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屏這一上午可是吃三頓飯了,可這頓吃的卻是最爲舒心暢快。
老威王過年高興,就想多喝兩杯。
結果,被他大孫子發現了。
北冥傾絕面無表情吩咐道:“給祖父喚茶。”
“是。”藍水低頭應一聲,都沒敢擡頭看一眼老王爺可憐兮兮的眼神,便撤了老王爺的酒杯,換了一杯冒着熱情的香茶奉上。
老威王怒瞪他這不孝孫兒一眼,扭頭便向蕭南屏告狀道:“他昨兒還和我老人家說,你進門後就給你立規矩,把你管成一個小受氣包。”
“哦,那沒事,我不怕他,到時候我會先給他準備一車算盤,一年換着跪,絕對夠用。”蕭南屏一臉淡定的看着老威王,發現這老人家眼睛居然瞪的這麼大,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帥氣小夥子。
老威王被氣的吹鬍子瞪眼,扭頭對他孫兒說:“你的好日子快到頭了,等這丫頭進門後,有你福享的。”
“嗯,您也有福享。”北冥傾絕一臉的平靜,可這話說的很有提醒意味。
老威王眉頭一皺,心升一股不祥預感。
商海若淡淡一笑,對於他們這對壞心眼的未婚夫妻,唉!她同情老爺子以後的福氣日子。
傅華歆在一旁又吃醋瞪眼,這不是他親孃,一定不是,就沒有這麼忽視兒子的親孃。
麗水夫人吩咐藍水她們給北冥傾絕和蕭南屏盛了一碗熱雞湯,葉上珠和商海若也有一碗,老威王的還是她親自盛的。
可一圈人下來後,她獨獨就忘了自己兒子那份兒。
商海若把自己的給了傅華歆,她也心疼他,怎就如此不得二嬸的喜歡呢?
傅華歆悶頭喝湯,心都傷透了。
“幹什麼呢?瞧瞧多大人了,喝個湯還能弄一身,你這樣子,以後成親後,老孃可怎麼放心的下?”麗水夫人一邊嫌棄着兒子,一邊又給擦着衣袖,並把一塊玉佩給了他,嘆氣瞪他道:“這是你爹留下的,也該是給你的時候了。”
傅華歆手中拿着那塊藍田暖玉,觸手細膩溫潤,色白而潔淨無暇,上面雕刻着一副山水圖,約三寸長二寸七寬,簡潔明瞭,是父親生前的最愛。
麗水夫人一手搭在兒子握拳的手上,眼中滿是慈愛道:“歆兒,不是娘對太嚴苛,而是傅家只有你一個兒子,娘不希望自己的慈愛毀了你,讓你長成一個紈絝子弟啊。”
更何況,從北國到南國,兩國皇帝皆不會喜她兒子,她又如何敢過分寵溺兒子,讓蕭衍有理由拿她兒子威脅她呢。
傅華歆喉頭有些哽咽,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母親第一次這麼溫柔慈愛的看着他,對他說這樣無奈的話。
“季沈,許多的事,都非是此時能說明白的。以後有機會,再和你們這些孩子說吧。”老威王怕傅華歆會這時情緒失控,只得在一旁提醒他,威王府也是隔牆有耳的。
傅華歆眼中淚光浮現,垂眸整理下情緒後,收了玉佩入懷裡,擡頭又是那副傲嬌笑臉道:“娘給的禮物兒子收下了,可這還不夠,回頭娘可得再補償我一些。比如,給我和閼辰繡牀雙喜被?”
“滾!老孃早八百年就拈針了,讓我繡花?還不如讓老孃山上給你打頭猛虎剝皮做牀單來的容易。”麗水夫人又擡手拍了她兒子後腦勺一下,深覺得這小子是真欠揍。
傅華歆挨這一下,不僅沒暴跳發火,還咧嘴笑得很是開心。
蕭南屏湊近北冥傾絕,小聲對他說:“吃完飯陪我去趟折桂坊,不許拒絕,我是有正事。”
北冥傾絕俊臉微黑沉,他就不明白了,什麼正事非得要去折桂坊那種地方。
“折桂坊?他們大過年也開張嗎?”老威王是主位,他旁邊就是他大孫子,他們小兩口說了什麼,他老人家自然能聽到。
蕭南屏臉色微紅看着老威王,這話可讓她怎麼回答?
北冥傾絕耳朵尖也是一紅,故作淡定垂眸道:“應是開張的。”
不開張也沒事,他們又不是去嫖,他們是爲正事去的。
“哦,那回頭你們都去玩吧!晚上別忘回來吃飯就成。”老威王是個開明的老人家,淡淡的說完這句話後,便又去嘴饞的吃那個紅燒鯉魚了。
北冥傾絕這回倒是沒管他祖父貪嘴,魚肉還好,吃點也沒事。
傅華歆一聽老威王讓他們去折桂坊玩耍,他立馬眉頭一皺拒絕道:“我們纔不去那種地方,回頭……我要和閼辰去賞梅花,沒空陪你們瘋。哦,對了,葉公子可以和你們一塊兒去玩,反正他也是閒着沒事幹。”
“今兒過年清靜,我準備一會兒再去遊秦淮河。”葉上珠執帕擦拭嘴角,對於傅華歆的好意,他心領了,卻無福消受。
傅華歆打量着葉上珠這副清瘦如排骨的身材,嘖嘖嘖!去了折桂坊,說不定還真會被那羣如狼似虎的女人,給折騰散架呢!
葉上珠那怕吃好了,也沒有先離開,而是坐在一旁淡然的端杯喝着茶,等大家吃好了散席。
“葉公子,有人給您送了新年禮物上門,沒留名。”嚴管家帶人擡着一個大箱子走進來,四個僕人擡着,瞧着都沉的慌,也不知道箱子裝的是什麼東西。
“我的新年禮物?”葉上珠蹙眉回頭看了那大箱子一眼,根本就猜不着這是誰送給他的。
似乎除了他們以外,再不會有人給他送禮物了吧?
傅華歆一見葉上珠看向他,他立馬擡手道:“這可和我無關,我可只給閼辰準備了新年禮物。”
葉上珠又把目光移向了北冥傾絕,他們關係可是最好的,難道是他給他的驚喜?
北冥傾絕蹙眉輕搖了搖頭,這事也不是他做的,他準備的禮物還沒送給他們呢。
蕭南屏不等葉上珠看向她,她便勾脣笑說:“別看我,我雖然之前有調戲過你,可卻真對你沒意思,不可能曖昧的給你準備新年禮物。”
葉上珠沒好氣瞪她一眼,目光移向老威王,見老威王和麗水夫人皆是搖頭稱不是他們,這下可是真讓他糊塗了。
到底是誰在搞神秘?箱子裡不會裝着毒煙吧?
蕭南屏看向嚴管家說道:“把信拿來我看看。”“是。”嚴管家應一聲,便上前把那封信奉給了她,隨之便帶人退下去了。
蕭南屏拆開信看了幾眼,信封上寫着:葉上珠親啓。
信內容卻只有四個字:新年快樂!
葉上珠伸手接過蕭南屏遞來的信紙,看着這狗爬式的幾個字,他眉頭一皺,當場撕碎了那封信,起身走向那大箱子,暴力的揮扇劈開了箱子。
木屑崩飛,傅華歆被嚇得擡袖擋臉,這是要毀他容啊?
果然,背對門口坐,是個危險的位置。
葉上珠雙眼怒紅瞪着箱子裡的長條錦盒,不用看他也知道里頭是什麼東西。
他居然監視他,還送一柄簫來氣他?
蕭南屏起身走過去,有點擔心這樣情緒非常失控的葉上珠。這是她第一次見葉上珠動怒,原因卻只是一份新年禮物。
葉上珠盯着那長條錦盒許久,最終還是隻能無奈的嘴角勾起一絲苦笑,彎腰拿起那最上頭的錦盒,打開一看,果然是一柄玉潤光澤的墨綠玉簫。
“是藍田墨玉簫,出自廣白之手,價錢在十萬金。”蕭南屏見過此簫,爲廣白滿意之作,也是最心酸之作。
也是因爲不想賣了這柄簫,廣白纔會定價十萬金,爲得便是逼退那些想買此簫之人。
沒想到啊,葉上珠居然認識這麼土豪的朋友,一出手就是十萬金的天價新年禮物。
嗯,箱子裡其它的東西也不便宜,這些筆墨紙硯,便要花不少錢和人力,才能湊齊點吧?
“難怪這箱子瞧着如此沉重,原來是一箱子石頭啊?”傅華歆眼角瞥一眼,便頓失興趣了。
這些硯臺玉筆雖然都不錯,可雕工也忒俗氣了。
皆是浮華之物,葉上珠估計也不會喜歡,這送禮之人,算是白費心思了。
“葉公子,你要去哪裡?”蕭南屏一見葉上珠握着那把墨玉簫殺氣騰騰出門去,她是想拉住他,卻被他給擡袖甩開了。
北冥傾絕起身追了出去,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那個人,竟然找來了嗎?
傅華歆和商海若對視一眼,也跟着他們身後追了出去。
老威王年紀大了,反應有點遲鈍,等他回過神來,桌上就剩下他和麗水夫人了。
這羣孩子,不就一份新年禮物嗎?大驚小怪個什麼勁兒。
麗水夫人看着那一箱子石頭也頭暈,揮手讓京墨帶人趕緊擡下去。
這都什麼禮物?大過年的送一箱子石頭,難怪小葉會如此生氣。
……
葉上珠前頭跑,北冥傾絕後頭追。
蕭南屏追上他們時,就看到北冥傾絕和一個紅衣妖男打起來了。
果然,喜歡紅衣的人,都有病。
琰摩送完禮,就等在威王府外頭,想看看葉上珠什麼時候出來揍他。
可葉上珠他是等出來了,卻和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拉拉扯扯的,他還以爲對方要欺負他兄弟,上去就和對方打起來了。
然後,他就被葉上珠一扇子拍開了。
葉上珠擋在北冥傾絕身前,皺眉怒視着琰摩,聲寒如冰道:“取藥的代價我已經付清,你還來找我作何?”
琰摩一手捂着胸口,頭微低着,豔麗的容顏上一片怒容,聲音中夾雜着壓抑的怒火:“你爲了別人,打我這個大哥?”
“大哥?什麼情況?”傅華歆和商海若一來到,戰火就熄滅了。
然後,就聽到葉上珠多了個大哥……
葉上珠捏着摺扇的手已是骨節泛白,面對琰摩時,他有的依舊是一肚子火氣。
多少年過去了,他怎就不見一點成長,永遠都幼稚的像個孩子。
金衣公子也來了,他就怕琰摩和葉上珠再鬧起來,結果還是來晚了。
“金公子?”蕭南屏一見金衣公子出現,嘴角便上揚一抹嗜血微笑,像黑夜中的血色薔薇,陰森詭異。
金衣公子可不敢大意,他走到琰摩身邊,對蕭南屏笑得歉意道:“公主殿下,在下當初被神王所控制身不由己,有得罪之處,還請公主殿下諒解。改日,在下定帶禮登門道歉,今兒……有點不太方便。”
琰摩低頭看着金衣公子拉着他手臂的手,擡頭就咬牙衝他吼道:“他都爲別人打我了,你還……”
“那也是你欠揍!”金衣公子都要被這混蛋大哥氣死了,讓他來送新年禮物,他居然和人家在門口打起來了?他可真人才。
“你!”琰摩這回是氣的連金衣公子也要一起揍了。
金衣公子可不和他硬碰硬,這就是頭蠻牛,你越給他頂,他越來勁兒。
葉上珠皺眉把那柄墨玉簫拋向琰摩,蒼白的面色,冰冷的好似覆上了寒霜:“琰摩,我最後和你說一遍,大海葬送的不僅僅是我的性命,更是你我之間的兄弟情分。當年的我已死,如今的我,只是葉上珠。”
“我管你是叫什麼名字,反正你是我三弟,這一點,死都不可能改變。”琰摩執拗起來,那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葉上珠越是拒絕他的好意,他越是要惹人煩的往前湊。
“隨便你!”葉上珠不錯的心情,全被這個人敗光了。
“你!”琰摩氣的乾瞪眼,手裡的墨玉簫都要被他給握碎了。
葉上珠回身進了威王府,並對守門衛說了句:“他要敢硬闖,就放貓。”
“是。”守門大哥總覺得他是聽錯了,只有關門放狗的,哪有放貓的?
“他怕貓。”葉上珠已經擡腳跨入大門檻,頭也未回的說出琰摩沒出息的弱點。
傅華歆不厚道的笑出了聲,像琰摩這樣一個身材高大模樣妖孽的男人,居然會怕貓?笑死人了。
商海若拉了他衣袖一下,讓他適可而止,要不然捱揍的人該是他了。
琰摩被氣的要死,這個小混蛋,他是因誰怕的貓?他居然拿這個弱點來威脅他,氣死他了!
金衣公子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三弟脾氣可漸長,你還是耐心點吧!否則,回頭他讓北冥傾絕趕你出建康城,可別怪做兄弟沒提醒你。”
琰摩扭回頭冷冷瞪他一眼,便轉身握着簫走了。
不要拉倒,他還不送了。
金衣公子微笑對他們一頷首後,才忙去追上琰摩這個狂躁男。
傅華歆拉着商海若已離開,他可不想讓小妖女帶壞他家閼辰了。
蕭南屏與北冥傾絕一起並肩前行,路上還在說葉上珠的事。
“對於他的事,我所知也不多。當年救他時,他也只說自己來自一座無名海島,家中已無人,不想回去了。”北冥傾絕今兒出門倒是沒帶重溟劍,一襲冰藍色絲綢廣袖袍,也多了幾分柔和飄逸。
“既然他不願意多談曾經過往,我們也不必多問了,朋友之間,總要有些信任的,對嗎?”蕭南屏微笑轉頭看着他,眼中多了幾分真誠。
北冥傾絕駐足側身低頭對上她亮晶晶含笑的眼眸,擡手指尖輕拂過她細長的黛色柳眉,只覺得這樣的她真好。
麒麟和朱雀偏過頭,在左右顧看。
大過年被虐,她們都有點不想伺候這二位了。
北冥傾絕牽着她的柔若無骨的小手,二人肩靠肩而前行,半點也不覺得冬日清寒了。
“也不知義父是如何過的年?是在觀裡吃素修行,還是回靈仙谷去整理他那些美人圖去了。”蕭南屏擡頭看着遠處的蔚藍天空,今日的陽光很和煦,暖融融的,好似給藍天白雲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美麗的讓人心情都變得很好了。
“他,應該是去陪美人了。”北冥傾絕修長濃黑的眉毛一皺,還是不怎麼喜歡她提起曲蓮那個老妖精。
“呵呵呵……你這醋吃的真沒道理,也很幼稚。”蕭南屏笑看着他,只覺得這人要是長得好看了,一顰一笑都是賞心悅目的。
北冥傾絕扭頭看着她,眉心輕蹙道:“曲蓮是個很出色的男人,祖父說小姑娘就喜歡他那樣的。神秘,高雅,本事多,會哄人。”
“嗯,爺爺說的沒錯,曲蓮的確是個神秘且充滿魅力的成熟男人,小姑娘大都喜歡他這樣的。”蕭南屏點頭微笑看着他,就看他接下來還能怎麼花樣吃醋。
北冥傾絕眉頭緊皺盯着她的眼睛看,似是在逼着她收回那些錯誤的話。
蕭南屏一笑轉頭看向別處,就是不看他。
北冥傾絕被她牽着手前行,走出大概十步,他便無比沉悶的說了句:“再好,他也老了。”
“不!他那是成熟,非老也!”蕭南屏前頭走着,抿嘴忍笑,且看他能撐到何時才發火。
北冥傾絕聽她又在誇曲蓮好,他生氣的腳步一頓,拉他入懷自後圈住她整個人,低頭咬了她粉嫩嫩的耳垂一下,眸光幽深的悶聲說:“招惹了我,你就不能再招惹別人。否則,我會……”
蕭南屏脣邊的笑漸漸僵住了,他,他說什麼?這話居然是他說出來的?不知羞啊!
麒麟和朱雀離的遠,並沒有聽到他們的瞧瞧話,只是見到威王爺湖人自後抱住她們家主子,然後……主子似乎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