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剛剛下,大將軍府的牌匾就被換成了“恩親侯府”,效率高得令人咋舌。不同於主人的不快,整個府裡的下人們心情都很好。因爲一個“侯爺府”按大梁規制,所有人的俸祿都會上升,包括最底層的丫鬟小廝們。
“爹。”忽哲宇打發了宮裡的人,來到書房。
屋裡早就被摔得稀里嘩啦,忽年濤很少發這麼大的火。
“樑辰真有一手啊,你爹我這是被耍了!”當年他之所以留下忽哲黛,還不是因爲有朝一日可以派上用場,早知是今日的結果,就應該讓她和她母兄一起死了乾淨。
“爹,你讓我辭官,我就辭;你逼我送哲黛進宮,我也照做。可是結果已經擺在面前,他是天子,別再讓我難做。”忽哲宇一手按着太陽穴,沉聲道。
“難做,爹過分嗎?是樑辰太過分!姜家仗着有個皇后,沒少打壓武將,仗着一個皇后,姜家的人都快踩着忽家的臉過了!”忽年濤抄起一個青鶴瓷九轉頂爐,砸在忽哲宇的身上,他也不躲。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爹,別耽誤哲黛了,她已經二十一歲,從小……”
“你住嘴!”忽年濤拍了桌子,“哼,恩親候,駙馬爺,看在這些的份兒上,你可暫且順着他。至於哲黛,我自由安排。”忽哲宇攥緊拳頭,縱然馳騁沙場,兵權在握,他卻連妹妹的終身幸福都照顧不到,因爲不忠不孝的名義他擔負不起。
公西意是被樑簡生生拖回王府的,她本就衝動,這皇榜一看她就炸毛了。忽哲宇快四十了,止心才十七啊。
她就算曾經是現代人也難以接受,不要以爲現代人的接受能力就無敵,她還是很保守的。退一萬步講,忽哲宇根本就不愛止心,止心以後會很累很累的。
“樑簡,那可是你親妹妹!”公西意根本坐不下來,她要進宮跟樑辰理論。他這麼做倒是成全他自己了,哲黛姐姐怎麼辦,滿京城都已經傳言她會被封貴妃,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語還少嗎?止心還那麼小,心性不成熟。在大梁,是真的會一嫁毀終身的,怎麼能這麼草率。
“聖旨就是聖旨,多說無益。”樑簡好不容易纔讓她坐下來,意兒這遇事衝動的性子,得改改。
“你的意思是不管了?”公西意鬆開來樑簡,心裡哇涼哇涼的,“你怎麼和公西誠一樣,變得這麼冷血啊,止心在我心裡和親妹妹沒區別,這事關她的一輩子,難道不應該慎重嗎?”
現代就算能離婚,嫁個人還要考量再三呢。
“意兒,你怎麼就不明白,聖旨不是兒戲。”樑簡很想和她講講道理,但是她未必想聽,“這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哈!”公西意快被氣死了,她愛的人怎麼就是樑簡呢?這個封建腐朽的榆木疙瘩!
“我進宮看看止心總可以吧,看看哲黛姐姐總可以吧。”公西意甩開樑簡的手,她知道皇權多至尊,硬碰硬不行,那也要爲止心討點兒好處。
“不行。”樑簡頭疼不已,兩個人總要因爲別人的事情吵架。
“你……”公西意氣結。
爲了止心的婚事,公西意氣得三天沒跟樑簡說話,並且果斷讓他滾出臥室去睡書房。對此樑簡沒有什麼看法,因爲他已經習慣了,剛好他還有一大堆事情沒處理完。
“王爺,王妃她……”姬回雲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樑簡謄抄着一份文書。
“王妃她這兩天一直在向屬下打探一個人,無色。”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樑簡暗自一笑,小丫頭果真是不安分。
半個月,陸陸續續的消息傳來。皇上賜了公主府給止心,除了嫁妝之外的各種賞賜,也分外讓人眼紅。忽哲黛已經被送出宮,當初巴結忽家的門閥世家,如今也不見蹤影。
公西意作爲一個旁觀者,除了感慨,改變不了什麼。
她只能樂觀的想,說不定止心和忽哲宇在一起就幸福了呢,世事難嘛。只是哲黛姐姐,被他們當做棋子任意擺佈,肯定難過極了,也不知道大將軍府到底怎麼想的。
“又發呆?”樑簡拿着一本書,輕輕打在公西意的頭上,這丫頭的心事越發的重了。
“你怎麼不問我,明明都知道了。”公西意不看樑簡。
“你是說,無色?”樑簡坐下,扳正公西意的身子,“以後想打聽什麼,直接問我。”
“咳咳,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哲黛姐姐……”公西意正色道,“以前哲黛姐姐來找過我二哥,可我二哥非但沒幫她,還間接的羞辱她。我在想,爲什麼不讓忽哲格帶她走呢?到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
“你想的太簡單了,要是忽哲黛失蹤,忽家怎會善罷甘休。他們只會覺得有人算計他們,以忽家的能力,翻個底朝天都是有可能的。這樣不僅連累忽哲黛,還有整個赤嵬峰,範家也不能倖免。”樑簡深入淺出地解釋。
“我是不是除了旁觀,什麼都幫不了她們?”公西意感到難過,她無力於改變任何事情,連她自己的人生也是一團糟。
“意兒,她們不需要幫助。”樑簡無奈地笑,“人只能自救,事情發生了不見得就是壞事兒,誰還沒個迫不得已的時候?比起天底下那些連生存都是問題的弱者,她們的日子已經很優越了。”
“可是她們不自由。”公西意反駁。
“我自由嗎?”樑簡抱着他的傻姑娘,“生於哪不是自己可以選的,你只顧着爲她們難過,那我呢?”
“哼,你是男人,只要你不願意……”
“意兒,單單同情沒有任何作用,這世上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們去做。你可以陪伴一個難過的人,但是你不能輕易改變一個人的人生。”樑簡耐心地說道。
論說話,她很厲害;但是講道理,她講不過樑簡。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還是睡覺吧,眼不見心爲淨。
“別去睡,你忘了今天要給澤延過生辰的?”樑簡提醒道。
“……”公西意無語了,如今是連睡覺都不行了。
到了大哥府上,娘竟然也在。
“澤延三歲了,娘這個做祖母的當然要來看看。”高雨在澤延的脖子上戴上一串香木嵌蟬玉珠,“這是誠兒的心意,我帶過來。”
“哎,娘你真偏心,我纔不信這是二哥送的呢。”公西意吐槽,誠王八要是能記得澤延的生日,她就不姓公西!
高雨燦燦一笑:“你這孩子!你二哥天天那麼忙,怎麼說話呢。”
“他是親生的,就我是撿的行了吧。”公西意扮鬼臉,樑簡在一旁笑笑沒說話。公西意還納悶兒呢,樑簡今天怎麼這麼清閒。
“澤延~讓姑姑抱抱。”公西意抱着孩子愛不釋手,三歲的小澤延很乖,不哭不鬧當然也不笑。她推推樑簡:“我帶的那套積木呢?”
木紅連忙遞過來:“在這兒呢。”
午膳還沒準備好,公西意帶着澤延玩積木,高雨趁機把樑簡叫到一邊,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王爺。”高雨礙於身份,不好說出口。
“岳母大人,有什麼話儘管直說。”樑簡溫和地笑笑。
“豈唸的事情,多謝王爺。”高雨恭敬有加。
“是本王該做的,況且她本無錯。”樑簡繼續溫和地笑。
“不知道這話當不當講。”高雨緊張地道,“意兒原來在宮裡的時候,就有太醫說她不能……你們成親幾年了,她也沒能給王府添個孩子。夜夫人那麼突然就過世了,按說王爺遵旨再娶也是合情合理。只是,這邊兒的意思是先找個大夫給意兒瞧瞧。”
高雨邊說邊打量樑簡的臉色,畢竟王府的事情輪不到他們指手畫腳的,但是也不能瞞着他讓意兒吃藥看大夫。
“岳母大人多慮了,孩子的事情是緣分。成親前太醫們就已經看過了,那些不過是謠言。”樑簡啞然失笑,誰又會知道是意兒不想生,而非生不了。
“還是再看看吧。”高雨堅持,這事兒關係到意兒的未來。
“那就聽岳母大人的,本王還有些事情處理,先告辭了。”樑簡不再推脫,意兒的身體這兩年調的不錯,看看也沒什麼大不了。
“我不要!”公西意拒絕把脈,她纔不要生孩子呢。
“意兒,這由不得你。”高雨生氣了,“看看抓點兒藥,調養調養。這都快三年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本來她也不急的,但是眼看着徐恩就要進門了,意兒要是沒個孩子傍身,將來依靠誰呢。
“好好好,娘你別生氣。”公西意最怕高雨生氣,之前楊非盈說了,孃的身體是氣不得的。不就把把脈,抓點藥,吃不吃可沒人能管得着,這麼一想她就安然地讓大夫把脈。
這個老大夫把手放上去很久,久到公西意覺懷疑他是不是個庸醫,所以什麼都說不出來。
高雨看老大夫的神情有些嚴肅,不免擔心:“意兒她……”
“王妃,老朽說一句不當說的。”老大夫拿開顫巍巍的手,異常緩慢地說道,“您最近是不是用什麼不對的藥了,以致不能受孕。”
公西意心下一驚,這都能看出來?神醫啊……
高雨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意兒又沒生病,怎麼會用藥。
“娘!那個。”
“王妃,聽老朽一句勸,那些藥太傷身體,時間長了就真的不能受孕了。”老大夫搖搖頭,收拾東西走了,醫者父母心啊。
高雨的臉色都變了,大夫什麼意思,難道是意兒……“啪”地一聲,聲音清脆的一記耳光打在公西意臉上,公西意的左臉腫了起來。
這一幕,恰巧被推門而入的公西誠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