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賈赦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揮揮手道:“璉兒,帶你媳婦回房。
賈璉和鳳姐向上行了禮,便先下去了。出了上房,鳳姐悄聲問賈璉道:“二爺,老爺怎麼會知道這事?”
賈璉微微一笑,在鳳姐耳旁說道:“剛纔我叫平兒悄悄去回了太太,太太聽了此事,豈有不立刻去告訴老爺的。”
鳳姐聽了輕笑道:“怪不得我一晃眼便沒瞧着平兒那小蹄子,原來被你支使走了。”
賈璉低聲道:“咱們總不能白白吃了這一個大虧。爲了大房裡沒有嫡子,這二年打了多少飢慌,整個大房的人在府裡都擡不起頭來,這一回,也該咱們大房好好出口氣了。”
上房裡,賈母已經氣得臉色發青,剛纔又將柺杖丟下去打王氏,手邊上沒有東西,只用手拍着椅子把手叫道:“賈赦,你放肆!”
賈赦卻不象平時那樣對賈母恭順,只沉聲說道:“老太太也彆着急生氣,兒子只想問老太太,這謀害官員子嗣該是個什麼罪名?兒子平日裡荒唐,真還不太清楚。”
賈母一聽這話,便緩了怒氣衝衝的臉色說道:“赦兒,這到底是咱們一家子的事情,何況你二弟也將那王氏貶爲姨娘,一家子和和睦睦纔是正經。”
賈赦沉着臉道:“老太太,話不是這麼說,二弟是貶了王氏,可這樣說就算了?她耽誤了大房的子嗣就白耽誤了?”
賈母心中暗怒,卻也知道如今二房被貶,她還揣着明白當糊塗沒將管家之權正式交給大房,大房裡的意見大的很,而且這些年來她一向重二房壓大房,特別是了寶玉以後,更是瞧着寶玉將二房裡捧上天去了,積怨已久,若是不讓大房裡發泄一下,只怕是這榮國府裡再沒有安寧日子了。
想到這裡,賈母臉上勉強帶上一絲笑容說道:“赦兒,自然不能讓那賤人白白耽誤了大房,你只說想怎麼辦?”
賈赦理直氣壯的說道:“讓二弟休了那賤人。”
賈母皺眉道:“赦兒,我們好歹是國公府,若是休妻,我們國公府的名聲就全毀了。好歹如今還是你襲的爵,傳出去傷的可是你的名聲。”
賈赦滿不在乎的笑道:“我的名聲,哈哈,我有什麼名聲,滿京城認不知道榮國府的大爺吃喝嫖賭無惡不做的,還怕再多上一條麼?我可比不得二弟,向來以端方聞名。”賈赦剛剛襲爵的時候,也曾想做個好的,可是不知怎麼的,他在家裡收了一兩房小妾,整個京城傳出來他貪花好色的名聲,接着這名聲便越傳越壞,賈赦自己也灰了心,索性自暴自棄,名聲也就越來越壞了,他的原配夫人早逝,因名聲壞了,便也無法娶到大家子裡的小姐做繼室,過了好幾年才娶了小門小戶出身的刑氏,而與此同時,榮國府裡的二老爺爲人端方,好學上進的名聲卻漸漸傳了出去。賈赦並不是蠢笨之人,在沒人的時候也曾經細細想過,他發現二弟賈政還沒成親的時候,自己的名聲並不壞,可是二親娶親不過一年,他這名聲便有些不好了。
賈政聽了賈赦的話,只臊得無地自容,脹紅了臉說道:“大老爺,都是做兄弟的不是,我這就去寫休書休了那個賤人。”
賈赦哼了一聲,賈母忙拍着椅子把說道:“不行,不能休。”
賈赦刑夫人賈政都看向賈母,實在不明白這老太太爲何硬壓着不許休。賈母嘆了口氣,緩聲道:“你們都別忘了,元春是王氏生的,她們孃兒兩個母女情深,這會子元春正在太子宮中當差,若是得了太子的心意,那便是有份位的人,我們這會子做絕了,日後可沒有迴轉的餘地。”
賈母一席話說得賈赦賈政眉頭緊急,刑夫人心裡卻有些不痛快,那元春如今不過是個小小宮女,宮裡從來不缺美女,怎麼就知道這元春一定能出人頭地?
賈赦也知道這裡面的厲害,便對賈母說道:“那好,兒子讓一步,二弟不休妻,但是得把那賤人再貶爲通房丫頭。”
賈母略皺了皺眉頭,看了看賈政,賈政忙說道:“就依大哥之言。”
賈母聞言點了點頭,只要不休妻,還將王氏留在賈家便可。
賈赦聽賈政答應了,便又說道:“還有件事,上一回爲寶玉治病,家裡一下子拿出四十萬兩銀子,這一回璉兒要外放,這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裡,老太太瞧着該怎麼辦?”
賈母心知這纔是賈赦真正要說的話,也知道今日若不出些銀子,賈赦那裡再過不去的,便說道:“璉兒和他媳婦要出門,自是要多帶些銀兩,這樣吧,我給六萬兩銀子,老二,你也拿出四萬兩銀子,給璉兒帶上十萬兩,赦兒,你看這總行吧。”
賈赦淡淡哼了一聲,他也知道這一回能要出這麼多已經不容易了,便點點頭道:“那就依老太太的意思辦吧。不過這王氏已經成了通房丫頭,再幫着老太太管家就太不合適了。”
賈母無奈的搖搖頭,慘然說道:“好,從明兒起,便將這管家之權交給大太太。”
賈赦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賈母躬身道:“老太太好好歇着吧,兒子媳婦告退。”刑夫人忙跟上他,夫妻兩個徑直走了。
賈政還站着沒動,賈母知道他平日從來不問家裡的事情,便說道:“你房裡先前都是王氏管家,你只去翻翻她的箱子,那銀子便也有了。”
賈政應了一聲,也垂手退了出去。賈母長嘆一聲,老淚不由落了下來,鴛鴦忙上前遞帕子,賈母接了過來拭了拭淚,悲聲道:“鴛鴦,我真的老了!”鴛鴦什麼話都不敢說,只默不做聲的站在一旁。賈母哭了一陣子,自言自語道:“元丫頭,老祖母可就指着你了,你若是有出息,這二房裡纔能有出頭之日。”
賈政聽了賈母的話,果然回房去翻王氏的體已,在王氏的妝奩裡翻出一疊子銀票,賈政略略一數,竟然有十六萬兩,看着這鉅額銀票,賈政眼都直了,只怒衝衝的喊道:“來人,傳王通房進來。”
布衣布裙的王氏小心翼翼的走進來,賈政抖着那一疊子銀票怒道:“賤人,你那來的這些銀子?”
王氏瞧着那銀票,嚇得心裡頭一顫,偷眼瞧了一回,這提起的心方纔落回腹中,還好,只是藏在妝奩裡的銀票。她忙低眉順眼的說道:“回老爺,這是奴婢的嫁妝。”
賈政聽了倒說不出什麼,王氏嫁進來的時候帶了多少嫁妝他壓根兒就不清楚,只冷哼一聲道:“下去吧。”
王氏這會兒也聰明起來了,她什麼也不說,只低着頭退了下去。賈政抽出四張銀票,將其他的收了起來,然後合拿着銀票去了賈母房中。
次日一早,賈母便將賈璉和鳳姐叫到跟前,和顏悅色的笑道:“璉兒呀,眼瞅着你就要上任了,我這裡有十萬兩銀子,你帶上吧,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裡,用錢的地方多。”
賈璉躬身笑道:“多謝老太太關心。”
賈母又對鳳姐笑道:“璉兒媳婦,你受的委屈我盡知道的,你也別怪我老太太,總是爲這一大家子着想的,璉兒外放了,也得有家裡的支撐纔好行事。況且你二叔也將王氏貶爲通房丫頭,低的不能再低了,你也得饒人處且饒人,就這樣吧。”
鳳姐福了福身微笑說道:“孫子媳婦聽老太太的吩咐。”
賈母笑着點點頭,又叮囑了賈璉鳳姐一番,無非是讓他到了任上以後常給家裡寫信之類的話。賈璉只虛應了,到了九江之後寫與不寫的,老太太也管不着。
賈赦請來太醫爲鳳姐診了脈,還好鳳姐年輕底子好,雖然受了些寒涼,只喝上兩個月的湯藥便能好起來,並且太醫一再對賈赦保證不會影響生育,如此,賈璉鳳姐帶上太醫開的藥,領着幾房家人出了京城,往九江方向行去。
京城榮國府裡的事情總算落了地,這一回大房裡狠狠長了臉,而二房裡卻是破船又遇頂頭風,倒黴的不能再倒黴了。而因着王氏的關係寄住於榮國府的薛家,卻尷尬極了。薛蟠回家之後便囔着要搬出去,薛寶釵也覺得應該搬走,可是薛姨太太卻神色有異,薛寶釵心中奇怪,只悄悄的問道:“媽,您可是有什麼爲難之處?”
薛姨媽重重嘆了口氣道:“釵兒,事到如今媽也不瞞着你了,當日爲了你哥哥的事情,我已經將咱們家在京城裡的宅子送給你姨媽了。”
寶釵大驚失色,失聲叫道:“媽,您怎麼能這樣,咱們把南邊的宅子鋪子都買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座老宅子,就是要到京城住下的,您怎麼卻把宅子給了姨媽?”
薛姨太太無奈的說道:“釵兒,你姨媽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的,若不給她京城的宅子,她再不能替你哥哥了了官司。當時我只在信裡透了這個意思,並沒給她房契,咱們剛到京城,她便來將房契要走了。”
“媽,那可是咱們在京裡唯一的宅子呀。您給了姨媽,咱們一家子到哪兒去住?”寶釵急的跺着腳的說道。她現在已經後悔了,姨媽在榮國府只成了個通房丫頭,姨夫被貶爲庶民,就連她特意做了金鎖好匹配的寶玉,也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時,寶釵知道這樣的人家她斷斷不能嫁的,因此便有了別的心思。若再在榮國府裡住着,只會擋了她的青雲之路。可是眼下宅子被姨媽暗暗搶走了,這京城裡的宅子貴的緊,再去買一所,雖然有銀子,可是一時半會兒卻找不到合適的。寶釵可不想在四九城外買宅子,那樣遇到達官貴人的機會便少多了。
薛姨太太無言以對,只說道:“釵兒,這事你哥哥還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定然要鬧到你姨父那裡,到時候可真不好辦了。你素來有辦法,快想想該怎麼辦?”
薛寶釵皺着眉頭半天沒說話,以她的性格,從來不肯將事情做絕,讓薛蟠去討要宅子,這不合適。薛姨太太瞧着寶釵半天不說話,更沒了主意,過了好一會兒,寶釵才說道:“媽,不管怎麼說咱們得先搬出去,那怕是先住到客棧去也行。”
打定了主意,寶釵便隨薛姨太太去了賈母的房中,向賈母辭行,賈母知道因着王氏的事情這薛家母女再也住不下去,只虛留了幾句,見薛家母女苦辭,便也不再說什麼了,只讓刑夫人吩咐下去,好好辦了酒席爲薛家母女餞行,刑夫人答應了,命廚下備了一席客飯,打發薛家母女吃了,榮國府上下最不缺的就是就高踩低的人,王氏失了勢,自然沒人再敬着她的親戚,廚下隨便坐了一桌菜,薛家母女食不知味,好歹吃了幾口,便起身辭謝了,只往外走,薛蟠已經叫人備了車轎,一家三口帶着丫頭僕婦徑直去了客棧。
薛蟠一路罵罵咧咧,薛姨太太也不敢說什麼,只能坐在轎子裡聽着。薛蟠雖然是個混人,可也知道心疼媽和妹子,在客棧門口下了馬,只嘟囔道:“住在客棧裡怎麼行,太委屈媽和妹子了。”
薛寶釵輕嘆一聲說道:“哥哥,先住着吧,等明兒再慢慢找宅子,實在不行先賃一處住着,今兒只能這樣了。”
薛蟠點點頭道:“嗯,先住下來,明兒我什麼事不做,只去找宅子。”
薛姨太太點點頭,攜了寶釵的手往客棧裡走。薛蟠黑着臉跟在後面,心裡着實不痛快。他初聽了宅子被姨媽強要走了,便要發脾氣,卻被寶釵哭着按住了,聽寶釵說了一通,薛蟠纔不得不壓下自己的脾氣,可是這口氣卻堵在胸口發不出去,他想了半天,纔想了個法子,他知道姨媽最疼的就是寶玉,那麼他就拿寶玉開練,說什麼也得讓姨媽知道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