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康熙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聽吳小三招供,李德全最瞭解康熙,他只低頭悄悄看向康熙手臂,衣袖覆在康熙的手背上,正微微的顫動,李德全知道這是康熙動了真怒的先兆,生怕康熙氣壞了身子,李德全從身走出去,從站在外面的小太監手裡接過茶壺茶盞,斟了一杯茶低聲說道:“萬歲,您潤潤嗓子吧。
康熙沉沉的嗯了一聲,看了看林海,李德全忙又給林海送了一杯茶,林海淺淺飲了一口,將目光投向青玉,事涉機密,這間牢房裡並沒有一個閒雜人等,記錄口供的差使就落到了青玉的頭上。
青玉寫完了,雙手將口供奉於林海的面前,林海飛快的看過一回,又讓康熙過了目,然後讓吳小三簽字畫押。其實籤不簽字已經不重要了,這個案子是絕不可能公開的。
康熙一路沉默不語,林海青玉父子也什麼話都不說,李德更是把沉默是金髮揮到了極致。回到了南書房,康熙忽然說了一句:“李德全,莊靖親王入宮見朕。”
李德全心裡咯噔一下,忙應了一聲立刻出宮去請莊靖親王。莊靖親王很快來到南書房,康熙沉聲說道:“莊親王,阿其那在獄中病死,朕……與那畜牲總是父子一場,着將其更回原名,以貝子禮下葬,公告天下吧。”
莊靖親王心裡一驚,他忙低下頭應了,低沉的說了一句:“請萬歲爺節哀。”
康熙揮揮手說道:“趕在封筆之前辦了吧,不必太過驚動了。”
康熙定了調子,莊靖親王便明白了。只將吳小三的屍首從天牢中擡出來,按着貝子禮下葬了,這場胤禩的身後之事辦得低調淒涼,滿朝文武雖然都知道被廢了的八阿哥過世,可是沒見到皇上特別的恩旨,因此大家也都裝着不知道,只糊弄過去也就算了。
到了出殯的這一日,棺材從內務府裡擡出來,直往城外走去。因爲胤禩沒有子嗣,連個摔盆捧靈的人都沒有,兩個小太監捧着胤禩的靈位走在棺材前面,一路之上,經過了不少王公大臣的家門口,可是卻沒有一家出來設棚路祭,每一家都是大門緊閉,生怕招惹了事非一般。
在路旁的一間茶樓臨窗的包間裡,一個身着玄狐裡靛青緞面皮袍的男子看着路上的出殯隊伍,他的手緊緊的抓着窗櫺,手背上的青筋高高迸起,雙眼死死的盯着那口看上去就顯得很寒薄的黑漆棺材,這個男子的牙齒咬得格格直響,臉色鐵青鐵青,他真的沒有想到,他的皇阿瑪會來這麼一手。
沒錯,這個男人正是正牌八阿哥,愛新覺羅胤禩,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是了,因爲皇家已經公告天下,八阿哥因病身亡,愛新覺羅胤禩已經是一個死人。就算他還活着,也永遠不能得回他原本的身份,他只是一個活在人間的幽靈。
“皇阿瑪,你真狠!”胤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猛然掉頭走出包間。他只怨自己的父親狠心,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若非他佈下這瞞天過海之局,做了那麼多忤逆之事,他的皇阿瑪又怎麼會如此決絕。
甄恪的傷養的差不多了,他正在家裡想着那日金三變所說的話,屬於忠敬王府的四成股份,那金三變絕對沒有本事弄到手,那麼他能打主意的就是朝庭掌控的四成股份。那四成股份交給皇家已經四天了,金三變卻還沒有任何的動靜,他,到底想做什麼?
就要甄恪苦思銘想的時候,宮裡的慧妃娘娘忽然收到一封信。那封信看着並沒有特別的,是明珠夫人再三求人託了關係,拜託慧妃幫忙的信。慧妃看完信,卻將身邊所有服侍的人都攆了出去,只說自己腦仁兒疼,想清靜清靜。
衆宮女退下後,慧妃將那封信再次拿了起來,又看了一遍,這一次,慧妃用手指着信箋上的字,隔幾個跳一下,將一封隱藏的密信讀了出來。讀罷密信,慧妃沉思良久,纔將信放到火盆裡燒成了灰燼。看看時辰,差不多是皇上翻綠頭牌的時間了,慧妃對鏡攏了攏頭髮,打開門問道:“今兒萬歲爺翻了誰的牌子?”
小太監跪在廊下顫聲回稟,“回娘娘,萬歲爺今兒沒翻牌子。”
慧妃眉頭一挑,沉沉的“哦……”了一聲,又問道:“萬歲爺今兒在哪裡用膳?”
小太監硬着頭皮顫聲說道:“回娘娘,萬歲爺今兒在宜妃娘娘宮裡用膳。”
慧妃臉色微變,她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怒氣,揮手沉聲道:“都散了吧。月儀,你過來伺候本宮。”
一個身着淺青色旗裝的女官快步走了上來,扶着慧妃走回房中。慧妃在桌前坐下,看着月儀將門閉上,才捋着手指上的點翠金護甲淡淡問道:“月儀,本宮讓你打聽的事情打聽的如何了?”
月儀走到慧妃跟前跪下,垂頭說道:“回娘娘,奴婢不敢說。”
慧妃沉聲道:“有什麼不敢說的,打聽到什麼就說什麼,本宮難道還會怪罪你麼?”
月儀磕了個頭,才直起身子仰頭看着慧妃,一臉的真誠懇切,她低低說道:“奴婢不是怕娘娘降罪,而是怕娘娘會生氣,沒的氣壞了鳳體。”
慧妃的臉上露出些微笑容,放緩了聲音說道:“你只管說吧,就算你今兒不說,日後本宮知道了,該生的氣也不會少生。”
月儀壓低聲音說道:“回娘娘,奴婢從南書房那邊打聽出來,皇上打算晉封宜妃娘娘爲皇貴妃,據說定在年三十的宮宴上宣佈。”
“什麼……噝……”慧妃驚怒之下,右手被左手的點翠金護甲生活生活劃了一個血口子,鮮血涌了出來。月儀慌忙起來跑去拿藥箱子,熟練的替慧妃包紮了傷口,慧妃臉色鐵青,神色急爲憤怒,看着月儀給自己處理完傷口,慧妃沉聲問道:“這消息可靠麼?”
月儀趕緊說道:“回娘娘,南書房茶水處添炭的小太監和李大總管的幹孫子極要好,這消息就是李大總管的幹孫子魏珠無意中說漏嘴的,魏珠還再三囑咐不可說走露了風聲。”
慧妃臉色陰鬱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月儀,你做得很好。”說完便將她手指上的一枚寶石戒指拔下來,淡淡說道:“這戒指賞你了。”
月儀磕頭謝賞,高舉雙手接過戒指,恭敬的收了起來。慧妃忽然嘆了口氣說道:“其實跟着本宮,着實委屈你了。月儀,本宮知道你一心想着老四,現在你還想嫁進雍親王府麼?”
月儀的眼中蒙上一層迷戀的神色,她堅決的點頭道:“回娘娘,奴婢想嫁給雍王爺。”
慧妃臉皮牽動笑了一下,月儀從來沒有對她隱瞞過她自己的心思,這也是慧妃信任月儀的一個重要原因。“月儀,你也不小了,女人啊,沒有幾年好時光,本宮不通過耽誤了你,你給本宮辦最後一件事,本宮就將你指給雍親王做側福晉。”
慧妃在這裡大包大攬,卻不知道只憑着月儀姓了鈕鈷祿氏這個姓氏,她這輩子就別想嫁給任何一個愛新覺羅家的男子,康熙自從聽了黛玉講過的大清歷史,便命李德全暗中操作,將所有姓鈕鈷祿的秀女都涮了下去,這些年來,就沒有一個鈕鈷祿氏的秀女入選,不論是大選還是小選。慧妃對月儀的承諾根本就沒可能兌現。
月儀大喜過望,趕緊給慧妃猛磕了幾個頭,連聲稱謝,並請慧妃娘娘吩咐,她願意爲娘娘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慧妃向月儀招了招手,月儀起身來到慧妃的身邊,慧妃低低耳語幾句,月儀臉色驟變,慧妃只是看着月儀,月儀的臉色變了數次之後,終於橫下一條心,重重點頭說道:“奴婢領命。”
慧妃微微笑道:“好孩子,只要你辦成了這件事,本宮保你心想事成,便是那雍親王嫡福晉,也少得不是你的。”
月儀忙又道了謝,慧妃又說道:“你要用銀子用東西,只管到我的私庫裡取用。不過千萬記得要謹慎,這一回本宮可全指着你了。”
月儀立刻跪下好一通賭咒發誓,慧妃等她說完了,才雙手將月儀扶起來,看着月儀說道:“好孩子,你的出身是比那拉瑾瑜差了些,你只辦好了那件事,我就收你爲義女,在身份上便不會輸給那拉瑾瑜了。”
月儀心裡很明白,自己和慧妃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不過也正因爲是相互利用,她們之間的結盟纔會穩固,誰都不擔心對方朝自己暗地裡捅刀子。
月儀出去之後,慧妃提筆寫了一封信,信是寫給明珠家眷的,並且還隨信附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寫好信之後,慧妃叫來一個小太監,命他次日天一亮就出宮,將信和銀票交給明珠的家眷。眼看着要過年了,慧妃關照關照明珠的家眷,與情與理都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就算是在宮門遇到檢查也不要緊,反正她沒有讓小太監夾帶什麼違禁之物出宮。
明珠的家眷住在京城北郊的一所破舊宅子裡,那小太監也不是頭一回來了,只輕車熟路的找了過去,將信和銀票一總交給明珠的夫人,他也沒多做停留,便直接回宮了。小太監走後不久,一個身着粉緞窄裉寬袖皮襖,下着五彩蔽膝洋紅馬面裙的女子來到明珠夫人的家裡,只伸手說道:“拿來吧。”
明珠夫人忙把信交給這個女子,卻將銀票收了起來,那女子淡笑了一下,拿出一香色的袋子,丟到明珠夫人的手中,淡淡說道:“那銀票用起來到底不方便,主子賞你的都是真金白銀,夠你一家子嚼用了。”
明珠夫人連聲道謝,這女子將信摺好藏在懷中,才輕快的離開了明珠夫人的家。
這女子顯然是住在這附近的,她是步行而來的,只見她左拐右轉,在小巷子裡轉了幾圈,便消失在一個青灰色的宅門裡。
“主子,賈姑娘回來了。”一個小廝飛快的跑到書房外通報,書房裡傳出一句淡淡的吩咐,“讓她到這裡來見我。”
那個姑娘來到書房,輕輕推門進去,看着她的主子揹着手,面對牆上的一幅畫像,這賈姑娘眼中閃過一抹妒恨,不過她很快將這抹恨意藏了起來,只跪下柔聲說道:“爺,奴婢已經將信取回來了。”
揹着手的那人沉聲說道:“把信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這賈姑娘聽了主子的吩咐,不禁咬了咬嘴脣,將想說的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只取出信輕輕的放在書桌上,用鎮紙壓好後向那始終揹着手的男人行了個禮,才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那個男人才轉過身來,若是甄恪在此,一定會認出他,他就是那個金三變。他拿起桌上的書信,用只有他才懂得的方法看了起來。看過之後,金三變滿意的點點頭,果然不出他的預料,慧妃答應和他合作。只要有了慧妃做內應,他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大半,那四成股份,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
黛玉在王府裡聽說內務府已經公告天下,宣佈八阿哥胤禩的死訊,只搖頭嘆息了一回,便讓人將達蘭請來,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她。達蘭聽過之後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不論死的哪個到底是誰,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現在的達蘭,已經將過一段往事徹底封存,她要開始她新的人生。
“達蘭,過陣子再讓路易向皇阿瑪求婚吧,現在這個時候不合適。”黛玉輕輕說了一句。
達蘭點點頭,微笑說道:“我明白的,表嫂,我也該搬回家住了。”
黛玉想了想,又說道:“達蘭,你現在還是先住在我這裡吧,等事情徹底了結了再搬回去,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總是有些不安,好些還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達蘭笑着在黛玉身邊坐下,拉過黛玉的手輕輕的搓揉着,淺笑說道:“我的小表嫂,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是不是表哥寫的信你都看完了?還是想想怎麼迎接表哥吧。”
黛玉白了達蘭一眼,輕嗔道:“又取笑我,哼!等九哥回來我一準兒向他告狀。”
達蘭笑笑,只對黛玉說道:“我這陣子是不用進宮了,可你不一樣,眼看要過年了,宮裡大宴小宴不斷,你又是太皇太后和皇上最恩寵的一個,可有得你應付呢,別的娘娘都還好說,唯獨慧妃娘娘那裡,表嫂你可要多加些小心,自來慧妃娘娘便對你……”
黛玉笑着說道:“達蘭你就放心吧,老祖宗和皇阿瑪早就吩咐下來,因我有身子,所以過年期間的大宴小宴我都可以不參加,只除了三十晚上的守歲宴。我只跟着老祖宗和額娘,就算是誰想算計我,也沒那麼容易的。”
達蘭笑着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幸好你一有了身子表哥就出徵了,否則只是那些娘娘往忠敬王府裡塞人,就夠你煩了的。”
黛玉挑眉笑道:“有什麼可煩了,若是九哥在家,我纔不用管那些呢,鐵定是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什麼側福晉庶福晉格格之類的,九哥根本就不會讓她們進門。”
達蘭搖頭笑道:“玉兒啊,你自從嫁給九哥,越發潑辣了,連這種話都說的出來,也不怕被扣上有失婦德的大帽子。”
黛玉只是笑笑,並不在意被達蘭說成潑婦。正說笑着,外面有丫環來回稟,說是太子妃和雍親王福晉來了,達蘭扶着黛玉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出去迎接她們兩個。
見太子妃和瑾瑜並沒有帶孩子們過來,黛玉便笑着問道:“二嫂四嫂,怎麼沒把弘皙弘暉淨初淨雪帶來?”
太子妃笑着說道:“那四個孩子太鬧了,沒的鬧得你不清靜,四弟下了禁令,九弟妹你沒生下孩子之前,再不許這些孩子來鬧着你。也得虧是你二哥沒在家,這四個小的沒人哭訴,只得罷了,你二哥若是在家,四個小傢伙只消撒個小嬌兒,你二哥就得將老四的話全都推翻。”
聽太子妃說的有趣,黛玉瑾瑜達蘭都笑了起來,瑾瑜走到黛玉身邊,仔細看了黛玉的氣色,點點頭笑道:“嗯,比前些時候好多了,玉兒,這幾天還吐不吐?”
黛玉笑着說道:“吃了四嫂子親手做的點心,這幾日倒真沒吐過,可就是辛苦四嫂了,每日都要親手做點心,快讓我瞧瞧,可曾把手磨粗了不曾?”
瑾瑜輕拍了黛玉的小臉兒一下,對太子妃笑着說道:“二嫂你瞧瞧,咱們這些個妯娌,綁起來沒比不上她刁鑽,好好的話兒到了她的嘴裡,聽便偏生那麼促狹。”
太子妃笑着說道:“可不,偏讓人又恨又愛的,想打兩下都捨不得!咱們呀,是被玉兒吃定嘍!”
黛玉抱着太子妃的胳膊撒嬌道:“人家哪有……”
太子妃將黛玉散下來的頭髮攏好,笑着說道:“得虧淨初淨雪沒在這裡,要不有樣學樣兒,只都跟你學着撒嬌,咱們妯娌們可吃不消呢。”
達蘭在一旁看着,笑着說道:“原來太子妃和四福晉今兒是特意還消遣表嫂的。”
太子妃伸手拉過達蘭,笑着說道:“還叫二嫂四嫂,打從小九這兒論,你也是我們的妹妹。”達蘭心裡一熱,正想說話之時,忽聽外面傳來一陣驚慌的叫聲:“太子妃,四福晉,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