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麼?黃若婭,你爲什麼不制止?大庭廣衆之下,縱容行兇。你還有沒有一點黨性?還有沒有一點原則?”一個留着地中海髮型的矮胖中年男人倉惶的跑過來,邊跑邊喊,臉上的肉因爲顛簸而顫動不已,就像一隻發情的沙皮狗。
黃副院長看到來人,臉色變了變,隨即很是風情的咯咯一笑,說道,“姜廳長,這話說的,想要嚇死我啊。不過是朋友們之間的一些小玩笑,又是黨性,又是原則的。你……”
姜廳長蠻橫的一揮手,衝她吼道,“這些話等警察來了,對他們講吧。”接着半跪在劉海峰身邊,小聲說道,“海峰,怎麼樣?還能站起來嗎?要不要叫推車。放心,他們一個都跑不了。”
劉海峰的臉都抽抽成橘子皮了,拱着小腹,啞着嗓子,說道,“報警,報警。他們是蓄意謀殺。我要讓他們把牢底坐穿。輕點扶,哎呦呦。”
也幸好這裡是十二層的拐角處,沒什麼人經過。唯有幾個當班的小護士聽到動靜,探出頭看了看,又都縮回去了。如今時代,管閒事也要先看兜裡鼓不鼓。兜裡比臉還乾淨的,最長命的活法就是裝瞎、裝聾、裝傻。
與劉海峰一起的女人,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大白腿,拽了拽走光的短裙,氣急敗壞的對着金子默喊道,“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誰?他如果掉了半根毫毛,你拿命都賠不起!你個小癟三。你……”
金子默自小在皇城根兒長大,見多了高官巨賈,還真就沒有遇到過毫毛比自己命值錢的人物。聽到這兒,反而笑了,指着女人說道,“千萬別激我,要不然,連你一塊兒打。告訴你,我可是經常打女人的。”說着還揮了揮拳頭。
女人顯然嚇壞了,尖叫一聲,抱着腦袋小跑着來到姜廳長身後,眼中滿是驚恐。
黃若婭臉上有些難堪,看看趙玫玫,又看看金子默,對孔燕燕小聲說道,“燕燕,你最好還是知會你父親一聲。姜同是衛生廳的副廳長,他這樣……,那人的身份背景怕是不會簡單,要及早準備。”
孔燕燕聽了,輕輕點點頭,說了聲謝謝。然後,扭頭徵詢似的望着任凱,並沒有急着打電話。
黃若婭有些奇怪,這幾人好像一直以這個男子爲中心,連赫赫有名的孔家大小姐也是如此。想到剛纔介紹時,只說姓任,再看他這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樣,好像根本沒有把整件事兒放在心上,莫非是省裡哪個常委的親戚?
任凱對女孩兒笑了笑,微微搖頭,又對金子默說道,“你下腳的時候,心裡有數吧。”
金子默不太滿意他一直躲在後邊,有心不搭理,又看到趙玫玫挺着大肚子望過來,只得粗聲粗氣的說道,“金家跌打是從祖上傳下來的,他死不了。”
任凱呵呵一笑,也不在意,對孔燕燕說道,“他出言調戲你們在先,子默動手在後。理在咱們這邊,還用不着孔總出面。你陪着玫玫先坐下來歇一歇,商量一下中午到哪裡吃。這裡的事兒,我來想辦法。”
孔燕燕有些猶豫,看了看男人,柔聲說道,“玫玫雖說受了些委屈,可你還是不要……搞得太大。那樣對大家都不好。行嗎?”
黃若婭吃了一驚,不明白她爲什麼這麼說,卻也不好細問,又擔心他們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讓自己做僞證,便摻扶着趙玫玫走到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來。
任凱微微一笑,擡手拂了拂女孩兒略微有些褶皺的衣角,說道,“我有分寸的。你去吧。想想一會兒吃什麼。咱們也有日子沒在一塊兒吃飯了。今天好好吃一頓。”
孔燕燕無奈,一步三回頭的來到趙玫玫身旁坐下,望着男人發呆。
“怎麼?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真抱歉,我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要不然……”趙玫玫看到京城第一美人都成這副樣子了,以爲情況變得不可收拾,心裡不禁忐忑起來。
孔燕燕不好把心思講出來,強笑道,“跟你不相干的。最近龍城發生了很多事兒,他都……,唉……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趙玫玫見她吞吞吐吐,心裡更是不安,顧不得一旁有意置身事外的黃若婭,小聲說道,“我肚子裡的孩子雖說是他的。可這只是個意外。我與他,我們……其實接觸的時間很短。這一點,很多人都可以證明。所以你千萬不要怪他。而且,我已經結過婚了,跟他絕無可能走到一起。”說到後來,言辭懇切,頗顯柔弱。
孔燕燕啞然失笑,輕輕摟住她,搖頭說道,“傻丫頭,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不管將來如何,他都是你男人,是你肚裡孩子的父親。也可能真如你所說,你們接觸的時間不是很久。沒關係,從現在開始,你試着慢慢的靠近他,瞭解他。還有一點,你要注意。今後,不要拿自己作交易,無論交易的對象是我還是別人。如果讓他知道了,會不高興的。”說着看了看旁邊不動聲色的黃若婭,淡淡的說道,“在天南,還沒有人敢讓他拿女人做交易。”
李亞男聽她的話,不像推脫之詞,展顏一笑,說道,“哎呀,說的他好像很威風的樣子,那我今天可要開開眼。但願不會讓我失望。”
孔燕燕一笑,不再答話,扭頭又望向男人。
黃若婭臉上笑吟吟的,心裡卻開了鍋,這男人居然是孔府的女婿,還和另外的女人有了孩子。更爲關鍵的是,孔家大小姐好像並不介意。聽她說話的口氣,這男人在天南絕對不是無名之輩。他姓任,到底是誰呢?
任凱慢慢的走到劉海峰跟前,蹲下來,微笑道,“年紀輕輕的,嘴上一定要積德。否則,你爹怕是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對了,還未請教你爹的大名。”
劉海峰聽了,氣頭上直冒煙,咬着牙,罵道,“滾開。你算個屁,跑來教訓老子。趕緊讓那小子過來磕頭認錯。老子再考慮要不要收拾你們。”
姜同皺着眉頭望過來,呵斥道,“認錯要就要有個像樣的態度。海峰的話,你也聽到了。趁着警察沒來,能讓受害人滿意,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任凱緩緩的站起身,衝金子默招了招手,笑着說道,“人,我能叫來。至於讓他磕頭……,呵呵,就怕你們受不住。”
金子默離得不遠,自然聽到他們的談話,以爲任凱服軟,要拿他做交易,冷笑一聲,走到跟前說道,“磕頭?誰想磕誰磕。我膝蓋硬,彎不了。至於誰對誰錯?你說了不算。”說完,示威似的看着幾人,“呸”的一聲,向地下吐了口痰。
女人見自己這邊好像佔了上風,冷笑一聲,說道,“你不光膝蓋硬,嘴也挺硬的。等把你關幾天,就知道誰對誰錯了。姜廳長,警察怎麼還沒來?他們要再行兇怎麼辦?”
“誰報的警?”一胖一瘦兩個警察到了。
那女人一看,尾椎骨都立起來了,滿臉囂張,唾沫橫飛,顛倒黑白的胡扯一通。
金子默想要插嘴,被任凱阻了。兩人便靜靜的聽着女人在那裡講故事。遠處的孔燕燕和趙玫玫想過來,也被任凱搖頭阻止。
兩個警察聽了,互相看看,都皺起了眉頭。按這女人的說法,衆目睽睽之下,兩人無緣無故的就被暴打一通,傷勢相當嚴重,能不能活過今晚,還是個未知數。
胖警察乾咳一聲,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劉海峰,問道,“能起來嗎?”
劉海峰怒道,“還問個屁,兩個殺人兇手,先銬起來。萬一跑了,你們能擔待的起嗎?”
兩個警察面面相覷,不明白這種二百五是怎麼活到這個年紀的。胖警察一臉不耐煩的訓斥道,“注意你的言辭。再說這些侮辱警察的話,先把你銬起來。”
姜同輕輕拍了拍劉海峰,站起身來,威嚴的摸了摸禿頂,說道,“你們是哪個分局的?平時就是這樣辦案的?這麼做,能讓羣衆滿意嗎?我是衛生廳副廳長姜同,我想見你們領導。”
兩個警察同時一驚,臉皮有些發緊,瘦警察精靈一些,急忙擡手敬了個禮,說道,“報告首長,我們是五峰區分局的。我們領導……”
姜同皺了皺眉頭,自然想起前幾天傳的沸沸揚揚的吳明亮,說道,“不要叫我首長。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老百姓。現在,這名普通老百姓遇到困難了,找到你們。想讓你們公正的依法辦案。”
“噗嗤”金子默居然笑出聲來,搖頭說道,“官不大,腔調倒是有板有眼。當個副廳長,真有些屈才,我看你最起碼也能幹個副省長。”
兩個警察嘴角抽了抽,都低下頭。明知道不該笑,可還是忍不住。
“放肆。這些話是你能說的嗎?警察同志,事情已經非常清楚了,這兩人分明就是早有預謀,我懷疑這裡邊可能牽扯到涉黑涉惡的重大刑事案件。希望你們能秉公辦事,嚴厲打擊這些黑惡勢力。”姜同聲色俱厲的喊道。
兩個警察挺直了腰板,聽完他的話,都有些爲難。還是瘦警察先開的口,陪着笑說道,“姜廳長,這個……有些程序還是要走的。希望您能理解。不過,我保證,絕對不放過一個壞人。”
“子默,前幾天好像有個冒充某領導騙錢的團伙被通緝了。那個領頭的好像也姓姜,你有印象嗎?”一直沒怎麼出聲的任凱,擡眼看着天花板,慢悠悠的說道。
金子默忍俊不禁,連連點頭,說道,“嗯,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那人好像也是個禿子。嗯,別說,跟他還有些相似。”說着用手一指臉色發綠的姜同。
任凱乾咳一聲,板着臉呵斥道,“沒根據的話不要亂說,萬一人家拿出工作證呢。不過,如今的工作證在樓下的小攤,也就值五十塊錢。看起來比真的還像真的。”
姜同的臉色由綠轉藍,伸到兜裡的手,半天都拿不出來。
一胖一瘦兩個警察雖然不相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充領導,矇騙警察。可臉上的怠慢已經有些掩飾不住了。
“我給闞書懷打電話。”姜同不再想着拿證明了,撥了闞書懷的電話,沒想到半天沒人接。
闞書懷是原市局局長李誠的秘書,李誠高升,他也跟着去了。兩個警察自然是聽說過的。
“我給李誠書記打電話。哎呀,可惜,沒人接。”任凱拿出電話裝模作樣的摁了摁,遺憾的說道。
金子默覺得好笑,應景似的拿出手機看了看,也嘆道,“華海天書記的電話不知道有人接嗎?”
姜同腦門上可就見汗了。
劉海峰氣的罵了一句,“草。”
就是不知道針對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低頭把手機拿出來,撥了一個號,“菅剛,你在哪呢?你們市局怎麼都是些棒槌?怎麼了?當着一堆人的面兒,都能被忽悠了。我?我在龍城大醫院。嗯?你也在?那好,你來吧,十二樓,西北角。”
掛了電話,冷笑一聲,說道,“菅剛是真是假,總不用另外找東西證明了吧。”
兩個警察有些慌了,胖警察強自鎮定的說道,“我們並不相信有人假冒,只是案件的辦理要有個流程的。即便是菅局長在,我們也不好……”
任凱乾咳一聲,打斷他的話,喃喃自語道,“他說菅剛就是菅剛啊。誰知道龍城有多少人叫菅剛的。”
菅剛這幾天被任凱要出來的消息搞得坐臥不寧,再加上光明區機車廠外的所謂治安事件又是讓他頂包,連着急帶上火,痔瘡就犯了。疼的要死要活的。本來今天想着來看看,實在不行就割了它算求。剛到醫院門口就接到劉海峰的電話。還沒問清楚,就被懟了一通,莫名其妙的感到窩火。
等他急匆匆的跑到地方,老遠就看到那人正站在對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驚出一身冷汗。急忙轉身就走,哪裡管什麼劉海峰。
任凱自然是看到了,見菅剛落荒而逃,也有些意外。看了看依舊囂張跋扈的劉海峰,有意奚落,“哎呀,別是這菅剛也是假的吧。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劉海峰也覺得奇怪,這麼久,爬也爬過來了。再撥電話,“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草,見鬼了。”劉海峰氣急敗壞的喊道。
兩個警察一臉狐疑,別是真遇到騙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