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海若也只嚐了杯中一口香茶,伸手置杯桌上,她擡眸笑的溫雅道:“南屏公主此來的目的,此時已可說了。”
蕭南屏把這精美的茶具放在桌上,嘴角含笑望着對面從容淡定的人,啓脣緩緩道:“那我就說,說一個我瞭解的人。她啊!二十年的光陰,雌雄顛倒,良緣辜負,令我心疼極了啊。”
商海若臉上的淡然笑容逐漸的變淡了,她清澈溫和的眸子裡,展露出一種似破裂惶恐,又似輕鬆解脫的神色,淡淡的不顯眼,恰如她泡的一杯清茶。
蕭南屏知道商海若是個聰明人,她也不和她拐彎抹角了,傾身笑望着她,低聲道:“二十年前,容王妃因難產而母子俱損,而恰在當時,容王府裡的兩位孺人,同時懷有了身孕。當年的容王,也就是你的父親,他許下一個承諾,誰生下兒子,誰便可被扶正爲容王妃。”
商海若之前的蒼白臉色,此刻已恢復,她眸光平靜的看着對面笑語嫣然的女子,等着對方一層層來剝開容王府,藏得最深的秘密。
蕭南屏指尖輕撫着沉香木茶盤上的並蒂蓮花紋,斜靠着桌子坐在方形繡墊上,嘴角笑意不變道:“可上天很弄人,當時的姚孺人拼得大出血,也只生下了一個女兒。而比姚孺人晚生一個時辰的寧孺人,她卻不甘心就這般與容王妃之位擦肩而過。所以,她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成就了今日的容王爺你。”
商海若聽着這個埋藏在她心裡二十年的秘密,從一個陌生人的嘴裡說出來,她竟然一點不覺得恐惶,而是一種解脫後的輕鬆。
蕭南屏笑望着商海若平靜的臉龐,對於她的反應,她一點都不意外,只是有些心疼的輕嘆道:“容王爺,你我都一樣,揹負了太多的秘密與責任,皆是萬般無奈之人。”
商海若可不敢信她的話,她笑的溫和淡然道:“南屏公主給本王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想必這聽書的茶錢,定然是很不便宜吧?”
蕭南屏聞言不禁一笑,纖指拈起茶盅,仰頭飲下已涼的苦澀茶水,她偏頭望着她,眼神透着幾分迷離道:“南屏不求別的,只請容王爺娶了南屏,給南屏一個身份,一個容身之所。”
商海若對此倒是很爲意外,怎麼也沒想到,蕭南屏竟然會向她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場交易,必須要成交。
蕭南屏滿意的看到商海若點頭應下了這件事,她伸手放下杯子,便起身拂袖對商海若行了一禮,嫣然淺笑道:“南屏多謝容王爺寬容我的任性,王爺晚安,一夜無夢。”
“南屏公主慢走,後會有期。”商海若也已拂袖起身,溫文爾雅的作揖還禮送人。
蕭南屏忍不住擡袖掩嘴一笑,眼眸流轉看了這有趣的女王爺一眼,便轉身拂開門離去了。
商海若擡頭望着外頭深深的夜色,她竟然覺得有點恍惚,不知道怎麼一下子,她就遇上了這麼一個古怪精靈的女子,又怎麼這麼莫名其妙的和對方綁定在了一起?
唉!本以爲她這輩子註定要一人獨孤到老了。
可如今,她卻要因爲那個害她嫁不了人的秘密,而被迫要去娶一個女人?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她想,應該是沒有的。
蕭南屏在這個戒備不怎麼森嚴的容王府,可真是來去自由,半個武功高強的護衛都沒有見到。
也不知是商海若太懶得弄這些了,還是容王府的暗衛,藏的比她想得更深。
出了容王府,她一人走在寂靜的大街上,等待着鬼王殿的人出現。
果然,在這樣月黑風高的夜裡,鬼王殿的小鬼們,再次陰魂不散的纏上了她。
“今夜,連月亮都藏起來了。而你的身邊,再也沒有那個……可以爲你擋下風刀霜劍的人了。”夜風吹起屋頂上黑衣人的衣襬,他單手握着一把修長的彎刀,忽閃爍着銀白的寒光。
蕭南屏轉頭看向那人,聽聲音很年輕,可他的刀……呵呵!鬼王殿五長老樊彥,居然連他都派出來了,這死老鬼還真是看重她的小命呢!
樊彥手中的彎刀一動,銀光一閃,他的人已翩然向地面飛落,彎刀偏身削向了那名黑衣女子。
蕭南屏佇立在街道中央紋絲未動,她只是那樣笑看着對方,笑得人頭皮發麻,笑得人心下遲疑。
樊彥的刀的確慢了半拍,而就是這片刻的遲鈍,讓他失去了殺死蕭南屏的絕佳機會。
朱雀雙手持雙刀現身,擋下了樊彥那奪命一招。
這也是自南國出發後,朱雀第一次使用雙刀對敵。
樊彥折腰躲過朱雀揮來的雙刀,單腳支地,擡起右腿提向朱雀靈活的右手腕,憑那帶起的勁風,便知他這一腳用了十成的力道,被踢到的人,一定避免不了手腕骨折。
朱雀是不躲反攻,手腕輕轉,橫削的彎刀去勢,驟然變成向下猛劈,如果樊彥不及時收腿後退,她這一刀下去,樊彥必然被劈成兩半。
刺啦!
樊彥果然靈活的收腿急退後,可朱雀那把鋒利的修長彎刀,還是把他的衣服給斬裂開一條大口子,腰帶都掉了,衣服也開了,露出他蒼白精瘦的胸腹肌,上面還有道細如紅線的血痕。
蕭南屏在一旁笑鼓掌道:“鬼王殿的五長老果然是反應敏捷,就朱雀這一招劈天斬……您是第一個躲過的。”
當然,朱雀從不輕易出這一招,她只要出這一招,就必然是爲了殺人。
所以,只有朱雀眼裡的敵人,纔有福氣見識到她這一招的威力。
所以,咳咳!她這個當主子,也沒有福氣領略過朱雀這一招自創絕招過,遺憾啊遺憾。
樊彥狠瞪那個一旁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女人一眼,他伸手攏了破開的衣服,扭頭就飛身跑了。
“哎,這怎麼就走了啊?不是說鬼王殿的殺手,一向都是不死不休的嗎?”蕭南屏在一旁纖指摸着下巴,挑眉笑得明豔動人。
朱雀也沒有去追人,收了雙刀回鞘,便轉身走到了她家這位不讓人省心的主子身邊。
蕭南屏摸着下巴眯眸看一眼從烏雲裡露出來的月亮,便笑着轉身揮袖走了。
朱雀跟隨在她身後,頭皮忽然有點發麻,總覺得主子這一笑裡,又暗藏了一個大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