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甄恪,陸雲給福晉請安。沉穩的甄恪和幹練的陸雲同時向黛玉跪倒請安,黛玉微笑着說道:“雪雁清婉,快去把他們扶起來,賜座。”
雪雁清婉俏臉兒一紅,上前將各自的未婚夫扶起來。這兩對各自一對眼,眼神旋既分開,很有些個抹不開面兒的不好意思。
甄恪和陸雲謝了座,只在下首半坐着,聽黛玉的吩咐。黛玉淡笑道:“這些年王爺和我不在京中,鋪子裡的事情全仗着陸老先生和甄恪,陸老先生還累病了,清婉,回頭把額娘給的雪參分一半給陸老先生送去,替我問候陸老先生。”
清婉忙應了,陸雲起身道謝,眼神飛快的在清婉身上兜了一圈才收回來。黛玉全都看在眼中,只在心中暗笑,面上卻是一絲也不露的。
“福晉,您和王爺命我們重整股份,底下有些掌事們心裡不太情願。先前王爺和福晉未歸,我們都是藉着皇家和老爺之勢強壓着,總算沒出什麼差錯,現在王爺和福晉回來了,屬下想再強壓着也不是個法子,還請福晉示下。”
黛玉點了點頭說道:“這種情況王爺和我都想到了。今天讓你們過來,就是要好好議議此事。並股,由朝庭入股是勢在必行之事,絕不能因爲掌事們的反對而廢止。”
甄恪點點頭,這七年來,他除了爲黛玉打理生意上的事情,還一直努力的充實提高自己,林海也抽出時間還精心指導甄恪,從名份上說起來,甄恪和那一票皇家阿哥們還是同出一門的師兄弟,特別是和十三十四阿哥,他們三人因同時師從於林海,所以在情份上比別人更近一些。十三阿哥側重於學武,十四阿哥被林海強逼着文武雙修,而甄恪則將重點放在經商之上,除此之外便是習武,不過甄恪是個天分很高的人,而經商與政治又有天然的相通之處,因此甄恪的眼界不是一般的生意人能比的,胤禟和黛玉還未提出合併產業,由朝庭入股之前,甄恪已經想到了將來可能發生的隱憂。他本想等胤禟和黛玉忙完了再提出來,不想胤禟和黛玉卻先一步交給他一份並股計劃。
陸雲這七年來跟着胤禟身邊,在漫漫的海上航行之中,胤禟和黛玉兩個人教導陸雲一個人,又在靠岸之後讓陸雲放手實習,海外七年,胤禟和黛玉與西洋人做生活意,全部是有陸雲出面的,胤禟帶回來的鉅額財富,至少有陸雲一半的功勞。在陸雲身上,兼胤禟之精明黛玉之先進理念而有之,若非陸雲現在的資歷還不夠,胤禟和黛玉都想將生意完全交給他和甄恪打理,這二人一對外一對內,足以將這一大盤生意發揚光大。
“福晉,自從推行入股分紅制度以來,各鋪掌事的積極性都極高,大家都盼着能多得股份多分紅,若是由朝庭入股,就勢必減少個持股的份額,所以有不少掌事們都有些不情願。昨天屬下剛剛彙總了本月的帳目,收益比上個月減少了四成。”甄恪簡單說了一下,黛玉便明白了甄恪陸雲現在承受着什麼樣的壓力,那些掌事,有一半以上是胤禟門下或是林家的老人,還一小半的人是憑着業績從底下一步步升上來的,這些人都比他們之所以肯拼命工作,一方面是憑着對主子的忠誠,可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得了極其豐厚的回報。現在胤禟和黛玉決定股份重組,還要將四成以上的股份交給朝庭,自來與官府打交道,生意人總是吃虧的,所以這些掌事們便沒了積極性。
“福晉,若只是暫時的收益下降並不可怕,更可怕的是人心不穩,屬下發現已經有人在暗中收購我們四海的股份,屬下已經清查過了,到今天爲止,我們四海的股份有百分之六下落不明。”陸雲有些憂慮的說道。四海,是胤禟和黛玉將兩人的產業組合後定下的集團新名稱,取代了以前的雙木和金源。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四海的股份被神秘人悄悄收購了百分之六,這是個危險的信號。
黛玉眉頭微蹙,淡淡說道:“大清並未公開推行股份買賣,這種交易只能在私下進行,從原股的持有人去查,一定要查出是什麼人收購我們四海的股份。四海拿出來分給各位掌事的,只佔總股份的百分之十,這百分之十中竟有六成被人收購,看來對方來頭不小。”
陸雲應聲稱是,甄恪說道:“只怕那收購之人有心藏匿形跡,想要查出來並不容易。”
黛玉聽了只是淡淡一笑,看着雪雁說道:“要想查出來倒也不難,甄恪,你手裡有多少股份?”
甄恪垂手回道:“稟福晉,甄恪手中有百分之七的股份。”說到這兒,甄恪和陸雲都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可是甄恪對林家的忠心世人皆知,他又是總管事,那收購股份的神秘之人只怕不會直接找上甄恪。聽了甄恪和陸雲的擔憂,黛玉淡淡說道:“甄恪,收益減少四成,後日我少不得要拿你做伐子。”
黛玉一說這話,甄恪陸雲便都明白了,甄恪笑着稱是,細細聽黛玉說了她的計劃,甄恪便先陸雲一步離開忠敬王府,他走出王府大門的時候面色鐵青,太陽穴上的青筋高高迸起,一看便知是在王府裡受了氣纔出來的。甄恪走後又過了好一陣子,陸雲才滿面春風的出了王府,後面還有清婉雪雁熱情相送,也越發反襯出甄恪的失意。這樣的鮮明對比,自然看在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黛玉說了許多的話,有些兒疲倦了,便小睡了一陣子。可是她睡的並不安穩,似乎被厴住了一般,緊閉着雙眼,在枕上拼命的搖頭,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服侍黛玉的丫頭們嚇壞了,慌忙去客房請無嗔大師,爲了照顧黛玉的身體,無嗔大師早已經搬到了忠敬王府。
無嗔大師飛快的奔到黛玉的牀邊,寬厚的大掌撫於黛玉的頭頂,一股熱力透過黛玉的百會穴流遍全身,黛玉這才清醒過來,她一睜開眼睛便看到慈祥的無嗔大師,黛玉輕輕喚了一聲“大師伯伯”,無嗔微笑道:“玉兒,做惡夢了?”
黛玉驚魂未定,顫聲說道:“我夢到二哥九哥在海上遇到了怪獸,好可怕!”
無嗔大師呵呵笑道:“玉兒,你這是關心則亂,別亂想了,他們不會出事的。”
霜華扶着黛玉坐起來,無嗔大師替黛玉診了脈,微笑說道:“玉兒,放寬心,相信太子爺和胤禟,他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現在是雙身子,心緒容易煩亂,要緊的是放開心懷自我調整,你這孩子最不愛吃藥,伯伯也不爲難你,不過若是再胡思亂想,伯伯可不替你瞞着了。”
黛玉接過帕子拭了拭額上的細汗,輕輕嗯了一聲,自從胤禟出征,黛玉的心便一直懸着,只不過她不想讓大家爲她擔心,便一直壓抑着自己,除了無嗔大師和貼身伺候黛玉的八個丫頭,就連林海都不知道黛玉其實一直在自我煎熬着。
“大師伯伯,玉兒心裡明白,平日裡還好,只是這睡着了就……”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解釋,無嗔大師呵呵一笑說道:“玉兒,如今胎象已穩,你大可以多做些其他的事情分散一些注意力。只是不要太累着就行。”
黛玉輕輕點頭嗯了一聲,無嗔又笑着說道:“玉兒,不如去宮裡或是和妯娌們走動走動。”
黛玉笑着應了,無嗔大師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黛玉才換好了衣服要出門,卻聽雪鄭羚來報,說是路易王子求見。
黛玉不免笑着說道:“這可怪了,今兒達蘭也沒在我們這裡,怎麼路易還找到這裡來了。”
最近路易和達蘭兩個人進入了一追一逃模式,路易追的越緊,達蘭便越逃,路易也向康熙提出了請求娶達蘭的要求,卻被康熙四兩拔千斤的拔開了,路易都快鬱悶死了。
路易到了花廳,一看到黛玉便誇張的叫道:“美麗的表嫂,你一定要幫我呀!”
黛玉看到路易那極爲誇張的表情,不由以帕掩脣輕笑起來,不是黛玉不厚道,而是這路易活脫脫就是一枚人形開心果,他所在之處,笑聲永遠不會斷絕。
路易雙手撐在桌上擠着臉苦惱的叫道:“美麗的表嫂,親愛的蘭爲什麼總是躲着我?還有皇帝陛下,什麼叫現在忙,過完年再說?過年和娶達蘭之間有什麼關係?”
看着路易一臉的苦惱,黛玉輕聲說道:“路易,你彆着急,我替你問問達蘭的心意,對了,路易,你來了大清也快四個多月了,可曾去拜見過安親王老福晉?”
路易蔫頭搭腦的灰心說道:“親愛的蘭不許我去,她說怕我嚇着她的外祖母。”
黛玉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路易用控訴的眼神看着黛玉,黛玉忙舉手說道:“好,我不笑,路易,你真不打算回法蘭西麼?”
路易很鄭重的點點頭,用荒腔走板的漢語說道:“這裡是親愛的蘭的故鄉,她一定捨不得離開她的親人,只要親愛的蘭肯嫁給我,我願意爲她留在大清一輩子。”
黛玉斂了笑容,沉聲問道:“你是法蘭西的王子,將來也有可能繼承王位,你真願意放棄?”
路易毫不猶豫的點頭道:“我願意。美麗的表嫂,其實我並不是王后生的,所以我基本上沒有繼承權,就算是我有繼承權,我也不願意做法蘭西王,我的興趣從來都不在那上面。我只想娶到我心愛的女子,和她生幾個可愛的孩子,過幸福的日子。美麗的表嫂,我這次跟隨你們來到大清,在離開巴黎之前,已經將我所有的財產都變賣了,我打定了主意要在大清安家落戶,親愛的蘭在哪裡,哪裡就是我的家。”
聽了這番話,黛玉不禁爲之動容,路易爲了追求他的愛情,不惜拋棄一切,這麼純粹的感情,是應該得到成全的。黛玉知道達蘭心裡有路易,她有些困惑,不知道達蘭到底在顧慮些什麼。黛玉想了想,對路易說道:“路易,你先回館驛住下,我今天就找達蘭好好談一談,問清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好不好?”
路易一聽這話,立刻站起來向黛玉連連鞠躬,開心的叫道:“謝謝美麗的表嫂。”
送走了路易,黛玉命人去請達蘭。沒過多會兒便有消息傳來,說是達蘭奉詔入宮了。黛玉心中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便吩咐道:“備車,我要入宮。”黛玉有特別通行令箭,不論何時都能進宮的。
太皇太后一見黛玉來了,便如同見到神天菩薩一般,着急慌忙的親自走下來拉着黛玉,不許她拜下行禮,還將黛玉拉到自己的身邊坐着,不住的問長問短。黛玉一一笑着回了,太皇太后仔細看了黛玉一回,滿意的點頭道:“倒是比先前豐腴了些,氣色也好多了。玉兒,這陣子可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黛玉瞧着太皇太后一臉的希冀,不由抿嘴笑道:“回老祖宗,自打玉兒有喜,胃口倒是好了許多,不拘酸的辣的甜的,玉兒都想吃呢。”
太皇太后笑呵呵的說道:“想吃就好,玉兒,想吃什麼只管和我說,憑是天下地下海里的,只要玉兒想吃,老祖宗就有法子弄了來。”
黛玉靠着太皇太后笑道:“玉兒謝老祖宗恩典。”
太皇太后拍着黛玉的手笑道:“玉兒只好好安胎,順順利利的生下我的重重孫兒,老祖宗就開心了。”
黛玉只看了慈和宮一圈,便挽着太皇太后的手撒嬌道:“老祖宗,玉兒有日子沒瞧着達蘭了,今兒忽然特別想讓達蘭陪着,可是達蘭卻被宣進宮了……”
太皇太后眼神微微一動,便笑着說道:“哦,達蘭被宣進宮了麼,蘇麻,去瞧瞧那孩子在誰的宮裡,把她帶到這裡來陪玉兒。”
蘇麻喇姑應了,趕緊出去找達蘭,沒過多久,她便將達蘭帶到了慈和宮,黛玉細細瞧着達蘭,見她臉上的妝容很新,面上雖然用了脂粉,卻也遮不住泛紅微腫的雙眼。
看到黛玉,達蘭強笑着上前見禮,現在她可不能再叫黛玉妹妹,而是要稱呼黛玉爲表嫂了。“表嫂今兒怎麼進宮了?”達蘭問過安,便強笑着說道。
黛玉微笑道:“大師伯伯要我多活動,我原想找你到我們府上陪着我,偏你又進了宮,我想着有日子沒來給老祖宗請安了,便也進宮了。”
太皇太后點着黛玉的小鼻頭笑道:“就知道你這丫頭拿我做幌子。”黛玉只用手捂在小腹上,對太皇太后調皮的笑道:“老祖宗,玉兒是替您的重重孫子或者孫女兒來給您請安的。”
太皇太后聽了這話,笑得前仰後合,滿宮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來,黛玉留意到達蘭的笑容有些牽強,便笑着說道這:“老祖宗,大師伯伯要玉兒每天至少走五千步,今兒才走了不到一千步呢,要不您和玉兒一起到園子裡溜達溜達?”
太皇太后搖頭笑道:“別折騰我這把老骨頭了,達蘭,你陪着玉兒去御花園走走,扶着些,別累着了。玉兒,溜達完了回來吃奶酥。”黛玉自從有喜以後就特別喜歡吃奶製品,滿宮上下無人不知。
黛玉笑着應了,和達蘭辭了太皇太后,便去了御花園。太皇太后看着黛玉和達蘭離開,悠悠嘆息了一聲,蘇麻喇姑雖然知道太皇太后因何嘆息,卻聰明的什麼都不說。
“達蘭,是誰給你受了委屈?”黛玉任達蘭挽着自己,急切的問道。
達蘭輕輕搖頭,低低道:“沒有誰委屈我。”
黛玉不高興的停了下來,用審視的目光看着達蘭,氣鼓鼓的說道:“達蘭,我們七年的同生共死難道你都忘記了,你不再相信我了?”
達蘭忙說道:“表嫂,不是這個意思,我……剛纔皇上命我去看他,皇上希望我和他破鏡重圓。”
“什麼?皇阿瑪怎麼能這樣,你們和離才幾個月啊,達蘭,你的意思呢?”黛玉吃驚的瞪大眼睛叫道。這三個月她只在家裡安胎,對於其他的事情並沒怎麼過問,也沒怎麼見着康熙,因此對於好些情況都不太清楚。
“這事說來話長,表嫂你知道他中了毒,青玉一直在幫他戒毒,我剛纔見了他,他的情況看上去很糟糕,有些撐不下去。他一直要見我,皇上希望我能幫他撐下去。”達蘭低低說着,聲音裡帶着一些溼意。
黛玉皺着眉頭沒有說話,自從有喜之後,她更能理解做父母的心,胤禩縱有再多的不是,他到底是皇家血脈,只要有一線希望,無論太皇太后還是皇阿瑪都不可能真正捨棄他,皇阿瑪有此舉動,也算是人之常情,可是……這對達蘭來說,就很不公平了。黛玉親眼看着達蘭是怎樣在惡夢中驚醒的,她知道,當初那件事情,對達蘭的傷害有多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