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秘書長來的也太湊巧了!”菅剛坐在李誠辦公室,試探着說道。
“查德求因爲心臟上的老毛病昨晚就住在龍城大醫院。郎安平是去探望他的。”李誠低着頭正趴在一份文件上畫圈圈,聽了菅剛的話,頭都沒擡的說道。
菅剛目光閃了閃,哦了一聲,說道,“那確實夠巧的。”
李誠嘆了口氣,放下筆,苦笑一聲,說道,“巧?還有更巧的!上午在醫院,劉海峰事發地點附近的監控,因爲醫院安保的疏忽,視頻數據居然有三個小時的空白。哈哈。你說巧不巧?唉,智計無雙,名不虛傳啊。”
菅剛感到背上涼颼颼的,乾笑一聲,說道,“好在事情已經了結了。他……大概……呵呵。”說到一半兒,實在說不下去了。鬼才相信事情會了結的這麼簡單。
李誠搖搖頭,吧咂着嘴,指了指桌上的空茶杯,說道,“來,倒點水。我發現你最近眼色差了許多。進來這麼久,都不省的給領導杯裡倒水。這種狀態,怎麼能進步?”
菅剛失聲笑了出來,自從任凱與這邊疏遠以後,他倒是起到了填補作用,與李誠的關係緊密了不少。
“闞書懷呢?怎麼一整天都沒見到他。”菅剛一邊泡茶一邊問道。平時這些伺候人的活兒都是李誠的秘書闞書懷的事兒。
李誠靠在椅子上,擡手捋着頭髮,淡淡的說道,“要國平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我是要承擔責任的。書懷還年輕,老浮在上邊不好。”
菅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遲疑了一下,一邊把茶杯放到他跟前,一邊說道,“紀局長那邊……”
李誠拿起茶杯,一口喝乾,又推過去,笑着說道,“這茶不錯。哪來的?還有沒有了,下次多帶點。這麼幾兩幾兩的送禮,你還真不如不送。”
菅剛一聽,眼睛亮了。連忙點頭應下,又倒了杯茶,恭恭敬敬的推過去,陪着笑臉,說道,“李書記,我的事兒,是不是有着落了……”
他從廳裡下來,原本就是衝着市局一把手的位子。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結果,陰差陽錯的被紀清河截了胡。秘密成了笑話,走到市局的樓道里,連掃廁所的老太太見了他,都要安慰幾句,“菅局長,不要放棄。我挺你哦!”
挺你個錘子,用得着你挺嗎?
這段時間,簡直是度日如年,也就李誠這裡是塊兒淨土。可總不能一直就這麼躲着吧。
他的情況,李誠怎麼會不清楚?可事情就是這樣。自己在許多問題上失了分,菅剛其實是受了自己的牽連。
“光明區的高千部,開發區的霍家俊都出了問題。可工作不能落下。今早,翟書記過問了一下。我談到你。她倒是沒有明確說什麼。不過,我聽那意思,應該是有些希望。
李誠這次沒有一口乾掉,端着茶杯小口抿着。
無論是光明區還是開發區肯定不如紀清河屁股下的那把椅子,因爲紀清河照例是要挎市長助理或政法委副書記的。
但是,對於如今的他,卻是脫離尷尬的好去處。雖然暫時彎個腰,可真要走順了,未必就差過紀清河!
只是……,他疑惑的看了看李誠,說道,“書懷打算去哪兒?”
李誠呵呵一笑,知道他聽懂自己的意思了。也不遮掩,說道,“我想讓書懷去開發區,開發區的雷胖子去光明區。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具體如何安排,還要看翟書記的意思。”
菅剛略一思忖,點頭笑道,“沒想到,我還有跟書懷並肩戰鬥的一天。”
孕婦嗜睡,回到酒店,趙玫玫就再也撐不住了,跟任凱等人打個招呼,回到裡間就矇頭大睡。
“我也去休息。”金子默不知道在擔心什麼,見任凱看過來,急忙起身溜了。
“你如果想問高家與金家的恩怨,我倒是知道一些。”孔燕燕似笑非笑的看着任凱,柔聲說道。
任凱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強梁者不得其死,好勝者必有其敵。有些事兒,我遇到了搭把手。但有些事兒,卻不想牽扯太深。他們的恩怨是非,還是留給他們自己吧。”
孔燕燕聞言,臉色一黯,幽幽的說道,“你心裡不快活嗎?是因爲昨晚的事兒?”
任凱笑了笑,走到窗前,望着街上行人如蟻,說道,“不要瞎想,累了一上午,你也去休息吧。”
女孩兒咬了咬嘴脣,緩緩走到他跟前,望着他略些憔悴的臉龐,鼻子一酸,居然落下淚來。
任凱皺了皺眉頭,沒有出聲。
女孩兒慢慢摟住男人的胳膊,偎依在他胸前,喃喃囈語道,“昨晚,你站在這裡,孤零零的,好像一棵樹。當時我就想,如果你真變成一棵樹,那我就化作藤蔓,附在你身上,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任凱聽了,微微一笑,說道,“菩提樹下,寸草不生。
佛在菩提樹下示現成無上正等正覺。寸草代表的就是煩惱。寸草不生,象徵自性一絲煩惱都沒有。
“我也不問你能不能做到,只問你是不是真打算這麼做?”女孩兒驚恐萬狀,擡頭問道。
任凱望着遠處的天際,緩緩的說道,“佟京生有沒有跟你講?”
女孩兒沒有理會他,瞪着清澈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利用趙玫玫,拒絕了李亞男,拒絕了我,拒絕了單豆豆。現在,又利用金子默,打算推卻趙玫玫。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這些女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東西!我們都是有感情的。你……太過份了。”
話還沒說完,淚已如泉涌,只是女孩兒勉強壓抑着哭腔,聲若杜鵑,嗚咽不止。
任凱不爲所動,依舊呆呆的望着窗外,淡淡的說道,“你錯了。我沒有拒絕任何人。也沒有想過推卻任何人。二十年前沒有,今天也依然沒有。”
女孩兒慘然一笑,搖頭說道,“是,佟京生確實跟我講了。可陳功成幫袁季平,箇中緣由連你自己都沒搞清楚,爲什麼就能斷定趙薔的事兒,跟他有關?”
任凱沉默半晌,搖頭說道,“不是趙薔的事兒。”
女孩兒一愣,梨花帶雨的望過來,怔怔的說道,“你總算肯承認了。不過,既然跟趙薔無關,你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任凱苦笑一聲,說道,“你不是我,所以不瞭解。我出身貧寒,又是一大把年紀。實在是怕了你們這些……世家豪門。我……”
“噗嗤”一聲,女孩兒破涕爲笑,打斷他的話,一邊伸手在男人胳膊上掐着,一邊嗔怪道,“你個死人。我都這樣了。你還這樣不正經。你哪有一大把年紀?玫玫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你這個老東西的?嘴上說一套,自己做又是另一套。溫如玉……她說你們……,是不是真的?”
女孩兒雖說爲情所困,卻不傻。既然知道癥結在哪裡,便不想逼人太甚。況且,男人說的也有道理。這麼大一家人,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厭煩,遑論這個清清淡淡的老傢伙。
任凱見女孩兒笑靨如花的岔開話題,心下一嘆,知道今天的功夫又白瞎了。沒法子,等今後再想辦法吧。
當他獨自回到四合院,天已經擦黑了。
照例是老牛開的門,笑眯眯說道,“東家,你回來的不巧。單總不在家!”
任凱愣了愣,失聲笑道,“你這個老牛,說話怎麼越來越不講究。什麼回來的不巧,我回自己家,有屁得巧不巧?再說單豆豆在不在,跟我有關係嗎?真是……,你是不是中午喝酒了?草,是不是把那瓶五十年的茅臺開了?”
老牛嘻嘻一笑,點頭說道,“確實是五十年的茅臺。不過,不是東家那瓶。是單總額外賞的。她可比東家大方。”
任凱大怒,咬着牙說道,“她給的?她一個外國人,哪裡能分辨出酒的真假。酒裡兌點水,就當五十年的送你了。還剩下多少?我幫着嘗一嘗。看她有沒有誆你!”
老牛搖頭笑道,“東家,不用你嘗。我已經嘗過了。跟你那瓶一模一樣。哦,忘記說了,你那瓶是單總開的,跟我沒關係。你……你跑慢點,路滑……哎呀,真是讓人家猜着了!”
任凱已經忘記上次被人偷喝酒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不過,那次他心痛了整整一個月。
書房的門一推就開。只是,他剛衝進去,就後悔了。
單豆豆一襲白色旗袍,長髮披肩,正跪坐在茶臺邊的蒲團上,行雲流水般的烹茶,兩條白玉般的腿,裸露在外邊,褶褶發光。
不遠處,書桌的右上角,一盞精緻的香爐正散出淡淡的檀香,整個書房收拾的乾乾淨淨,還添置了不少文雅的物件,遠不是他在的時候,可以相比。
“回來了?坐。先喝杯熱茶,去去寒氣。”單豆豆擡手捋了捋耳邊的散發,凝眸淺笑道。
任凱訕訕一笑,剛纔的火燒火燎早就被驚的無影無蹤,哪還能看出半點兒回到家的理直氣壯。
“老牛說,你不在。所以我……便沒有敲門。有些失禮。”任凱目光躲閃,藉着瀏覽屋內程設的功夫,尋思老牛誆騙他的目的。
“你回自己的家,用不着敲門。要說失禮,也應該是我失禮在前。至於……那瓶五十年的茅臺……喝起來也不怎麼樣。剩下大半,我放在書架上。”單豆豆顯然聽到他與老牛在院中的談話,笑吟吟的說道。
任凱乾咳一聲,強忍着心裡滴血的疼痛,裝作不在意的說道,“我那是逗老牛開心呢。一模一樣的酒,我還有兩瓶呢。沒什麼,你喝了就喝了。”
單豆豆故作驚奇,哎呀一聲,滿臉歉意的說道,“原來那兩瓶一模一樣的酒是真的啊。我還以爲……,所以……”
任凱覺得自己胸腔裡發出一聲悶響,臉上的鎮定再也留不住了,苦着臉說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不是提前把120的急救車也停在門外了。”
女人“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斜着眼睛嗔怪道,“我在你眼裡還不如一瓶酒?”
任凱無奈,嘆了一口氣,說道,“話不能這麼說。你當然比酒要珍貴的多。可是,不能喝啊。”
女人溫婉一笑,紅着臉說道,“你又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能喝?”
任凱大咳,連連擺手。
女人咯咯笑了起來,好半天才說道,“昨晚睡好了嗎?”
任凱的臉色漸漸冷下來,淡淡的說道,“原來昨晚你也在翠府。”
女人慢慢的站起身,走到空調前,將暖風關小了點,才說道,“不止我。昨晚在那裡的人有很多。不過,看你這副模樣,大概並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兒。”
任凱皺了皺眉頭,有些茫然。
“無煙城計劃的推進小組定了。郎安平是天南省的協調組負責人。”單豆豆隨手將一杯茶放在任凱手裡,輕聲說道。
“原來如此。”任凱接過茶杯,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