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
酒樓雅間裡,幾人相談甚歡,一起用了頓飯。
之後,他們夫妻二人,便先離開了。
夏侯玄見這兄弟二人間的氣氛不對,便找個藉口,暫先離開了。
當雅間裡只剩下兄弟二人後,氣氛可就有些凝結了。
彼此沉默許久,蕭世纘才極爲無奈的嘆氣道:“阿欣,屏兒已有夫有子,人生圓滿喜樂。你,是否也該放下了?”
蕭世欣垂着頭,沉默片刻,忽然,嗓音沙啞的問:“二哥,你爲何不喜歡她?在我們這些兄弟裡,除了四哥因懼怕她生不起喜歡,其實……世儀也喜歡她,只不過,他不敢喜歡的太明顯罷了。”
蕭世纘望着對面坐的這個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笑容略微苦澀道:“阿欣,你該知道,二哥心裡有個人。有那人在一日,二哥又怎會對屏兒多心?屏兒,永遠是我寵愛的妹妹,不會改變。”
蕭世欣擡頭看向他這位兄長,眉頭緊蹙道:“二哥明知不可能,又爲何一定要這樣犯傻下去?”
“正是因爲不可能,我纔在盡力的做好我的太子,做好一個夫君,一個父親。”蕭世纘端杯飲下那杯酒,眼角微微泛紅,垂眸勾脣苦澀一笑:“愛不一定要得到,也不一定要每日瘋魔想念。只要所愛之人安好,彼此不打擾,也就好了。”
他們是不可能的,他也不能拋棄他的責任,與其一起浪跡天涯。
“如果大哥還在就好了,那樣……二哥,你或許與那個人,就能有個圓滿結局了。”蕭世欣也是去年母親去世,他們兄弟悲傷許久,在開春二月一次醉酒,二哥哭泣着喚着一個名字,他才知道,二哥心底深處,早在十年前,就藏着一個人了。
蕭世纘有些難受的飲着酒,不知是爲麻痹自己又泛疼的心而喝,還是用酒來祭奠他可憐的母親。
母親爲了父皇,付出那麼多,不曾爲自己母族謀劃過一點榮華。可在她生前,盡心盡力管理後宮那麼多年,爲父皇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兒子成了太子,她都沒得到那個後位。
到死,她都只是父皇的妃妾,多麼可悲,多麼不值得。
“二哥,我想母親了。”蕭世欣忍的真的很痛苦,爲何父皇要那樣對待母親?母親爲他操持後宮多年,從不曾做錯過一件事,可父皇卻給了她鳳印,給了她兒子東宮太子的位子,就是不肯把後位給她,最後……
呵呵……就算沒有夫妻之情,他也該看在他們兄弟的份上,讓母親多享福幾年,多看他們這些兒孫幾年啊!
可他,他害死了母親,好無情,真的是好無情呢!
“阿欣,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蕭世纘喝酒喝的眼睛都紅了,他望着這個痛苦落淚的弟弟,在他的身上,有憤怒,也有殺氣。
“我沒有什麼可瞞二哥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二哥都知道的。”蕭世欣很痛苦的低着頭落淚,因爲答應過母親,一定要和二哥兄弟同心,絕對不能在母親死後,他們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蕭世纘已經趴倒在桌邊了,可見他酒量也不是很好,又或許是心頭積壓了太多事,纔會酒入愁腸醉的快吧!
蕭世欣還算清醒,他讓隨從留下結賬,他則扶起蕭世纘,離開了這家酒樓。
……蕭南屏他們已在建康城停留了好幾日,也沒有找到神王和烏羽的影子。
後來,接到摩琰的飛鴿傳書,說神王帶着烏羽,跟着一個男人往西去了。
一路上,有兩撥人在追殺他們三人。
摩琰信裡還說,葉上珠認出了那兩撥人。
一撥人是西海御龍氏的人,領頭人是御龍泰。
另一撥人是南海鳳翥氏族的人,領頭人是鳳翥鬱。
也是因爲有這兩撥人鍥而不捨的追殺,那個男人手裡所有的底牌,似乎都丟出去了。
蕭南屏看完信後,可有些不解了。
往西逃去?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是出關去西域?還是往可通向海洋的海域跑?
如果是往西跑,那他們去會是什麼地方呢?
北冥傾絕已收拾妥當,他們需得先回一趟西海。
蕭南屏也知道,他們若想追上對方,可能是要出海去了。
她看過尉遲諗給她的航海圖多遍,如果從中原坐船去白銀王國,他們最好從東揚州走,這樣會比較順利一些。
可那個黑袍人帶神王母子走的路線,卻不是東揚州這條線,而是鄞州這條線,他是準備從鄞州坐船出海嗎?
或者,是他在鄞州有可以出海的大型樓船。
因此,他纔會走鄞州這條航線。
北冥傾絕收拾好行囊,都沒容他和蕭世纘打聲招呼,便把人給拽走了。
蕭南屏只能讓人給蕭世纘捎個口信,就說她有急事先走了,等孩子大點,再帶孩子來建康看他這個舅舅。
而在蕭南屏離開的這一日,皇宮的樂遊苑,也在當天晚上,失火了。
竹柏影已經研究清楚了,所謂的長生不老藥,其實就是一種養劑,可以讓人體細胞保持活力,可以延緩細胞的衰老速度,已達到一定的青春長壽。
可這種東西有個副作用,服用的人,會因爲活的越久,越會偶爾發作一種肌肉性的撕扯疼痛,就像是無數的細胞有了生命,在人體力不斷掙扎想出去一樣。
所以,沒有什麼所謂的長生不老藥。
那怕人不老死,也會被這種痛苦活活折磨的自殺。
世上,沒有人可以承受這樣的痛苦,包括他和白影。
金蟾站在覆舟山上,望着那片火光沖天的地方,她有些不明白的皺眉道:“老大,您爲何要毀了您的心血?長生不老藥研究成功了,不好嗎?”
豔染也覺得很心痛,這些東西都毀了,長生不老藥也沒有了。
而她和碎玉都是二十多歲的人,古代又沒有延緩皺紋的藥物和手術技能,她們再這樣下去,真要醜的無顏留在老大身邊了。
碎玉最爲善解人意,她看向竹柏影,柔聲問:“老大,是不是長生不老藥……還是有缺陷?”
“無論它是否有缺陷,都不是該存於世間的東西。萬物有枯有榮,生命有死有生,縱然是山河,也有衍生或消失的時候。長生不老,這樣違背自然之事,天道怎麼會容許它存在。”竹柏影是喜歡拿別人的悲苦以爲樂,可這卻不代表,他真想把人間變成妖魔之地。
他喜歡摧毀那些美好的東西,只是因爲他不曾擁有過那些美好。
可如果這世間真的再沒一絲美好了,他或許會寧可沉睡不醒吧!
豔染和金蟾不太懂老大說的這些深奧的話,他們只是想要一直年輕漂亮下去而已。
竹柏影負手迎風在山上,望着那片火光,他面具下的薄脣輕勾道:“長生不老的代價,便是承受永生永世的痛苦。那是比凌遲處死,還要痛不欲生的折磨。”
豔染和金蟾有些害怕了,她們是想長生不老,可卻不想當個被後遺症折磨的病美人。
碎玉望着變了很多的老大,心裡是感到欣慰的。
白影還是改變了老大,讓老大心存一絲善念,纔會爲那些人解了毒,放那些人離開了樂遊苑這個人間煉獄。
如今的樂遊苑,早已是一片火海,空無一人了。
江逸帶走了元恪,她不知道江逸要拿元恪那個活死人做什麼,只知道蕭衍這回是要被氣瘋了。
“走吧!這裡沒什麼好玩的了,我們還是去尋找回去的方法吧!”竹柏影忽然覺得來一趟古代旅遊很沒意思,所以,他想他該回去了。
“要回去了嗎?那真是太好了。”金蟾最高了,她年紀最小,最喜歡的就是閒着宅別墅裡,打打遊戲,嗨皮購物。
可自從來到古代,她都快閒的發黴了。
豔染也高興回去,回去後,她就可以好好保養一下她的肌膚,恢復她的年輕美貌了。
碎玉倒是平常心,老大在哪裡,她就哪裡。
竹柏影猜的沒錯,蕭衍的確是氣的吐了一口血,暈了過去。
神王說得對,竹柏影就是個瘋子,他居然會覺得這個瘋子是人才?
呵呵!當年他笑話胡太后因惹了竹柏影,落得很慘。
之後他又笑話爾朱榮和神王是笨蛋,不知道禮遇籠絡這樣的人才。
如今,他被竹柏影這個混蛋耍了一通,他才知道,竹柏影不會爲任何人所用,他只會拿所有人當玩物,等他玩夠了,他就會摧毀玩物華美的外衣,讓玩物不着寸縷的在人前出醜。
混蛋,瘋子,竹柏影!
竹柏影纔不管這些人怎麼罵他,反正,他只做他喜歡的事,他不喜歡了,那麼,所有讓他不喜歡的東西,都得統統消失。
……
十一月初七,蕭南屏回到了西海。
如今的日月山賭坊和仙山學院,那可是人才濟濟,好不熱鬧的。
不過西海已經封海了,他們這一趟回西海,冰層不算厚,船隻比較大,才能順利回來的。
要是再過一段日子,他們可就難回來了。
仙山學院也封閉起來了,島上有足夠的碳和糧食,他們可以安心讀書學習,絕對餓不着也凍不着他們。
可有些人想家啊!這一封海,連回家過年也不行了。
可這也沒辦法,西海就這鬼天氣,如果他們在封海前離開,至少要明年二月到三月才能再進來。
如此一耽誤,可就得半年時間,他們那耽誤的起啊?
在仙山學院是三年一大考,通過考試的學子,就可以離開西海去外面闖蕩了。
可如果考不過去,那就又得在仙山學院三年,這樣一來,可就是六年光陰了。
他們這裡的學子,最小的十二歲,最大的都二十五歲了,那耽誤的起啊?
因此,這些通過鄯州仙山學院考進來的人,哪一個都不想掛,只能憋着三年不回家,一定要苦讀考過去。
只要能考過去,他們就能進東陵公子產業下鋪子打工學習,要是學好了,就能升管事或掌櫃的。
當然,有錢的也可以從家裡借點資本,自己來創業。
可前提就是,他們這些人,現在必須好好學習,將來才能學以致用。
在仙山學院也有開墾出的田地,這是給學農業的人安排的試驗田。
山上有動物,畜牧業的人,可以在安全區域轉轉,觀察下每個動物生活習性。反正,仙山學院的生活不枯燥,每天都可以很充裕。
就有一點不好,禁止在學院裡談情說愛,違規立刻開除。
他們的時間太短了,三年的時間,如果不全付身心好好學習,三年後,能畢業的會很少。
一個三年又一個三年,他們的青春,可不該在這時候浪費。
想談情說愛,那就等出去再說。
等畢業了,他們嫁娶之事,學院不僅不阻止,每一個結緣的同學,學院都會在收到他們喜帖時,送給他們一份新婚賀禮。
對此,商海若覺得挺不錯,嚴謹規矩中,有點人情味兒。
……
鴻鵠島
蕭南屏一回來,洗漱乾淨後,就去抱她兒子了。
當商海若看到她還有奶水喂小八哥時,她和麒麟都有點目瞪口呆了。
柳青歌也在房間裡,見小八哥咕嘟咕嘟咽奶水,她抱着她兒子,柳眉輕蹙,不解問道:“你怎麼還有奶水?”
他們這一趟來回都快一個月了,她的奶水不早該沒了嗎?
蕭南屏一邊低頭餵奶戳兒子臉頰,一邊又是皺眉嘆氣道:“回奶那幾日我漲的太難受了,雅嵐不忍我受這苦頭,就幫我……”
“打住!不用詳細解釋了,主子。”麒麟的臉頰都紅了,真是看不出來,姑爺那般一本正經嚴肅的人,居然關上門,把閨房之樂玩的這般火辣辣。
蕭南屏擡頭看向她們三個,沒好氣瞪她們道:“他不吸,我疼不說,回頭我兒子還斷糧,一點都不划算。”
商海若笑得很無奈,就沒見過她這樣的,兒子吃不了了,她就給兒子爹吃。
“你們這是沒見識,有些地方,還有人特意養乳孃……吃奶補身呢!”蕭南屏不想理她們這幾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了,她喂兒子。
還別說,她走這段日子,這小子還真沒瘦,還是肉嘟嘟的像個白胖包子。
“南屏,你別戳他了。”柳青歌在一旁看得都心疼了,那有這樣的母親?居然喜歡戳兒子的小肉臉玩兒。
“好吧!我不戳他了。”蕭南屏碩不戳就不戳,回頭就去玩她兒子的小肉手了,真的好軟啊!
商海若拉一下柳青歌的衣袖,對她搖頭笑笑,意思是別管了,隨她去吧!
柳青歌無奈一笑,覺得蕭南屏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孩子,這小八哥要不是攤上雅嵐那個靠譜的爹,還不知道會被南屏怎麼折騰着長大呢!
麒麟看着她家主子喂完一個,又抱着孩子掉個頭,她立馬開口阻止道:“主子,不能一次給他吃太多,會吐奶的。”
“可他還要吃啊,你看看。”蕭南屏讓她們自己看,這臭小子咕嘟咕嘟吃的帶勁兒呢!
麒麟這下不說話了,孩子還是認人的,平常這小八哥,可沒有這麼纏人。
小八哥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蕭南屏拉上衣服,抱着他起身走向裡屋,把他放在搖籃牀裡搖了搖,給他蓋好被子,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一口,這才笑着轉身走了出去。
這屋子是有火牆,暖和着呢!她也只穿了兩層單衣,一點不覺得冷,像以前在暖氣房裡一樣。
商海若見她還要玩,她便把她家老大遞給她了。
“讓二嬸瞧瞧小玉兒,啵!真可愛,一點都不像小猴子了。”蕭南屏抱着傅華歆家的老大玉珏,坐在對門的位置上,低頭一手捏住着這小子白嫩嫩的小臉兒,這眼睛鼻子真像傅華歆那廝,就是嘴巴像閼辰,紅潤飽滿有福氣。
咚咚咚!
“進來。”蕭南屏頭也不用回,也知道是她家那口子來了。
房門打開,走進來兩個身材修長的俊美男子。
一個冷如高山雪,一個豔若江南花。
傅華歆一看到蕭南屏在玩他家老大,他一個箭步衝過去,便把他家性子像極他某二叔的兒子,給搶回了懷裡。
蕭南屏被他衝上來搶兒子的舉動嚇到了,這怎麼就這麼像是把他看成人販子了呢?
傅華歆抱着他家老大,看着她咬牙切齒道:“你有兒子,爲什麼還要玩我家兒子?”
“我兒子睡着了。”蕭南屏一臉無辜,一臉可憐,伸出雙手,能把孩子給她再揉兩把嗎?
傅華歆看了裡間一眼,果然,她兒子真睡着了。
可就算她兒子睡着了,他也不許她玩他兒子。
北冥傾絕對上傅華歆投來的目光,他面無表情實話實說道:“就算她現在懷孕,生也要十月後。”
而且,意外可能會發生,如果生女兒,他絕對不會讓她拿去玩兒。
傅華歆氣的想拿兒子砸他一臉,可一想想這是他親兒子,還是算了吧!砸他不划算。
商海若實在受不了對面某女可憐兮兮的眼神,她只能把懷裡這個乖寶寶送了出去。
蕭南屏抱住如兒剛要親一下,下巴就被擡起來了。
北冥傾絕低頭看着她,面無表情道:“不許親別的男人,小男人也不行。”
蕭南屏和滿屋子人,在一片沉寂後,便是鬨然大笑。哎喲喂!真沒見過醋勁兒這麼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