下去打個招呼吧,估計人家都看見我們了,就這麼繞道走說不過去。人和人,不相見,怎生緣?”公西意撥弄藥藥水嫩嫩的小臉兒,“藥藥,你說媽咪說的對不對?”
“大貓……大貓……”
公西意一身純粹的銀白,格外扎眼。藥藥小朋友跟媽媽穿了母子同款,這樣一來公西意抱着藥藥,兩人衣色一體,十分有趣。
範英見不遠處馬車上的女人抱着孩子下來了,高興起來。那就是天南堂哥掛在嘴邊的西意?左凌雲見範英明媚的臉色,就氣不打一處來:“呦,那不是我姐姐夫家的那位。”
範英本在與左凌雲吵吵轎子相撞的事兒,一聽她這麼說,卻興奮問道:“你見過她?感覺如何?她人怎麼樣?”
“沒……沒見過。”左凌雲紅了臉,好像沒見過公西意很丟臉似的。範英頓時失望,轉身快步上前。左凌雲氣得直跺腳,她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生了個孩子,看着這宮裡一個個巴結的。
傍晚的雲霞很美,映紅了半邊天,微微的風夾雜着湖水的蘊氣。也許這是個愉快的相遇,公西意這樣想到。
面前這個叫範英的女孩兒,比她們都要高些,面色開朗,笑得爽快。跟她那堂哥範天南一點兒都不像,同是範家養的孩子。一個人如其名,帶着女子少有的英氣;另一個則瀟灑俊逸裡透着滿滿的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