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興奮之外,公西意也少不了擔憂:“我們報仇後一走了之,他們豈不是會把賬記在越揚山頭上?”樑簡敲敲公西意的額頭:“我們是我們,越家是越家。就此混爲一談,別說是越揚山,就是旁人也不會認。你只要跟着我就是。”
她好像在樑簡的眼睛裡看見了光。
“那就不要讓越芒丹他們知道了。”公西意肯定地點頭,“我們怎麼做?”此時不管樑簡出什麼主意,都會得到她百分之百的支持。
“恩,”樑簡認真道,“讓我好好想想。”這幾年,過得很累。好久沒有活動筋骨,竟有點兒不捨得輕易放過這次出氣的機會。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在赤嵬居搗亂的時光,讓人懷念。
公西意點頭如搗蒜:“不着急,你慢慢想。我可以給你參考嘛,昨天那女孩還嚷嚷着綁我回去給她師兄暖牀呢!要不是越芒丹護着我,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來見你,萬一……孩子還那麼小,就沒有孃親,多可憐啊。你說是不是……”但凡她能哭出來點兒,效果會更好。
樑簡笑得胸腔起伏:“你呀,是跟我撒嬌嗎?”
“撒嬌有用嗎?”公西意兩眼發光。
樑簡搖頭:“既然夫人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爲夫就稍稍給你討點兒公道。既然事情發生在客棧,咱們就從客棧入手。”
“啊?可是理由是什麼?”公西意困惑,畢竟她受到的只是精神傷害,沒有實質的證據。就這麼去報仇,連個藉口都沒有啊。
“理由,他們在赤竹間夫人休息的客棧,尋釁滋事,嚴重影響了夫人用膳的心情和食慾,這是其一。在夫人隨行的真心勸導下,不知悔改惡言相向,破壞江湖道義,這是其二。妄想對夫人圖謀不軌,意欲傷及夫人性命,這是其三。被管教後不但不感激,竟用裙帶關係威脅夫人的朋友,惹夫人氣悶,這是其四。之後更是給夫人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這是……”
“好好好,我知道了。”公西意乾笑,是不是做政治工作的人都很擅長給人安罪名?樑簡滿意的笑笑,在大梁他是皇帝,在南臨他只是赤竹間。惹赤竹間的後果,當然要按江湖的規矩來。
公西意得意洋洋地跟着樑簡出門,通身狐假虎威的姿態,這是說好聽的,不好聽就是什麼仗什麼勢了。樑簡看她的神情,就覺得好笑,小丫頭就這麼點兒出息,也讓他覺得很好。
他們先是去了客棧,在事發現場公西意再一次激動地跟樑簡描述當時的情形,吐沫星子滿天飛。這一次眉飛色舞地樣子,多數都是在說越芒丹有多厲害,多能打,滿口崇拜之情。
樑簡清算了客棧的所有損失,除了桌椅茶具、人員損傷之外,他另付了一筆公西意所謂的“精神損失”和“潛在損失”。但是公西意並不明白,樑簡爲什麼要自掏腰包。
“傻瓜,人做什麼都有旁人在看。”
公西意不屑於做面子工程,再一次唾棄樑簡:“心機重……”
“以後不管做什麼,都要站在對的這一方,懂不懂?”樑簡苦口婆心給公西意洗腦,“要堅信自己做的是正義的事情,是行俠仗義,不是仗勢欺人。要相信自己是個好人,辦事纔能有底氣,要麼就徹底做個壞人,這也無妨。”
公西意驚悚地看着樑簡:“你沒事吧?”
樑簡深深吸氣:“你就是個小傻子,幸好從小被保護的好。連這點兒小事都覺得過意不去,往後還不被人欺負死?”
“……”公西意吸吸鼻子,“阿簡,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正直無比的好人。”樑簡大笑:“你看,就是要給別人這樣的錯覺。站在我的位置上,就是要被人所信。”公西意背後嗖嗖的涼:“昨天的陰影沒消除,今天的陰影更嚴重了。阿簡,我怎麼覺得我認識的你,不是真的你。”樑簡掐公西意的臉:“別亂想了,走了。”
公西意絕對想不到,報仇的方式會是硬闖皇宮。弄不好,會被亂箭射死。況且這是大白天的,連臉都不擋一擋,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樑簡的內斂含蓄呢?樑簡的沉穩冷靜呢?
公西意拖着樑簡的腿,蹲在地上嚎叫:“大哥!相公!夫君!親愛的!我氣消了,真的……算了吧,本身也不是什麼大事,氣氣更健康。你千萬別想不開,這裡面可是龍潭虎穴,有去無回。”
“不報仇了?”樑簡挑眉。
公西意點頭搗蒜:“沒事兒了報什麼仇啊,哪有什麼仇啊。”
“那好吧,我們回去。”
公西意點頭搗蒜:“好的好的,回去吃飯睡覺妖精打架。”樑簡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來,公西意猛地撞上樑簡堅實的後背,頓時眼淚嘩啦啦的,鼻子好痛。
樑簡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我們的仇,報不報都是小事兒。頂多生氣了,消消氣。不過依我看,那些人不會放過越芒丹,越芒丹礙於她姐姐的顏面,也不會反抗,她姐姐受制於何夏,何夏又一心想要收拾越揚山。這麼看的話,趁着離夫人給越揚山鬆土的機會,可遇不可求夏……”
公西意睜大眼睛:“你是說,何夏會藉機找事兒?”樑簡理所當然道:“他恨越揚山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若不是爲了光復大業,他不可能娶越洛凝。現在爲了報復,他也不會放過越洛凝。”
“這些事兒,你怎麼都知道?”公西意懷疑地看着樑簡。
樑簡的眼睛流光溢彩:“丫頭,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也都知道。”
“呵呵呵呵……”公西意乾笑,“沒看出來,你還挺八卦,知道這麼多江湖秘聞。怎麼沒見有人追殺你?不過我很好奇,忽哲格把你說得那麼厲害,你自己也承認了你是赤竹間。爲什麼這個身份,從不在江湖裡公開出現呢?”
“因爲我沒空。”樑簡道,“人用兩個身份活着,總會顧此失彼。這麼多年若不是白葉,我早就露餡兒了。“
“都有誰知道你是赤竹間的?”公西意好奇。
“赤嵬居、範老夫婦、越玉龍和越芒丹……你和白葉,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也有很多人,把白葉當做赤竹間。他的身手和我相當,江湖混的比我要好。”樑簡笑。
公西意似懂非懂地點頭:“我們還是進去吧,轉移何夏的注意力也是好的,不過你這麼進去不就暴漏了?”
樑簡的話像是定心丸:“我就是想借機讓他知道,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夫人就來幫我了。”
“……”公西意汗,說到底他還是有目的的。這麼比,她這毫無目的的人生是不是太失敗,身邊的人做什麼都是方向清晰、理由明確,像她這樣混日子的,真的是不多。
公西意主動做這麼挑釁的事情,還是第一次。十分激動,反正有樑簡在,她就只管玩兒好了。由此她明白,樑簡再混蛋,在她這裡也是值得信任和依賴的存在。和他在一起,做什麼都有安全感。
“刺客!有刺客!”
樑簡抱着公西意,就像是在玩兒過山車,過山車都沒這麼刺激。接連闖了七道宮門,沛國的皇宮終於熱鬧了起來。大批的御林軍,層層的弓箭手,將兩人圍在了主殿的軍場上。可是,哪怕是弓箭手都難以控制樑簡,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即使箭法精湛,也捕捉不到兩人的身影。而公西意只顧着在樑簡的懷裡天旋地轉,根本沒工夫想別的。
時間久了,樑簡只是玩弄他們,並不傷人,這才恰恰刺痛了男人們的自尊心。越來越多的人,變得憤怒,繼而恐懼。南臨的皇宮,竟可以讓人這般羞辱,肆意進出。很快,消息傳到何夏的耳朵裡。
“你這是?”何夏從容地撥開身前護衛的刀劍和盾牌,走到樑簡對面,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樑簡身旁的女扮男裝。他的心被撼動,雖然絲毫沒有表露在臉上。樑簡的功夫,竟如此深不可測,這麼多年了他也查不出他什麼。
“我無意與沛國爲敵,只是以私下的身份,討個說法而已。”
“私下的身份?”何夏的語調,就像在走鋼絲,一不小心將會墜入深淵。公西意心裡毛毛的,低下頭來。
“夫人昨日在客棧,受了點兒委屈。她沒見過什麼世面,不經意得罪了離夫人,整夜都惶恐不安。”樑簡把公西意提溜出來,滿口寵溺,“生怕被報復,我只好帶她來寬寬心。”
何夏冷言冷語:“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是爲了寬心?”
“此言差矣,讓這丫頭寬心,可不好辦。若是往後留下不好的記憶,就是我這個做夫君的罪過了。我不會多事,只要讓那六個人出來道歉,一切都好說。”
何夏臉色瞬息萬變,他不知道樑簡到底想幹什麼?“此事和你們無關,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這麼多年隱姓埋名,到頭來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樑簡一語雙關道,“男人要是這麼做,就太失敗了,我也是幡然悔悟。何夏,除去大梁和南臨這層關係,在江湖上,我怎麼說都是前輩。若是這點兒面子都不給,我怎麼在江湖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