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越芒丹,蒙珞暫無性命之憂。
越芒丹手浴之後,在樑遠的連連感謝中一時語塞。曾經見過越玉龍行醫救人,每次被感謝時,他總能說出很多要注意的事情,態度溫和有禮,並不像在她面前那樣囂張任性。如今,她卻不知怎麼應酬。
公西意這一天就像坐過山車一般,心情波動頗大,等她平靜下來,才發現樑簡不見了,公西誠也不知去了哪兒。正顯王府派了馬車來接人,樑遠一再邀請越芒丹入府暫居,越芒丹謝絕了。樑遠只能作罷。
一時間,只剩下公西意和越芒丹兩個人。
“西意,別問。”越芒丹這才摘下面紗,面容姣好。
公西意剛要問出口的話被堵了回去,她太想知道發生什麼了。難道是上一次重傷落下的後遺症?當時越芒丹被公西誠帶走,她以爲會好起來的。
越芒丹揉了揉雙眼,爲何什麼都看不見,依舊會疲憊?
公西意不敢妄言,越芒丹變了。她的飛揚跋扈,她的驕傲統統不見;那一雙靈動的眼睛,和不服輸的性子一同消失。
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已經聯繫師兄了,只是來見你一面。”越芒丹伸手,比劃在公西意的頭頂,笑道:“你現在怎麼比我還高一點。”
公西意終於放鬆一些,拉着越芒丹的手放在自己的髮尾:“個頭是長高了,這頭髮卻被我糟蹋了。”
越芒丹微微驚訝:“你的頭髮……”
“這兩年確實發生好多事情呢。”公西意笑罵,“罪魁禍首是玄青,爲了它我可是斷髮三千!玄青你還記得吧,那匹黑不溜秋脾氣很大的馬。”越芒丹放下手:“西意,我們是分開兩三年,不是二三十年。我是看不見,又不是失憶。”
“可感覺和二三十年沒什麼區別。”公西意嘆氣道。
她不讓問,她便不問。
御書房中,兩個男人靜默地站了好久。
“她不知情。”樑辰明知自己的話沒有任何意義,但是他不能不說。
“這不重要。”樑簡按耐不住,“皇兄,他們已經開始動手了。如此明目張膽,如果……”
“阿簡,我累了。”樑辰疲倦,“這件事查清楚再說,樑遠那邊你應付一二,讓宗親府擬寫達烏文書,若是人命糾葛,北邊不得不防。”
樑簡無話可說,到頭來皇兄還是想保全姜家,寧戰,不棄。
可那姜禮,分明就是一頭喂不熟的狼。
樑簡處理完事情,回到正光王府時,已經是深夜。還未進門,就被人叫住了。
“三哥。”黑暗的角落裡傳來低沉的嗓音,樑簡屏退了一衆隨從。姬回雲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聽主子的。樑遠從角落裡走出來,臉色鬱郁:“蒙珞的命算是保住了。”
樑簡不應聲,這件事是他對不起樑遠。當初,是他把樑遠牽扯進來的,明知道樑遠避諱朝政,他還是強拉他入夥。
“三哥,蒙珞是我的妻子。”樑遠自嘲地笑笑,“雖然不是自己選的,但是她既已嫁與我,我有責任護她周全。三哥,如果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還算是個男人嗎?”
“阿遠,烏扎蒙珞是達烏的公主,但凡是想要打破大梁和達烏關係的人,總會把矛頭對準她,這你是明白的。”樑簡知道,四弟已經開始不信任皇兄了。
“是,我理解。哈,難道只他的姜鬱冰是女人,我樑遠的妻子就可以隨便利用,隨便拋棄?三哥,當初他是怎麼答應我的,他說他不會由着別人拿蒙珞做文章,更不會把我牽扯進來。枉我天真,竟信了他的話。”樑遠的聲音有些哽咽。
他以爲只要自己不爭,皇兄顧念兄弟之情也會護他周全。看來公西誠的話是對的,永遠別把自己交到別人手裡,否則遲早有粉身碎骨的一天。
“阿遠……”
“三哥!你要爲他說話到何時?他只爲一個姜鬱冰,便可不分對錯,心慈手軟。那你呢,若是哪一天他要動公西意,你還要爲他說話?你不是他的傀儡!”樑遠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他爲了他自己,不惜把止心嫁給忽哲宇,他對得起太貴妃嗎?他對得起你嗎?”
“阿遠,你冷靜點兒。”樑簡皺眉道,“你口口聲聲說的他,不單是我們的兄長,他是天子。他只要對得起天下百姓,對得起祖宗基業,就夠了。你別忘了,沒有皇兄,哪兒來今日的大梁。”
樑遠冷笑:“天下,我不感興趣;但是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三哥,有時候你活得真憋屈,一個月後,你就要娶那徐家小姐……你和皇兄手中的木偶有何區別?”
“想什麼呢?”公西意洗漱了一番,跨過樑簡刺溜地鑽進被窩兒裡。樑簡往外面移了移:“一個月以後,徐恩就要入府了。”
公西意全身一頓,失神片刻。
“哦,我知道啊。”她伸手把枕頭放平,“早點兒睡吧,明天我還要去看蒙珞。”說完,側過身子面對牆壁,徐恩……
“意兒,我做的到底有意義嗎?”樑簡總歸是被樑遠的話刺激到了,他到底在爲什麼兒努力着?將要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奮力守住樑家的天下,一心爲蒼生謀福,但願天下太平。可是如今,他卻如此力不從心。
聽出了樑簡口中的疲憊,公西意有些不忍。本來她是有些生氣的,但是她知道,她知道樑簡的認真,樑簡的無奈。
“當然有意義啊。”公西意做了起來,傾身上前抱住樑簡,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就是有一個又一個像你一樣的人在努力,這天下才暫且太平,社會纔有了相對的秩序啊。”雖然這種秩序公西意並不滿意,但是她知道,不要試圖和歷史抗衡。
“意兒……”樑簡吻了吻公西意的額頭,“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他還能說什麼呢?他甚至連四弟都不如,樑遠那麼懂得趨利避害的人尚且可以爲了妻子出頭,可他不僅自己忍耐,還要讓意兒同他一起忍耐。
“樑簡,你知道我今天多害怕嗎?”公西意回吻了樑簡一下,喃喃細語道,“在知道蒙珞的孩子沒了的時候,我竟然有種慶幸感,你說我是不是很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