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簡瞥了一眼站得老遠身體僵直的公西意默不作聲,低頭蘸着自己的血寫起了血書。
公西意覺得這個人八成是瘋了,不得已挪步過去:“樑簡,你到底要幹嘛?有話直說別弄得這麼血腥!”說着伸手就要奪過錦帕,但是觸及到樑簡認真的神情後又把手縮了回來。
見證了一封血書的誕生,公西意的後背一片溼涼。樑簡自顧自地包好傷口:“公西意,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兒。”
腦海中拉起警鈴,莫名的誇讚往往預示着圖謀不軌的毀滅!公西意試探地問道:“然後呢?”
“一日夫妻百日恩。”樑簡言不達意,彷彿在做什麼鋪墊。
“然後呢?”公西意摸不着頭腦了,他倆不是還沒有成親呢,這頂帽子怎麼就扣在自己腦袋上了?
“入宗大禮之日也是我出征西北之時。朝中暗流涌動,南邊未定皇兄卻派我遠征西北。”樑簡選擇把自己最後的信任交給這個沒有利益牽扯的小丫頭,“如果朝中異變,又得不到我的任何消息,就帶着這封血書去長泉寺後山找一個叫‘封肅’的人。”
公西意緊張了:“樑簡……”
“公西意,正光王府上下八百多人的命就在你手裡。”樑簡把疊好的血書遞給公西意。
“你不怕我自己跑了?”公西意拿着血書揣進自己的衣袖裡。
“幾天後,世人皆知公西家的三小姐是我大梁正光王妃——正光王府的當家主母。你若是獨逃,他們則命喪。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樑簡始終沒有把心裡那句“我相信你”說出口。
公西意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爲嗎?赤果果的道德綁架!這麼欺負我一小姑娘合適嗎!”樑簡知道公西意能這麼說就證明她接受了,也就不再辯解。
公西意突然開口問道:“樑簡,你喜歡我嗎?”
“談不上。”樑簡沉默良久道。
公西意佯裝惱怒道:“我都這樣了,你竟然還不喜歡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輕鬆許多。不喜歡就沒有牽絆,不喜歡才能坦然接受所有饋贈和託付。
樑簡淡淡笑道:“你也不喜歡我不是嗎?這才公平。”
“你這麼金貴,怎麼敢隨便喜歡。”公西意嬉皮笑臉的把樑簡推了出去,“你再去找個地方睡覺吧。”
房間裡滅了燭火,一夜好夢;房間外星月當空,某人卻站了一夜。
回宮後的第四天,公西意得到了伴讀以來第一個爲期一天的假日,爲了第二天的入宗禮,皇后特許四人休息。話說自從那日早晨公西意“發脾氣”,姬夫人對她的管教愈發嚴厲了。公西意又覺得是自己理虧,這些天乖巧的令人髮指。
止心悄悄對公西意說過,三哥明明跟姬夫人打過招呼,誰知姬夫人絲毫不當回事兒。公西意正逗弄着懷裡可愛的“櫻桃”不屑道:“樑簡那分明就是不想讓我好過,他越是要‘滅絕師太’放水,‘滅絕師太’就越要放火!”
“皇后娘娘駕到。”尖細的聲音刺激的懷裡的貓咪都炸毛了,公西意安一邊安撫一邊起身恭迎鳳駕。
看到皇后身後的人,公西意果斷拋棄‘櫻桃’喜笑顏開道:“大嫂!你終於來看我了!這是澤夏吧?都長這麼大了,快來讓姑姑抱抱。”
江豈念又哪裡不知,公西意的熱情恐怕只對澤夏一人而已。不過天底下又有哪個爲孃的,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得到疼愛的。剛剛一歲的小澤夏嘴裡還吐着泡泡,對着陌生的公西意也絲毫不害羞張開手就往公西意懷裡爬。
公西意卻突然想到什麼,連忙說道:“我剛抱過貓咪不能抱小孩子的,嫂子你快抱好他當心摔了。”
江豈念這才反應過來,沒想到子安的妹妹比自己這個當孃的都細心。公西意一雙眼睛單單看着澤夏都無暇顧及其他,小腿突然被不明物體抱住了,低頭一看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雙滴溜溜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心瞬間被萌化了。
“姐姐,你是姑姑,我也是姑姑!”止心小心抱起正在進行攀爬運動的粉娃娃,“慕傾,你說是不是?”
原來是大公主樑慕傾,自己進宮這麼久卻沒見過。記得兩年前自己初次進宮時,她還是個襁褓裡的小嬰兒。
姜鬱冰從止心手裡接過樑慕傾:“明天西意的名字就要記入族譜,皇家少子嗣,等阿簡西北歸來……”
公西意一聽話題不妙,立馬打斷道:“皇后娘娘,容我去換身衣服洗洗手,抱不了澤夏心裡直癢。”
“去吧。”姜鬱冰只當公西意是害羞便笑着應允道,“洪延,你去太醫院給公主請脈,這兩日本宮看着慕傾食慾總是不太好。”
“是。”皇后宮中的大太監洪延應道。
公西意換完衣服回來,看見上座坐着樑辰連忙跪下:“皇上萬福金安。”
“起來吧。”樑辰看都沒看公西意一眼,一心只念着自己的寶貝女兒,聽人來報大公主身體不舒服就連忙放下奏章趕了過來,“朱太醫,公主有無大礙?”
朱太醫看了公西意一眼,低頭回話道:“大公主身體無礙,只是積食,吃些山楂糖丸就好。”
樑辰這才放下心來,開口對皇后說道:“朱太醫剛剛入宮醫術卻十分了得,朕也是重賞之下才得以召進宮來。既然今日來了就給梓童請個平安脈,也讓朕瞧瞧他的醫術是否如宮外所傳的那麼神乎其神。”重金聘這個朱太醫入宮,其實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姜禮諫言他在子嗣偏薄這塊兒頗有一套。
朱太醫得了皇帝眼色上前給皇后請脈,心裡有了底對着樑辰暗暗點頭,並說道:“娘娘心脈通順,身體無虞。”
聰明如姜鬱冰怎麼會不知樑辰心中的想法但無可奈何,若真能因此得子也是治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心病。公西意總感覺朱太醫在看自己,但自己一擡眼那道目光就迅速收了回去。
帝后抱着樑慕傾攜手離開,朱太醫匆匆跟着退下。公西意心裡明白了那麼幾分,心裡仰天大笑,這皇帝皇后估計是忙着造人去了……止心顧着江豈念在這兒不自在,也回明光殿去了。
江豈念這才放鬆下來,有的沒的跟公西意閒聊兩句。公西意則是一心一意地哄着澤夏叫姑姑,奈何澤夏一聲姑姑都沒叫出來,費勁地攀爬着去扯公西意的頭髮口水抹了公西意一臉。
江豈念把澤夏從公西意身上扒拉下來,不一會澤夏就有貼上去了。“這孩子皮得很。娘又寵着他,在家就是無法無天的鬧。”
“澤夏可是我們大家的寶貝,能不寵着?”公西意索性抱起執意往上爬的小娃娃。
“意兒,當初若不是你。我和澤夏估計就沒命坐在這兒……”江豈念不知如何開口,如今家裡見自己的小姑成了王妃便起了攀附的念頭,讓自己進宮來說道說道。
公西意不以爲然:“大嫂是大哥的妻子,澤夏是大哥的兒子。咱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計較這些?倒是意兒有一事相求。”
江豈念如釋重負道:“怎麼?可是在這宮裡遇到什麼難處?”
“爹爹把木紫許給大哥爲妾,大嫂知道嗎?”
“年前子安就告訴我了。這也是好事,多多給公西家開枝散葉。怎麼了?”
“自小我就是木紫帶大的,她和木紅就像我的親姐姐一般。木紫嫁了過去,還請嫂嫂善待她給她一些幫襯。”公西意一邊覺得自己說的不妥,一邊又忍不住脫口而出。
江豈念不但不惱,反而笑道:“你怕我欺負她不成?她得不得你大哥的疼愛我做不了主,但是生活上總該衣食無憂的,我放在心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