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那人撲跪在馬前,只哭道:“太子爺,奴才是旺來,我們老福晉病重,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叫太子爺,求太子爺去瞧瞧老福晉吧!”胤礽定晴一瞧果然是旺來,他是索額圖府上的內管家,聽說老福晉病重,胤礽變了臉色,立刻帶轉馬頭,對胤褆說道:“大哥,你先帶弟弟們回宮,我去去就回。
胤褆不放心,可也不好跟着,只向胤禟使了個眼色,胤禟會意,拔轉馬頭叫道:“太子二哥,九弟陪你一起去。”
胤礽並未停下來,只高聲應道:“好,九弟你快跟上來……”
胤禟追了上去,揚起一片煙塵,煙塵散盡,路上已然沒了胤礽和胤禟的蹤影……
索額圖的府第離皇宮不遠,胤礽心裡又急,和胤禟兩個很快便到了索府,太子原是來慣了索府的,他跳下馬衝入索府,便直接往後宅跑,胤禟緊隨其後,索府下人忙跑去向各房主子回稟。索額圖聽說九阿哥也跟了來,臉上露出的笑容便又收了回去,只吩咐道:“快想法子住九阿哥。”
管家自去想辦法阻攔九阿哥,索額圖則去了老福晉的房間,胤礽到的時候索額圖已經坐在老福晉的牀前背對着門,胤礽只聽索額圖低聲勸道:“唉,我們都老了,如今太子殿下深得萬歲爺的信任,時時委以監國大任,我們也算對得起芳兒了,太子也是給我留了面子,才讓我致仕,若是按律處置,我還要擔大不是,你就別生氣了,好歹也吃點東西,你素來是最疼太子的,如何卻不爲他着想了?”
胤礽聽了這話心裡一陣難過,往事歷歷浮於他的眼前,胤礽輕聲叫道:“叔姥爺,叔姥姥,胤礽來了。”
索額圖只裝出驚愕的樣子,抓着牀邊的雕花柱子顫微微的站起來,緩緩轉過身子,昏濁的雙眼看向胤礽,眼裡閃着淚光,而躺在牀上的老福晉卻將被子拉高,不願意去看胤礽,胤礽心裡極不是個滋味,只低聲說道上:“叔姥姥,我來看您了。”
“不敢當,請太子爺恕臣婦身體不適無法下牀跪接之罪吧。”老福晉喘着粗氣惱怒的說道,胤礽是她瞧着長大的,說起話來自然有幾分氣勢。索額圖忙解釋道:“太子爺千萬別見怪,她這是瞧着我被罷了官,心裡不自在,過些日子也就好了,還請太子爺恕罪吧。”
胤礽搖頭嘆道:“叔姥爺,胤礽讓您致仕,可從來沒說過不認您這位叔姥爺,其實叔姥爺已經近古稀之年,也該多歇歇了,整日起早貪黑的去上朝,我這心裡也不落忍。”
老福晉聽了胤礽的軟話,方纔吃力的坐了起來,只流淚道:“太子,你也知道我們赫舍裡一族只知道盡忠王事,雖然你是好心,可是讓人瞧着便是赫舍裡家開罪了主子,這三四輩子的老臉可都丟沒了,你讓我們還怎麼見人?”
胤礽聽了這話也低了頭,他的確是沒有想到赫舍裡家的面子問題,可是如今已經頒了令也不好朝令夕改,況且胤礽也感覺到索額圖想控制住他,他身爲一國儲君,豈能讓一個臣子控制,而且他若是讓索額圖回朝,那麼先前做的努力便都白費了,也會讓他的兄弟們寒了心。想到這些,胤礽硬是咬死不鬆口,到底沒有說出讓索額圖重歸朝堂的話,只是一直溫言軟語的安慰着。
索額圖一瞧就明白了,他了解太子的個性,一但太子決定了的事情,其他人很難改變,索額圖失望的和老福晉對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老福晉心裡一酸,不禁落了淚。
胤礽又好聲好氣的勸了一陣子,便聽到外面傳來胤禟的聲音,“太子二哥,皇阿瑪打發人找你了。”
胤礽忙對老福晉說道:“叔姥姥放寬心,叔姥爺操勞了一輩了,也該歇歇了,叔姥姥您好好調養身子,等您身子好了,胤礽還接您到宮裡去住幾日,福晉也快生了,還要叔姥姥去坐鎮呢。”
索額圖聽了這話,心裡才鬆了些,只是太子不和自家生分了,便能徐徐圖之,總是能讓太子認清形勢,看明白誰纔是最忠於他的人。索額圖將胤礽送出屋子,果然見皇上身邊的秦風陪着胤禟站在院中,旁邊還有索府的管家,管家正一臉的爲難,顯然,索額圖剛纔下的命令實在不容易達成。
胤礽和胤禟秦風走了,在回宮的路上,胤禟說道:“二哥,我剛纔在索家園子裡瞧着一個女子,很象是賈元春。”
胤礽眉頭微皺,淡淡的嗯了一聲,對於索額圖還沒有將賈元春處理掉,胤礽心裡有些不滿。因胤禟提起賈元春,胤礽便想起榮國府,只隨口問道:“榮國府查抄的情形如何?”
胤禟冷笑道:“真是不抄不知道,那榮國府竟放了幾十年的印子錢,金額高達數百萬兩。這幾十年裡也逼死不少人命,我胤禟自問也算得頭一號愛錢的,卻也做出不出那等沒有人性的事情。”
胤礽眼中凝冰,冷聲道:“此等民賊不殺不足以儆天下!”
胤禟亦道:“二哥所言極是,只等大理寺審清之後便可向皇阿瑪請旨,將這一干民賊全都殺了。”
說話間便進了宮,康熙還在南書房批摺子,胤礽胤禟便先去南書房請安。康熙雖然沒有問胤礽去索額圖府上一事,胤礽卻先一五一十的回稟了,聽完胤礽之言,康熙臉色微沉,索額圖的心機他豈有不清楚的,真真可惡至極。其實原本康熙並沒打算殺索額圖,他雖然結黨營私,可也爲朝庭辦了些實事,就算是功過相抵,也能留他一條性命,可是他如今不死心,還想着東山再起,這是康熙所不能容忍的。在一旁伺候的李德全瞧着康熙雙眼微眯,心裡咯噔一下子,他知道,萬歲爺動了殺心,索額圖只怕是性命難保了。
康熙又問了問胤礽今日去西郊馬場的情形,胤礽原想說出胤禩的事情,可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來,胤禩母族出身卑微,這是胤禩最大的心病,這一點,胤礽很清楚,他怕自己若是說了,皇阿瑪再怪罪胤禩,胤禩的心結會更加深沉。因此胤礽只撿些有趣的事情說了,只將胤禩的事情壓下。康熙也只做不知,將胤礽胤禟打發走了。
胤礽出了南書房,並沒有直接回毓慶宮,而是命小太監去阿哥將胤禩請來,他想和胤禩好好談談。那知小太監去了阿哥所,卻沒找到胤禩,只得急忙向胤礽回稟,胤礽也只得先回毓慶宮去了。
原來胤禩一回宮便去了良貴嬪的靜安宮一進了靜安宮,胤禩便跪倒在良貴嬪的面前,懇求道:“額娘,求您成全兒子。”
良貴嬪忙上前去扶胤禩,可是胤禩卻不肯起來,只執拗的說道:“求額娘成全兒子。”
良貴嬪拉不起胤禩,只得輕聲說道:“胤禩,你到底想求額娘什麼,有什麼話不能起來慢慢說?”
胤禩跪在地上,擡起頭看着良貴嬪,認真的說道:“額娘,兒子知道皇阿瑪已經替兒子訂下了郭絡羅家的達蘭格格爲嫡福晉,可兒子心裡已經有人了,兒子不願娶達蘭格格。”
良貴嬪深深嘆了口氣說道:“胤禩,你想娶和碩公主,對麼?”
胤禩點點頭道:“回額娘,兒子就是想娶玉兒妹妹。”
良貴嬪搖搖頭道:“胤禩,快息了這個念頭吧,你皇阿瑪是不會答應的。”
胤禩急道:“爲什麼?皇阿瑪已經給四哥訂下瑾瑜格格了,除了四哥便兒子,爲何皇阿瑪一定不會答應,額娘您都沒有出求皇阿瑪!”
良貴嬪嘆了口氣說道:“胤禩,說起來還是額娘連累了你。額娘出身低微,晉了貴嬪還是老祖宗的恩典,皇上早就將額娘忘記了,你額娘不得寵,又怎麼能在萬歲爺面前說上話,再者,那和碩公主深受太皇太后和萬歲爺的寵愛,我在一帝冷眼瞧着,便是太子爺都沒有她得萬歲爺的心意,況且額娘也聽說皇上許了和碩公主自主婚事,皇上是金口玉言,他既說了那種話,便絕不會反悔,胤禩,額娘也不是沒見過和碩公主,可是額娘瞧着這姑娘在溫和的外表下,卻有一顆極有主見的心,你不能確定自己入了公主的眼,你皇阿瑪自然也不會下旨賜婚的。”
胤禩這會子聽不進去任何反對的話,只氣道:“說來說去額娘你就是不想替兒子去求皇阿瑪,你怕毀了你的前程。”
良貴嬪聽了這般刺心的話,眼淚便一下子涌了出來,只哭得肝寸斷,她在這深宮之中艱難度日,爲的還不是胤禩,可是胤禩卻這樣指責於她。十來歲的少年正是叛逆的時候,遇到一丁點兒不如意,便會將之放大成巨石一般,覺得自己快要被砸死了。胤禩此刻還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卻不知道他已經深深傷害了世上最愛他的那個人的心。
良貴嬪哭了一陣子,自己用帕子拭了淚,輕聲說道:“胤禩,既然你一心要娶和碩公主,那額娘就爲你去求,可是額娘真的不知道你皇阿瑪會不會答應。額娘只能答應你額娘會盡全力去求你皇阿瑪。”
胤禩聽了這話,心裡也難過起來,只連連磕頭道:“額娘,兒子錯了,兒子不該逼您。”
良貴嬪撫摸着胤禩的頭柔聲道:“胤禩,額孃的好孩子,你的心額娘明白,快起來吧,要想你皇阿瑪看重你,你自己還要好好努力。先前你皇阿瑪嫌你的字寫的不好,你卻總不肯用心練字,寫出的字有形無意,如今可再不能的。你央人替你寫字應付差事,打量你皇阿瑪不知道麼?他只是沒有發作你罷了。你先前養在慧妃娘娘名下,額娘幾個月都見不到你一回,想和你說說也不能夠,如今額娘好歹有了資格,再不能不問的,額娘已經臨了你皇阿瑪的字,你拿回去好好用心練習揣摸,好歹再別讓你皇阿瑪失望了。”
胤禩慚愧的低下頭,小聲答應了,良嬪將胤禩拉了起來,溫柔的爲胤禩整整衣裳,輕聲說道:“胤禩,可是今日又受了什麼委屈?”
胤禩紅着臉將今日的事情說了一回,良貴嬪用心的聽着,聽完之後輕嘆道:“胤禩,額娘既然答應你便一定會做到,可是額娘也要你答應額娘一件事情,你應下,額娘纔去求你皇阿瑪。”
胤禩急忙說道:“額娘,您說什麼兒子都答應。”
良貴嬪苦澀的一笑道:“胤禩,你先聽額娘說完。額娘要你答應,若是你皇阿瑪不同意,你不可由着性子,必須聽從你皇阿瑪的安排娶達蘭格格。”
“什麼……額娘,您怎麼能這樣說,兒子只想娶玉兒妹妹。”胤禩象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一樣跳了起來,氣乎乎的叫道。
良貴額輕嘆一聲道:“胤禩,額娘一定會去替你求的,可是額娘根本沒有一定爲你求得恩典的把握,到時你若是由了性子,必有一場滔天大禍,所以你不答應,額娘便一定會不去求你皇阿瑪。”
胤禩想了想,方纔沉重的點頭道:“好,兒子答應。”
良貴嬪點點頭,取出自己爲胤禩臨的字,讓他帶回阿哥所去練習,然後便坐在一旁思索,過了很久之後,良貴嬪才站了起來,命人伺候她更衣,良貴嬪只帶了兩個小宮女,徑直去了清和暖塢。
太皇太后聞得良貴嬪前來請安,輕輕搖了搖頭,淡淡吩咐道:“叫她進來吧。”
良貴嬪先跪下請安,太皇太后淡淡笑道:“這麼晚了還過來,必是有要緊的事情吧?”
良貴嬪跪在地上,仰頭看着太皇太后,鼓起勇氣說道:“臣妾是替八阿來求老祖宗的。”
太皇太后微微皺眉道:“老八有什麼事,還要你這做額孃的大晚上的跑來求我?”
“胤禩他看上了玉格格,想娶她爲嫡福晉,妾身苦勸不住,只能來求老祖宗,求老祖宗成全胤禩這孩子。”
太皇太后輕輕搖頭,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失望,當日她給良貴晉了位份,是有深意的,可是良貴嬪今夜貿然前來,還提出請求賜婚一事,讓太皇太后覺得自己看錯了人。
“想必你也知道,皇上已經給老八定了安親王爺的外孫女兒,達蘭你也是見過的,是個極爽利的女孩兒。皇家子女的婚事從來都不是由着性子的,胤禩年輕不曉事,難道你也不曉事?”太皇太后的言語很不客氣,讓跪在下面的良貴嬪一顆心直往下沉,身子也輕輕顫抖起來,臉上也失了血色,只磕頭道:“臣妾知罪。”
太皇太后嘆息一聲,面對這個容貌極美,生得有幾分象佟佳小蝶的女子,她也無法真的生氣,只淡淡道:“蘇麻,把良貴嬪扶起來吧,天下做孃的心都是一樣的,總想讓自己的孩子擁有最好的一切,這也怪不得她。”
良貴嬪跪伏在地上,珠淚漣漣,蘇麻喇姑上前扶起她,低聲勸道:“良主子,皇上早就下了旨,讓和碩馨玉公主自擇夫婿,這會子您再來求賜婚,豈不是讓皇上活打了嘴,這事在老祖宗面前說說便算了,您可千萬別到皇上那兒給他添不自在。”
良貴嬪忙低聲道了謝,又向太皇太后請了罪,方纔退而去。瞧着良貴嬪單薄的背影,太皇太后微微搖頭,淡淡問道:“蘇麻,你怎麼看?”
蘇麻喇姑輕聲說道:“回太皇太后,良主子從來都是寧靜澹泊的性情,在宮中十多年,她從沒和誰爭過什麼,明裡暗裡吃了不少的虧,卻還保持着一分純良,奴婢以爲這非常難得。今天晚上良主子會過來,只怕是被八阿哥纏得不行,良主子沒法子才走這一趟的。”
太皇太后點點頭道:“若是她回去能打消了胤禩的念頭,倒也是件好事,只不過老八骨子裡很有一股子擰勁兒,只怕良貴人到了兒還得被八阿哥求動了,再去求萬歲爺,我原說老八是個省心的,看來我是說早了,老八可不是個省油的燈,蘇麻,你明兒抽空去南書房一趟,先給皇上通個氣兒,就說是我的話,若是良貴嬪爲老八的事求到他那裡,讓他別爲難良貴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