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去嗎?”樑止心依偎在忽哲宇懷裡,兩人重逢不過百餘日,卻又傳來要出征打仗的噩耗。對樑止心而言,這不是噩耗是什麼?
忽哲宇何嘗不心疼自己的小妻子,說是妻子有時候又像是女兒。
“長公主……”止心怒目:“不許叫公主,我說過多少次了。”忽哲宇失笑,連忙耐心哄着:“不叫公主,止心……止心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止心嬌羞地抱着忽哲宇精壯的腰身,埋頭笑了一陣然後踮起腳尖,纖細的胳膊環着忽哲宇的脖子,附在他耳邊道:“我又有了……”
忽哲宇僵愣許久難以回神,等他再看面前的嬌俏的小女人時,大笑道:“當真?大夫怎麼說?”突然想到什麼,又嘆了一口氣。
“你不開心?”止心敏感極了,見忽哲宇嘆氣,心也跟着懸掛起來。
“怎麼會不開心,小傻子。”忽哲宇親了親止心的鼻尖,把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嚇得止心驚叫。“咱們不能站着,得去牀上好生躺着。”
止心咯咯地笑着:“快放我下來,大白天的。才一個多月,沒沒事兒的。”
忽哲宇纔不聽止心說什麼,像是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放她在牀上:“你懷無憂的時候,我沒能呆在你身邊照顧。這一次又要遠征西南,止心……是忽家對不起你。”
止心伸手堵住忽哲宇的嘴:“我不許你這麼說。如果一定要去,那就安心去。不管是公主府還是將軍府……叫國公府纔是……我都會打理好。我和孩子一直都在這裡等你回來。”
忽哲宇握住樑止心的手,他不是能說會道的人,更不知怎樣表達對妻子的愛和感激。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娶了止心這樣的女子。“西南一定,天下大安。等到那時,我就交歸軍權,一心一意陪着你和孩子。止心,相信我。”
樑止心笑着點頭:“好,我等你。”
……
大梁三十三年初秋,正光帝樑簡御駕親征。鎮國公忽哲宇掛帥,一等將軍範天北爲先鋒。三十萬大軍兵分兩路,樑簡率兵由南直逼西池,二十萬大軍宛如一隻水瓢,由底撅起西南各部的根基,忽哲宇和範天北聯合十萬大軍,由北向南突擊。
因無太子,朝堂之內大小事務都交由姜禮。丞相監國,副相公西子安佐之。
大軍出源京前,擺了聲勢浩大的軍陣,鼓舞士氣。
這一日的忽哲黛,穿着格外莊重肅穆。九鳳共舞的錦繡張揚地鋪在她的拖地裙尾,黑底金紋的裡襯與灼灼華光的后冠相呼應,濃墨重彩的妝容和她天下無二的絕世美貌融合……她高高在上的站着,就站在樑簡身邊。俯視着黑壓壓的大軍,與樑簡共同舉起了酒杯。
帝后同心,軍勢浩蕩。
忽哲宇披着銀色的盔甲,手持蒼穹旻日長刀,在三十萬大軍面前接了帥印。範天北青銅戰甲加身,意氣風發……忽哲格評價過這三人,忽哲宇在戰場上沒的說,一員神將,至今從未打過敗仗;樑簡謀略過人,性情堅韌且目光長遠;而範天北,年輕勁頭猛……看來這次,樑簡是決心要平定西南,安邦定國了。
忽哲黛以一國之後的身份,親自給樑簡牽戰馬,並敬酒衆將士。
三十萬大軍齊聲高呼:“大梁永昌,大梁永昌!”
樑簡上馬前,深深地看了忽哲黛一眼。他多想,站在這裡的……是西意。只是頃刻間的念頭,一掃而過。樑簡終於飛身上馬,戰馬長嘯。
“哲黛,替我照顧好她。”
這是樑簡留給他的皇后的最後一句話。
願這是大梁最後一次出征,願西南安定,再無戰亂……願身後如海浪般洶涌而來的高呼聲,夾道送行的百姓期待的目光,將士們的父母妻子的牽掛……願這一切都化作:
大梁永安,子孫之昌。
……
上水宮裡,琴聲繚繞。滑如綢緞潤如水,樂曲長音。忽哲黛時常來這裡撫琴,有時候樑應也會坐在一邊,安靜地陪着她。一同陪着昏睡不起的公西意。
西意,你的阿簡把後宮交給我了。
你知道嗎,宮裡的妃嬪都被遣散了。誰都不知她們還能否有個好歸宿,連範英都自請出宮了……皇上竟給了姜鬱洱一次機會,可是她不走。西意,若是他們能夠大勝而歸,我也會帶着孩子出宮,皇上許了我自由。
可是你呢,你怎麼辦?你真的不打算醒來看看嗎?皇上終於開始清算了,姜家的登峰造極也到了極限。你該醒來的,他做的一切,每一件事,都希望你能看着。
西意,你牽掛的一切都慢慢好起來了,什麼時候你才能好起來呢?止心多次說要入宮看你,我沒準。她和忽哲宇有第二個孩子了,我怕她太傷心,動了胎氣。
說起孩子,西意,你真過分。
他們還這麼小,你怎麼忍心離開?應兒笑得越來越少了,你不在誰管得住蕭兒?你不是最疼緣緣嗎?連她你都不要了?就連樑耀都回來了。你不在,誰照顧他們?
出征前的那晚,皇上來見過我。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悶着喝了一些酒。曾經我是那麼恨這些人,包括皇上。若不是他們,我怎麼會過的這樣痛苦。可是那一晚,我陪他喝酒。他所有的痛苦,和我所有的痛苦,何嘗不是一種痛苦?
他喝醉了,說了很多話,全是後悔。
他說,他後悔了,你知道嗎?
他說,再讓他選一次,你和天下他選你。
他說,如果你能醒過來,他可以不做這皇帝。
他說,這麼多年,他就只會讓你在他和你二哥之間爲難。
他說,他對不起你。他做了皇帝,皇后卻不是你。
他說,若知今日,當初雁山的那場煙花下,他該放你走的。
他說,從一開始的利用,他就全錯了。他不該擾了你們的清淨。
他說,如果不是他的算計,你和你二哥都不至如此痛苦。
他說,讓我好好照顧你。
他說,他愛你。
像是初秋綿綿細雨,忽哲黛的心被這些話潤化。原來樑簡,從來都不是她認識的那個男人。原來即使是皇帝,也有自己的求而不得。她輕顫着如殘翼般的睫毛,一滴滴晶瑩的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西意啊,你和你二哥可真像。
都是這麼招人愛,招人恨,讓人柔寸腸斷,病染剔骨動情傷。
……
青門總部坐落於納孜天雨谷,這裡佈設着青門最高陣法,是個讓人有去無回的鬼地。忽哲格小心翼翼地破陣,心裡卻在罵娘。這青門翻臉不認人的速度真是讓人所不恥,想當年他跟方戈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時候,青門不過是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的破門!
現在是翅膀硬了,公西誠一昏迷,花鬼這不要臉的,玩起權術了。把納孜和達烏給折騰的,看得忽哲格都想抽他!
不過想抽花鬼,前提是別死在這入門陣法上,不然江湖上不得嘲笑死他?
終於踢飛了最後一塊石頭,忽哲格站在青門石階上破口大罵:“花鬼!你給小爺滾出來!”
一陣陰風吹過,也沒見一個人影。他只要自己飛身入谷,越往裡面越不對勁兒。這裡真是喜氣洋洋啊!是誰在辦喜事嗎?
忽哲格落地,拉住了一個抱着酒罐兒的小廝問道:“誰成親呢?”
小廝被這從天而降的人嚇壞了,一下子就變成了結巴:“小……小……小姐……花……花……花……”
“花你大爺!花什麼花!”
“是花靈小姐。”他終於把話說明白了。
花靈?她不是跟公西誠有婚約嗎?忽哲格立馬被自己的想法蠢到了,公西誠都半死不活了,誰家大姑娘還乾巴巴等着不成?這麼一想,覺得自己挺有道理。可憐的公西誠啊,人昏迷了,未過門的媳婦也跟人跑了。青門掌舵的位置沒了,辛辛苦苦打下的納孜和達烏,都落在花鬼一個人手裡。
忽哲格不在乎,但是他知道公西誠在乎。他最討厭別人算計他,就算是昏迷了也不行。
忽哲格摩拳擦掌,他今天要是不把花鬼打個半死,他就對不起公西誠的這麼多年對他的精神摧殘和心靈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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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被方戈搞砸了,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雷禾不願意讓子閒下來胡思亂想,於是報了一個瑜伽班,天天去上課。去了幾次,她漸漸愛上那裡了。
做瑜伽的時候,她總是十分平靜,她很享受那種平靜。
慢慢的舒展自己的身體,慢慢的和空氣融爲一體。一旦進入冥想的狀態,人就失去了很多痛苦,也失去了很多快樂,得到一種持久的平靜,以及生命的安然,歲月的靜謐。
其實她天天泡在這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躲着方戈。
想跟他說清楚,那是不可能的,簡直就是奢望。但是惹不起她躲得起,瑜伽班的事情連爸媽她都沒告訴。一邊在這裡偷閒度日,另一邊她也在積極地找工作。想來想去還是學校適合她,無論是從學歷來講,還是從工作環境來講。現在她的性子,實在是不適合在企業混。
可沒想到這天一下課,她走出大樓,就見路邊停着那輛眼熟的瑪莎拉蒂,方戈穿的十分風騷,粉紅色的西裝看呆了她。跟她一同上課的大多是白領,這會兒正是下課時段,源源不斷的年輕女孩兒走出來,三三兩兩對着那風騷的車和人,指指點點。
雷禾很想渾水摸魚,溜之大吉。
方戈卻隔着百八十米地叫她:“雷禾!”
這一叫,有些認識她的都把目光轉移到她身上,雷禾暗自sh‘it了一聲,頓時滿面笑容地迎着方戈走過去。一見面別的不說,上上下下里裡外外把這輛車誇了一通。從車漆到輪胎,一點兒都沒放過。
方戈聽着她廢話,然後淡然地說了一句:“喜歡,送你。”
看着方戈手裡明晃晃的車鑰匙,雷禾嚥了一口吐沫:“我沒駕照,也不打算考駕照。”
“沒關係,可以請司機。”
雷禾乾笑兩聲岔開話題,聊工作吧!她一咬牙,一跺腳道:“那個,你工作很忙吧?工作忙就不用分心想着我了,年輕人專心忙工作!我過一段時間,也要去學校上課了。”
“恩。”方戈笑了,“是師大吧?”
“你怎麼知道?”
方戈拉開車門:“路上說吧,今晚陪我出席一個頒獎晚會。”
風騷的瑪莎拉蒂飛馳而出,雷禾感慨不已。你試過坐完馬車坐跑車嗎?簡直是極與極的對比,那天進場出來,她一直沉浸在人生重大變故中久久不能自拔,所以並沒有心情好好感受這輛車,今天心情放鬆了許多,才知道這……享受啊!
“方戈,這次你別插手。不然我就跟你翻臉了。”雷禾警告。
“恩,你堅持的話,就去做吧。當個大學老師挺好的,薪水好假期也多。”
“是吧是吧!”雷禾連忙奉承,“所以你以後不用擔心我,爲我分心。你儘管做你自己的事情就行,我發誓我能活的很好,真的。”
方戈笑,這次竟然沒有反駁雷禾,而是點頭道:“好啊。”他一直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兒,難道不是自己的事情?說起師大,他相信她能做的順風順水。不然六千萬的那棟樓,他不就白捐了?
換禮服的時候,她才知道方戈嘴裡的頒獎晚會,竟然是娛樂圈的頒獎晚會。
造型師給她調試這晚禮服,嘴裡不住的誇讚着這衣服多貴,多美,多名牌,多手工……雷禾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有點陌生。鏡子裡的這人,和公西意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個人。雷禾的長相清秀,有着很瘦很骨感的模特身材,裸高足有175。即使不穿高跟鞋,也絕不會被裙子壓了身高。而她記憶力的公西意,是個五官精緻的女孩兒,個子不高,皮膚白皙,微胖。臉上的肉捏起來很可愛……
“雷小姐,這蕾絲可是上等的法國手工蕾絲……”
雷禾笑笑不說話,如果她們見過宮綢的繁麗,見過齊雲坊的水緞…還會爲這空有紋絡的蕾絲而驚歎嗎?她們若是見過哲黛姐姐的一顰一笑,還會爲舞臺上的女演員癡迷嗎?
她做完了造型,方戈已經在外面看了兩本雜誌了。
可他絲毫沒有不耐,見雷禾走出來。他放下手裡的雜誌,走過來親自給她調整衣服。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到纖薄的衣料下的肌膚,雷禾有些不自在。
她沒話找話道:“你還會出席娛樂圈的頒獎晚會?”
方戈很認真地挑選着披肩,一件一件地在雷禾身上試:“魅利傳媒是方氏旗下的娛樂公司,不會太久陪我頒個獎就走。”
雷禾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不會我也要上臺吧?”
方戈笑:“如果你願意的話,當然可以。”
雷禾立馬把頭搖地像個撥浪鼓,方戈終於找到了自己看得上的一件,轉身遞給服務人員處理:“用蘆薈霧熨一下。”
“好的,方先生。”
方戈看着很有警惕心的雷禾,安慰道:“你只要坐在底下看着,半個小時內就能結束。”聽他這麼說了,雷禾才放下心來,安然地陪方戈出席了那個頒獎典禮。
直到第二天打開手機,她才知道她被坑的多慘。
那樣盛大的頒獎典禮結束後,掛在頭條的竟然不是那些娛樂大腕兒,而是方戈英俊的側影和她的背影。下面配了幾張小圖,她的臉都被做了模糊處理。而新聞標題格外刺眼:魅利娛樂的控股人方戈,攜未婚妻高調頒獎。新聞細則裡還深扒了她的高學歷……
看見新聞的下一秒,雷禾就致電始作俑者方某人,問候了他上下幾代人。
“你故意的!”
“看出來了?”電話那邊方戈得逞的喜悅,公西意隔着無線信號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雷禾咬咬牙:“誰是你未婚妻!我不是!”
“以後會是的。”方戈怕把她惹急了,轉移了話題,“十一有假吧?跟我出去玩兒?”
“不去。”雷禾拒絕,“我纔剛到學校幾天,需要時間熟悉。”
“給你兩個選擇,十一跟我出國玩兒幾天,或者徹底放假。”方戈威脅道。
雷禾磨牙:“方戈,你能再不要臉一點兒嗎?你以爲帶我出去玩兒幾天就能把我收了,做夢!你要是再折騰我的小日子,我跟你沒完。”
方戈大笑出聲:“這麼說你是選徹底放假了,很好,讓我打個電話……”
雷禾一聽立馬投降,這工作她好不容易纔找到的!“好好好!玩玩玩!”果然不管是在封建野蠻社會,還是在文明的二十一世紀,底層人民一樣受壓榨,受剝削。
就這麼不情不願的,她坐在了飛往日本的機艙裡。
頭等艙,就她和方戈兩個人。
她轉頭看着另外四個空置的座位,感嘆……經濟又下滑了?於是好心提醒方戈:“指不定哪一天經濟危機再爆發一次,你還是學學老祖宗的勤儉持家的美德吧。”
方戈翻看着筆記本里的業務報表:“2008年經濟危機,方氏企業項目盈利翻一番。儘管放心,沒有危機哪來的人生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