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胤礽在索府鎩羽而歸,這是康熙一早便知道了,索額圖滑不溜丟他比誰都清楚,可是心裡對胤礽難免還有一分失望,身爲一個皇者,在必要的時候必須冷心冷情,可是胤礽還做不到。康熙將李會德全都攆了出去,只父子二人獨處,自成年之後,康熙對胤礽的要求便越發嚴苛,胤礽此時單獨和父親相處,這心裡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只惶恐的看向他的皇阿瑪。
康熙臉上倒沒有怒色,只拍拍胤礽的肩說道:“胤礽,你知道皇阿瑪當年除鰲拜的事情麼?”
胤礽慌忙站起來垂手低頭道:“兒臣知道。”
康熙淡淡問道:“那麼你認爲皇阿瑪贏在何處?”
胤礽想了想,小聲說道:“兒臣以爲皇阿瑪隱忍示弱,消減鰲拜的戒心,因此才能一舉成功。”
康熙微微點頭,復又搖頭道:“胤礽,你只說了其中的一個方面,鰲拜是滿洲第一巴圖魯,猛武過人,當日將他傳詔進宮,其實你皇阿瑪對於擒住他,連一分把握都沒有。”
胤礽大驚,愕然擡頭瞧着康熙,康熙淡淡一笑道:“皇阿瑪不會騙你,的確是沒有把握,當時皇阿瑪只能信任那一般小布庫,他們都只是十來歲的少年,與鰲拜那身經百戰浴血沙場的老將比起來,實在不是個個兒。”
胤礽驚問道:“可是皇阿瑪還是動手了!”
康熙點點頭,眼中微微浮現出一抹回憶的神色,輕身道:“是的,朕動手了,因爲朕知道,若不冒險動手,朕便永遠是個傀儡皇帝,甚至,連傀儡皇帝朕都不一能做得成。若是失了手,朕只是失去一個傀儡皇位,若是得手,朕得到的就是整個天下。所以儘管沒有把握,朕依然動手了,那一日,血染武英殿,就是朕也受了傷,當時,若不是你二叔擋在朕的前面,只怕朕已經不在人間了。”
胤礽大吃一驚問道:“二叔?”
康熙點點頭道:“其實你二叔原本少年英雄,一身功夫極很是了得,可是卻因爲擋在朕身捨命相護,生生受了鰲拜傾盡全力的一掌,亦以他全部內力重創鰲拜,可你二叔也被鰲拜震斷了經脈,從此再不能習武,太醫們整整治了兩年多,纔將他的命搶回來,你二叔卻武功盡失,從此再不能習武,身子也差了下來,說到底,是朕對不住他。所以日後他但有所請,皇阿瑪都儘量答應他。可你二叔性子散淡,無意任途,若非同我玩笑打賭,他也不會去考什麼科舉,沒想到還真讓他考中探花,那時……”康熙不由陷入對當年的回憶之中,他脣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胤礽從來沒看到皇阿瑪這般的神情,不由看呆了去。過了片刻,康熙才又說道:“皇阿瑪本來答應你二叔,讓他自由自的過日子,可是卻因爲江南鹽政亂的一塌糊塗,他才勉爲其難出山。”康熙只略略說了一回,可是有好多內情他是隻字不提,那些事兒,除了他和林海,再不能有別人知道。
原來二叔和皇阿瑪還有此等淵源,胤礽心中對林海肅然起敬,他有些明白爲何皇阿瑪對林二叔這般不一樣了。原來二叔對愛新覺羅家有活命大恩。
康熙發覺自己跑了題,忙又兜了回來,只說道:“胤礽,你明白皇阿瑪的意思麼?”
胤礽一凜,立刻回道:“皇阿瑪,兒臣明白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康熙點點頭道:“明白就好,你下去吧。”
胤礽告退,康熙也不傳人入內伺候,只一個人坐於桌旁回憶起當年的往事。
胤礽出了南書房,再度去了索額圖府上,索額圖聽到太子去而復返,怔了片刻後長嘆一聲,對格爾芬說道:“將蘇爾特綁了。”
格爾芬驚道:“阿瑪,真要舍了三弟?”
索額圖長嘆一聲道:“不捨不行了!”
格爾芬一聽便氣道:“阿瑪,三弟不過是翻那林海的府上,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最多我們送份重禮,好好替三弟賠個不是也就是了,何必要打要殺的。好歹我們還是皇親貴戚,竟連這點子體面也沒有了。”
“混帳,你懂什麼,那林海是當今萬歲的結拜兄弟,對皇上曾有過救命之恩,翻查了他的府上,那和查抄了皇宮沒什麼區別!還不快去把你三弟綁起來,回頭讓太子帶回去,若是因爲他壞了太子的前程,我也沒臉去見你瑪法!”索額圖對當年的事情略知一些,皇上看重林海,他比誰心裡都清楚。
格爾芬被斥責的低頭無語,只能耷拉着腦袋去將蘇爾特五花大綁起來,蘇爾特大喊大叫,格爾芬也沒有辦法,只在蘇爾特耳旁說了幾句,蘇爾特呆住了,過了一會兒,他帶着哭腔喊道:“大哥,阿瑪真這麼說?”
“三弟,別怪阿瑪,他也沒法子。你只和順些,我想阿瑪一定會上摺子爲你求情的,你千萬別再犯你那不管不顧的臭脾氣,否則真救不了你了。”
蘇爾特哭着答應了,心裡卻越發恨林海,此事若不是林海將他逼得下不來臺,萬不能到了這般地步。
胤礽走進索府,便看到跪在院中的索額圖一家,其中有個人被五花大綁着,正是他要來拿的蘇爾特。
胤礽嘆了口氣,上前扶起索額圖,索額圖顫聲道:“太子,人我已經綁好了,你快去向皇上覆旨吧,別耽誤了。”
胤礽看蘇爾特,再看看索額圖,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叔姥爺,我定然不會讓堂舅受罪。”索額圖點了點頭,轉過身去揮了揮手,胤礽便命人將蘇爾特押去了刑部大牢。
其實就算是依律論罪,蘇爾特也沒犯死罪,只是他和林海立下字據,非要以性命相搏,那字據索額圖也是看過的,沒有一絲空子可鑽,若想救下蘇爾特,只由林海自己將那一紙字據做廢,可是索額圖知道皇上其實是個極端護短的人,他是絕不會下旨讓林海將那字據做廢的,爲今之計,索額圖想着,只有他不顧病體親自去一趟江南,跪求林海了。
一聽索額圖說了自己的意思,自格爾芬以下,他所有的兒孫都跪了下去,個個哭着要求替索額圖去江南,索額圖長嘆一聲道:“都起來吧,此事只有我去纔有一絲希望,當年我也曾與林海共事過一段時間,只盼他念些舊情,放過蘇爾特,你們去,什麼用都沒有。”
就在索額圖打算去江南的時候,黛玉收到了林海送來的密信,信上要求她立刻轉道進京。黛玉看罷信,立刻轉變行程,火速從山東趕往京城。日夜兼程之下,黛玉很快便到了京城,她來不及回林府,直接去了大阿哥府上,本想求大阿哥帶她入宮,可是大阿哥卻不在府上,大福晉一見黛玉有些着急的樣子,便笑着說道:“小石頭你彆着急,左右我有幾日沒去瞧太子妃了,大嫂子帶你進宮也是一樣的。”
黛玉忙謝過大福晉,大福晉命人收拾了幾件她新做的小衣服,便帶着黛玉進了宮。大福晉將黛玉送到南書房外,正好着着李德全正在外面,李德全一眼便看到黛玉,頓時喜上眉梢,小跑過來行禮道:“奴才給大福嚴晉請安,給小侯爺請安。”
大福晉和黛玉忙還了禮,大福晉只笑道:“小侯爺有要事求見皇上,偏我們爺沒在家,我便送他過來,萬請李公公在皇阿瑪面前描補描補,好歹恕了我這夾帶外人入宮之罪吧。”
李德全笑道:“看大福晉這玩笑開了,皇上見了小侯爺,只有歡喜的,怕不得重賞您呢。”
大福晉爽利的笑了,只說道:“賞就不必了,李公公,我可把小侯爺交給您了,回頭我們爺若是找我要人,我只找您,您可得全須全影兒的把人還來。我還要去瞧太子妃,就先走了。小石頭,中午大嫂給你做好吃的,你一定過來。”
黛玉心裡也喜歡這英氣爽利的大嫂子,便笑道:“好,大嫂子,我還要吃涮鍋兒,您片的羊肉我最喜歡。”
大福晉笑着揚揚手,便往毓慶宮方向走去了。
李德全笑着問道:“小侯爺,您怎麼來啦?皇上聽說您進了宮,不定怎麼歡喜呢,老奴這就去回萬歲爺。”
“啓稟萬歲爺,樂平侯求見。”李德全進了南書房外間,躬着身子朝裡間喊了起來。
“玉兒?”康熙先是一驚後又一喜,急忙說道:“快叫她進來。”
李德全樂呵呵的應了,忙請黛玉入內。黛玉一進南書房,康熙便向她張開手笑道:“玉兒,你可真給大伯伯一個驚喜。”
黛玉先跪下磕了頭,方纔起來跑到康熙身邊,甜甜笑道:“大伯伯,爹爹派玉兒來給您請安。”
康熙捏了捏黛玉的小鼻頭笑道:“我纔不信,你爹爹寶貝你寶貝的什麼似的,見天兒防賊似的防着我,生怕我搶了他的閨女,這會子還能主動讓你來給大伯伯請安,這可不象他!”
黛玉只不依的扭着康熙的袖子搓揉一通,噘着嘴說道:“不許說我爹爹壞話。”
康熙難得看到黛玉這樣嬌俏的表情,不由樂得哈哈大笑起來,只說道:“好好好,不說你爹爹壞話,這個林海,瞧他怎麼生的,竟生出你這麼好的丫頭,大伯伯好生眼紅呀!丫頭,瞧你這一身的風塵,難道是剛剛進京?”
黛玉點了點頭道:“回大伯伯的話,玉兒剛剛進京,才請大嫂子帶玉兒進宮,因爹爹吩咐的事情急,玉兒怕誤了事,沒敢先回家。”
康熙皺眉道:“玉兒,你不是有進宮的腰牌麼,怎麼還要老大媳婦帶你進來。”
黛玉笑道:“人家不想張揚麼。反正我人小,躲在大嫂子的轎子裡,也沒人敢上來細查。”
康熙笑道:“你這鬼丫頭,進個宮都和別人不一樣,光明正大的不行,非要鬼鬼崇崇的,這也是你那好爹爹教的?”瞧着黛玉又撅起小嘴,康熙便笑道:“好好好,大伯伯不說了,玉兒,你爹爹到底有什麼要緊的事,要你這樣千里奔波?”
“還不是因爲索相爺家那蘇爾特的事情。爹爹發了密摺之後心裡後悔,那蘇爾特到底是索相爺的兒子,就算是搜查我們林家,也沒犯下必死之罪,爹爹怕真依了字據殺了蘇爾特,再逼反了索家,這實在於朝庭無益,便命黛玉進京,若是大伯伯真打算因爲此事殺蘇爾特,爹爹命玉兒一定要勸着些。”
“就這事?”康熙挑眉問道。
黛玉點點頭回道:“就是這事。”
康熙哈哈大笑道:“你爹爹還以爲我是幾十年前的脾氣呀,這個林海也真是的,爲這麼點子小事還值得要你千里奔馳,他也不怕累着你。這蘇爾特擅自搜查重臣府第,自然是要罰的,不過就爲這事殺了他,那朕不成了昏君麼?不過,你來的也好,過兩日我將索額圖招來,你只當着他說了你爹爹的意思,狠狠臊臊這個老傢伙。”
“大伯伯,您根本沒打算殺蘇爾特?”黛玉瞪大了眼睛問道。心裡竟略有幾分失落,想她日夜兼程,趕得和什麼似的,結果根本沒發揮什麼作用,竟是白費了力氣。
康熙自是知道黛玉的想法,便笑道:“玉兒,你可沒白跑。大伯伯有好東西給你。”康熙說完便拉來書案下的小抽屜,拿出一隻西洋八音盒對黛玉笑道:“玉丫頭,這是伯伯補給你的生日禮物。”那是一隻小巧的小葉紫檀木的八音盒,上面刻着搖曳的蘭草,康熙笑道:“這是大伯伯親手做的,爲了做這個東西,大伯伯可拆了好幾只外洋貢的八音盒,快打開瞧瞧。”
康熙的心意讓黛玉感動,她輕輕打開八音盒,將兩個穿着宮裝的小人偶放到面板上,然後打開開關,隨着悠揚的樂曲,兩個小人偶翩翩起舞,好看的不得了。雖然在現代,八音盒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可是在大清卻珍貴無比,特別是這八音盒還是皇上親手所制,便更加珍貴了。
黛玉紅了眼圈,只回頭撲到康熙懷中,抱着康熙的脖子哽咽道:“大伯伯……”
康熙輕拍着黛玉笑道:“傻丫頭,大伯伯送你八音盒,是要你開心的,可不是要你哭鼻子。”黛玉悶悶嗯了一聲,擦擦眼睛,才鬆開康熙的脖子,對他說道:“玉兒謝謝大伯伯。”
康熙笑笑,也許是愛屋及烏吧,對於黛玉,他有着一種特別的感覺,不由自主的想寵着着她,看她開心的笑,快樂的生活。
黛玉陪了康熙好一陣子,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囔道:“大伯伯,這會子什麼時辰了?”
康熙拿出一隻赤金鑲寶石懷錶打開看了,笑着說道:“都午時了。”
黛玉聽了“啊”的一聲跳了起來,只說道:“哎呀,才和大嫂子說好,中午去她那裡吃涮鍋子,大伯伯,玉兒得走了。”
康熙一聽來了精神,便拉着黛玉的手問道:“去老大府是吃涮鍋子,這主意不錯,玉兒,大伯伯和你一起去。”
黛玉皺着小眉頭說道:“可是大嫂子又不知道您要去,沒準備您的份兒怎麼辦?”
康熙只敲了黛玉光潤的小額頭一記,笑着說道:“又胡說八道,不過就是片個羊肉,準備起來有多費事,你少打馬虎眼子,李德全,進來伺候朕更衣,今兒不傳膳了,咱們去吃涮鍋子。”
李德全忙進來伺候康熙換了外袍,康熙想了想又說道:“玉兒,你去你太子二哥那兒瞧瞧,叫上他,咱們一起出宮。”
黛玉應了一聲,只輕車熟路的往毓慶宮方向走去,毓慶宮守門的小太監認得樂平侯,忙上前請安,黛玉笑着問道:“太子殿下可在宮中?”
小太監回道:“回侯爺,太子爺剛進門。”
黛玉笑道:“那你學不快去回稟太子殿下。”
小太監忙跑進去追上太子,跪着回了話,胤礽一聽樂平侯求見,很是吃了一驚,忙說道:“快請樂平侯進來。”
小太監又跑去請黛玉,胤礽只站在半路上等黛玉,黛玉快步上前行禮,胤礽先一步扶着黛玉,驚訝的問道:“小石頭,你怎麼到京城來了?”
黛玉只笑道:“太子二哥,一句兩句說不清楚,臣奉皇上之旨,特意來請太子二哥吃飯的。”
胤礽不解的看着黛玉,黛撲哧一聲笑了,只小聲說道:“太子二哥,皇上伯伯聽說大嫂子要請我小石頭吃涮鍋,生怕人家吃了獨食,非要也去吃,他自己去不算,還要您一起去,看來皇上伯伯存心要吃窮了大哥,回頭咱們可得少吃點兒。”
黛玉的話逗的胤礽哈哈大笑,只指着黛玉說道:“你這小石頭也太促狹了,連皇阿瑪都敢打趣,真真是膽大!”
黛玉只拉着胤礽的袖子說道:“太子二哥,我們快走吧,人家一路上趕得緊,剛進了京城就到宮裡來了,肚子早就餓啦!”胤礽摸着黛玉的頭笑笑,又叫過一個小太監,讓他去回太子妃,只說去大阿哥府中用飯,讓她不用等了。小太監跑去回話,胤礽和黛玉便急急出了宮。就在離胤礽和黛玉說話之地不遠處的假山後,一身粉綠宮裝的元春恨的直擰帕子,她已經在這路上等了好久,就想和太子來個不期而遇,可是卻被這林石破壞了,林石,難道你是我的剋星!元春恨恨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