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冷冷地吹着。蘇亦嵐輕輕放下昏厥過去的斯褀,目光冷冽。聚集而來的士兵瞧着她那副怒氣沖天的樣子心中也有些畏懼,雖裝着躍躍欲試卻怎麼也不敢挪動腳步。空氣甚是冷凝,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嘴角略微一勾。從腰際抽出六尺鑄鐵軟劍,霹雷一聲,若銀光一閃於月色之下,蘇亦嵐右手握緊軟劍一字字道,“既然你們要送死,我也不攔了。”
一個長着絡腮鬍子的守衛咯咯一笑道,“衆位兄弟,這年頭,連乳臭未乾的小子也出來嚇唬人,真是可笑,今兒個看你大爺我是怎麼將你這臭小子撂倒。”話畢朝長滿繭子的肥厚手心啐幾口唾沫,蠻橫地向她衝來。蘇亦嵐皮笑肉不笑,快速往前奔跑,翻身一躍,右手持劍朝來者輕輕一揮,動作極其迅速。隨後乍然站直於那守衛身後,衆人皆錯愕。那守衛轉身哈哈笑道,“這廝詐我,看我不。”想說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衆人只見他的臉部極端抽搐扭曲着,旋即便看着他目光呆滯地緩緩跪在地上,脖際一條殷紅的血痕直往外噴血,轟然一聲倒地。
衆人皆目瞪口呆,蘇亦嵐揮劍掃視一番後壓低聲音道,“接下來是誰?”衆人瑟瑟縮縮往後退,一個推搡着一個,皆不願做冤死鬼。蘇亦嵐心中一暖,欲抱着斯褀離去。卻聞着後頭急速飛來的飛鏢聲,她凌空一個轉身躲過了那暗器。循着飛鏢而上,蘇亦嵐瞧見了穿着一身緊身黑色長衫的蕭子攸穩穩地站在屋檐一角,衣袂飄飄。
蕭子攸狹長的眼睛露着傲然之色,果然很是輕狂。蘇亦嵐極是不喜,索性放下斯褀稍一使勁,踩着衆人的頭顱直上瞪着他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魚肉百姓的蕭將軍。”蕭子攸陰森一笑,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跳動,壓低聲音道,“話可不能亂說,還未請教來者是誰?”
蘇亦嵐將劍揚起,淡然一笑,“取你性命之人。”話畢疾步上前,銀光揮就,若銀蛇刺去。六尺長劍,聲若龍吟,每一劍都朝蕭子攸重要部位刺去。蕭子攸亦不是等閒之輩,連連往後退步,手中的摺扇用力擋着每一次進攻。蘇亦嵐知道他的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劍法變得越發凌厲些。蕭子攸雖久經沙場卻也又有些躲閃不及,索性借力打力,找着蘇亦嵐的空當用力反彈回去。蘇亦嵐胸口被奮力一擊,隱隱陣痛跌落地面。
人浪密密層層地逼近自己,他們的眼神似
乎要吃掉自己。蘇亦嵐掙扎着站起身子,她不能就這麼輕易敗了,這三年她受的苦何其多,上刀山下火海,嚐盡各種毒藥。她快速從袖中掏出無數銀針,用力打出,一針針正中那些眼紅了的守衛要害部位,看着他們一個個倒在地上,後頭的人似乎沒了方纔的勇猛。
黃豆般的汗珠沁出,蕭子攸瞥見蘇亦嵐沒了方纔陣勢,趁勢而上,抽出一旁守衛腰際的彎刀,目光若鷹隼狠狠地砍來。蘇亦嵐抓起地上一把塵土朝前方撒去,蕭子攸眯着雙眼停住了攻勢緩緩道,“原來也是個卑鄙之人。”
蘇亦嵐身姿翩翩躍上枝頭,冷笑道,“對待將軍這種卑鄙之人,我也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蕭子攸神色不變,咯咯笑道,“蕭某不知到底何事得罪了你,竟引得你不惜捨命欲殺蕭某。”
蘇亦嵐凝眉沉聲道,“想要你命的人,還少嗎?”蕭子攸暗暗一思,微一抱拳,趁蘇亦嵐毫無防備之時,揮着彎刀急速朝她砍去。蘇亦嵐雖敏捷一閃,躲過了這一刀,束髮的紫色絲帶卻被削落。如墨長髮傾瀉而下,清淡的髮香縈繞在周圍。蕭子攸的笑容在脣邊凝住,眸中翻涌着異樣的情愫,“你不是男子,怪不得帶着人皮面具。”
望一眼漆黑夜色,時候已經不早了。蘇亦嵐眼角掠一眼昏死在地上的斯褀,心中滿是愧疚,自己今日不能帶她離開。攥緊手心,咬一咬牙,蘇亦嵐冷冷丟出一句,“今日算你命大,下次再見你命不保矣。”一身翩然消失在眼前,蕭子攸俯身上前拾起地上的紫色絲帶,嘴角逸出輕笑。
皇城裡燈火朦朧,蘇亦嵐着一身太監裝行走在皇城夾道,想着方纔在蕭府見到斯褀,滿腦子的困惑纏繞,她不是在弁國嗎?難道董太后食言了?淚水含在眸中,蘇亦嵐狠狠地握緊拳頭,董太后對爹都敢下毒手,更何況對弱不禁風的斯褀。想起她那副樣子讓人看了很是心疼,臉色頓時一沉,心裡好似刀割。
“站住。”沒預兆的一聲從身後傳來,蘇亦嵐幾分愣然停住腳步。月色皎然,將大地照得白茫茫一片。
蘇亦嵐轉身瞧見侍衛頭領趙毅楓,強忍着怒火一副討好模樣道,“原來是趙統領,有什麼事嗎?”趙毅楓抱拳在前打量一番道,“我怎麼沒見過你,你是哪個宮的?可有腰牌?”胸口方纔還是隱痛,如今卻好像不住地往外漲。方纔在蕭府打鬥
中,許是太激烈了,腰牌遺失了,所以她纔會翻牆入宮。瞅見蘇亦嵐臉色有些煞白,趙毅楓警覺道,“近日裡皇宮裡總傳聞有刺客,莫非是你?”
蘇亦嵐咬脣笑道,“將軍說笑了,咱家不過是個奴才,替主子辦事。”趙毅楓不依不饒追問,“爲什麼不回答本將軍的問題,你是哪個宮的?不說就代表本將軍所言甚是,那就休要怪本將軍刀劍無眼。”
蘇亦嵐瞅見四下無人,手中緊攥的銀針緩緩從身後往前移。忽然一聲清朗道出,“小春子,原來你在這裡,本王不是說過沒有命令不可隨意在皇宮走動嗎?”
趙毅楓方纔還是堅硬的態度立馬轉爲軟笑道,“原來是廉王府上的人,怪不得本將軍沒認出呢?”欒承璟迎着蘇亦嵐烏黑的眸子,旋即視線轉向趙毅楓道,“這是本王的心意,還望趙統領笑納。”
趙毅楓接過深青色錦囊,掂了掂,臉上逸出一抹邪魅的笑道,“還是廉王深知我心,趙某就愛交廉王這樣的朋友。既然是你的人,那麼趙某先行離去了。”蘇亦嵐目送着那個高大卻讓人厭惡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簾,眸中的憤怒不住地燃燒,雪雁的死與他有關,終有一日她會手刃這個齷齪之人。
不過幾步之遙,欒承璟凝視着眼前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身影,溫聲道,“不用在意方纔的事,終究是我欠你的。”蘇亦嵐倔強的仰着頭,他居然當着自己的面說出這樣一番話,未免太有些看得起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了。她瞪大眼眸冷笑道,“王爺真是太擡舉自己了。”
月色下,愈發襯托出她瑩白的膚色。三年不見,她越發俏麗更夾雜着些美豔,只是眸中帶着些凌厲。她該恨自己,若不是自己三年前的怯懦,她又怎會被人陷害。那場大火,燒得徹底卻也讓他清醒,原來她早已在自己的心裡,無人可以替代。數月前聽聞皇上新納的蘇妃與她長得一模一樣,他又驚又喜,但更害怕那只是傳言。他不相信她就這麼離開了自己,直到方纔見着她,欒承璟才深信她沒死,不住地笑道,“只要你還活着,本王就放心了。”
蘇亦嵐眉頭一皺,冷聲道,“王爺的話,我聽不懂。若是無事,我便先行告退了。”話畢轉身以對,邁着步子漸漸離去,每走一步都甚是煎熬。爲什麼偏偏是他?他爲什麼要幫自己?幽深的眸子滿是哀怨,他只是爲了贖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