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怒聲而斥來者是誰,乾澀的喉際發出的卻是低沉聽不清的音,蘇亦嵐清冷的目光凝視着站在跟前的蒙面人,雖蒙着臉,那雙眼睛似乎在哪裡見過。可是現在只是自己孤身一人,不容自己多思慮,手中的銀針再次探出。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翩然轉身躲過了這一擊,只是黑袍一角硬生生被銀針釘在紅木柱上,疾步行走留下撕裂的殘片。
蘇亦嵐脣畔拂過不易被察覺的冷笑,趁他還在喘氣之際,抽出腰際藏匿的銀絲軟劍決絕地朝他命門刺去。黑衣人似是感覺到身後一股騰騰的殺氣,往後大步退去,抱着木柱旋轉輕鬆躍上房樑。
蘇亦嵐見狀櫻脣緊抿,此人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可是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是欒承璟派來監視自己的?臉上慍色不解,攥緊的拳頭泛着無聲的寒意,擡頭掠一眼空寂的屋內。莞爾一笑,左手纏繞着從雕樑之上垂下的杏色羅帳,足尖點地扶搖直上,右手執劍絲毫沒有偏差刺去。
蒙面人感知到危險的氣息,抓住房樑的手忽然一鬆,順勢從上跌落在地上滾了幾圈。蘇亦嵐愈發感覺他的招式很熟悉,順着反方向轉圈輕輕落在地面,只是不知爲何雙目有些眩暈。或許是有孕在身,自己不能很好的運功,單手撐着額際眨了眨眼睛,清醒些又猛力持劍刺去。
甚是奇怪,每一招都被他躲去,而自己渾身已經有些綿軟無力,額際涔出的汗珠豆大般溢着。再一睜眼,方纔還在眼前的黑影沒了蹤跡,忽然後背傳來一股力道,似乎刻意控制着力度,蘇亦嵐眼前一黑,沒了知覺往前倒下。
不知迷迷糊糊暈厥了多久,蘇亦嵐才睜開惺忪的眸子,只是這一次整個身子都比前些日子更舒適些,不由得伸手做了個懶腰,驀地想到方纔所發生的一切,清眸霎時罩上了一層薄煙。立馬察看全身有無大礙,什麼也沒有,而且沒有遺失一個物件。
不由得脫口直道,“到底是誰?”話音剛落,蘇亦嵐美目閃過驚色,玉指觸着喉間,有些不敢相信,可就在方纔那個聲音確實是自己所發出的。按捺不住的喜悅,淚水清溢。環視四周,那個蒙面人早已不再。
轉身望着黃花梨木桌上擺放整齊的幾劑藥,蘇亦嵐碎步上前,拿起其中一貼放至鼻際便嗅着白朮、蘇梗的味道,心下已明這是安胎藥。回想方纔打鬥間,蒙面人處處迴避生怕傷着自己,而且對自己的出手很是熟悉所以才能遊刃有餘地閃避,如今治好了自己被欒承璟所傷的喉疾又留下這幾貼藥。除了他,只怕這世上再無人能有此等妙手回春之力,也無人能像他這般瞭解自己。
感激地將藥貼抱在懷裡,拭乾臉頰上的淚水漫步於傾城苑,不捨眷戀地望了許多眼。終有一日她會再來這裡,正大光明地住在這個屬於孃親的地方,替娘續寫她未完的故事。
入秋了,天色比從前暗的早些,灰暗的天際已經閃露着星星點點,有些稀鬆。沒有雜念地朝前走着,前院是一泓冷清的池水,沒有一絲波瀾,有的只是無盡的冷意。枯黃的荷蓋稀稀拉拉地浮在池面,若不是掛在殿檐一角之上蘊着清輝的銀月朗照,只怕四處暗的嚇人。
蘇亦嵐繞着多年無人打掃的荷塘信步走着,閉上雙眸感受着月色皎然,許是嗓子好了能說話了,從前的陰霾一掃而盡,取而代之的便是不斷冒涌的溫馨,偷偷的樂意時不時逸在脣畔。
邁出步子正欲往前走,停在半空的腳僵住。蘇亦嵐定睛看着湖中心水榭之上分明站着兩個人,隔着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心卻不由自主地加速跳着,眉頭緊蹙,半夜三更在這個廢棄的宮苑裡閒聊,絕非善事。瞧着兩旁種植的高大槐樹還有柳樹,蘇亦嵐警覺地躲在一顆粗壯槐樹樹幹後,黑眸閃過銳利之色,撩起擋住視線的婆娑枝葉,視線緊緊停留在正前方。待仔細瞧清楚了談話之人的模樣,心中暗暗思忖,從前和親路上行刺自己的人正是蕭子攸,欒承璟不是對蕭子攸嗤之以鼻嗎?如今他什麼時候與蕭子攸有了瓜葛,竟四下裡月夜暢聊,只怕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她不由得斂眉屏氣,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
“此生能與王爺如此敞開心扉共賞一輪明月,蕭某真是榮幸之至。”蕭子攸低沉伴着邪魅的聲音首先打破沉寂,負手而立鷹隼般尖銳的眸子望向距自己不過三步之遙的欒承璟。
欒承璟聞言不爲所動容,牽強地笑道,“你不是最不喜人拐着彎說話嗎?怎麼今日如此文縐縐的,倒讓本王不知從何說起。”
一絲冷笑浮上臉龐,蕭子攸挑眉笑道,“誰讓蕭某眼前之人是這世上人人皆稱道的溫潤君子,廉王呢。蕭某雖一介莽夫,那些魯莽之言卻在此刻都悉數不知去哪了,見着王爺,那些你們讀書人的咬文嚼字便一股腦兒涌了上來。”
欒承璟凝神看着周遭,心絃一直緊繃,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動靜,對他這番無趣的話語不感興趣,開門見山道,“若是咱們兩再這樣恭維下去,只怕天亮了也沒有個對策。本王要的東西,你帶來了沒有?”
哈哈幾句笑聲打破了沉寂,遠遠躲在暗處聽着的蘇亦嵐只覺着頭皮發麻,不好的預感汩汩升騰在心口,只是貼在樹幹上靜靜地聽着,試圖要聽清楚些,卻由於隔着遠被風吹淡的聲音已經消散。她深知自己此刻不能公然出去,否則只會壞事,而且依着蕭子攸的性子,說不定自己的小命亦會不報,眼下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蕭子攸眸中閃過一抹狠辣之色,從袖間掏出一個褐色蓮花紋香袋,在快要遞至欒承璟手心時忽然將東西放在胸口前,伸手來回撫着八字須冷聲道,“王爺,這個東西可是蕭某花費了不少人力與物力才煉製而成的。”
“所以呢?”欒承璟恨聲盯着蕭子攸,瞧着他一臉諂媚的笑只覺噁心,可是如今自己想要的東西,只有他纔有,而且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只能與他結爲聯盟,要不然自己也不會拉下臉私下與他相見。
四目相視許久,沉默了片刻,蕭子攸才接着說,“僅憑王爺的一面
之詞,蕭某還是心生疑惑。王爺答應蕭某的,事成之後可會兌現?”
欒承璟禁不住扯脣冷笑幾聲,那笑中有着不屑,雜着譏諷,望一眼澄明鉤月,旋即視線回到他身上,背對着他走上前道,“這句話應該是本王問你纔對,誰不知你蕭子攸存着的狼子野心,覬覦着至高無上的皇位。”
蕭子攸脣畔的笑僵住,鷹眸中露出嗜血的殺意,無盡的凌冽,好似萬丈寒潭,臉上忽而流露猙獰駭人的笑,突然停了下來,直勾勾盯着欒承璟清聲道,“王爺,旁人這麼猜忌我也便罷了,您怎麼也如此說末將,蕭某真是有些不敢當了。”
“有什麼不敢當的,你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本王都懶得多提。”欒承璟扭頭冷聲答道,溫潤的眸子掠一眼他。
蕭子攸連連抱拳拱手作揖謝罪道,“王爺,您這可真是折殺了末將。末將世代爲了蕪國可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蕭家滿門忠烈,豈敢心存他念。”凌厲的冷眸快速掃一眼欒承璟,臉上露出略帶挑釁的笑,伸手狀似無意撫着八字須道,“不過王爺的行爲倒是令末將很驚詫。”
欒承璟劍眉籠上愁雲,星眸中閃過寒意,卻裝着無事地望着他,負手而立道,“有什麼可驚詫的,本王不過是要奪回失去的東西,況且這世上心存這個念想的人多了去了,不在少數,也包括你。”最後幾個字故意拖得很長很響,旋即仿若無事地笑道,“別以爲三年前你做的那件見不得人的事沒人知曉,本王可是清楚得很。”話畢攥緊的拳頭青筋顯露,擴張的血脈也一覽無遺。
蕭子攸一愣,濃郁的殺意褪去,深諳他在斥責自己三年前刺殺和親路上的尹靈素,臉上堆着笑道,“王爺,你知道的,這是末將那個不懂事的妹妹多番懇求,我拗不過才答應她的,只當敷衍了事。”
欒承璟聽畢心中甚不是滋味,走上前怒目瞪着他,牢牢攥着他的衣襟,俯身幾乎貼着他的臉怒斥,“你倒說得輕巧,敷衍了事。你可知你派來的死士揮着長刀狠狠地刺過了本王的胸膛,若不是及時治療只怕本王性命堪虞,至今傷疤還在。這就是將軍所謂的敷衍嗎?還是將軍有意爲之。”
蕭子攸連連甩頭示意,緩緩鬆開他的手指,迎着欒承璟逼視的眸光,露着狡黠之色低聲沉道,“王爺這話說得讓人聽了不是滋味,依禮王爺應該感謝末將。”
欒承璟失控地將他提起,恨恨地盯着他道,“依你所言,本王該感謝你險些害了本王的性命,還是感謝你處處給本王暗中下套。”蕭子攸用力地推搡開他的手,旋即似撣塵般輕輕拍着衣襟處,奸詐笑道,“若不是末將,王爺怎麼可能英雄救美,又怎能夠贏得美人心呢?”
“你,”欒承璟怒氣衝上後腦勺,伸手直至他,“果真卑鄙無恥,本王算是見識過了。”
蕭子攸一臉蘊着摸不透的笑,伸手打開欒承璟發怒指向自己的手,滿是陰沉道,“論卑鄙,末將不敢比王爺,七年之前那場行刺,雖說邵氏一門已經血濺府邸,可到底是誰策劃了那一場行刺,蕭某比誰都明白,因爲那個人此刻就在我的眼前。論無恥,蕭某更是萬萬不敢當,畢竟末將可不敢將皇上的女人摟在懷裡說着山盟海誓。”
一語既出,氣氛甚是冷凝,似結了層冰,無法打破。欒承璟錯愕地看着蕭子攸,即便是要與他結盟,自己要擔憂的事情還是很多,此人不可輕易相信。蕭子攸挑了挑眉,將懷中的香袋再次伸至欒承璟眼前,淡聲道,“王爺,這個東西,要還是不要!”
欒承璟恨意漸漸斂去,快步上前搶過他手中的東西,打量了一番,眸底泛着疑惑,不屑道,“這個東西當真有用嗎?若是不中用的,壞了大計,本王必定要你蕭家納命來。”
蕭子攸冰冷的眸子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閃過森然之色,望着欒承璟眼中的威脅氣息,鎮定自若道,“放心,這種事蕭某豈敢拿自己的性命做幌子。只是王爺別忘了,事成之後你答應我的東西。”欒承璟轉身,不願多理睬,只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蘇亦嵐瞅着欒承璟轉身離去,心口莫名覺着壓抑,雖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可是看着欒承璟從蕭子攸手中接過什麼東西,不由得心情凝重。緩緩放下往下耷拉的樹枝,轉過身子背貼着樹幹,一轉身懷中的一貼藥劑不小心跌落地上。雖是極細的聲音,可在這靜寂如死般的夜裡,卻聽得異常仔細。
蘇亦嵐知道自己被發現了,胸口彷彿窒息般,只片刻便閃過逃離的念頭,可還未動身,一個高大的聲音已經擋在自己跟前,鷹隼般的眸子夾着凜冽似乎要撕碎自己,擡眸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雖只見過幾次,但她深知他不是個好事的主。
腕際傳來致命般的陣痛,似乎要被鉗碎,蘇亦嵐雖痛着卻不能發出聲,她知道將來的日子若想一帆風順,那麼自己能開口講話的事只能成爲秘密。一臉委屈還有驚恐地望着蕭子攸,瑟瑟發抖的身子一顫一顫。
“你是誰?”蕭子攸眸底是無限的殺意,旋即掠過一絲詭譎,“不說沒關係,反正一個死人是什麼也不會說的。”話畢舉起右手,將所有的力道匯於掌心,順勢欲劈下去。
手臂卻被死死扣住,蕭子攸不解地扭頭看着欒承璟,眸中很是複雜,厲聲道,“今日若她不死,死的將是你我。王爺雖是個體貼下人的主子,可眼下由不得你,不管她有沒有聽到末將與王爺的談話,她今日都是難逃一個死字。”
“放開她,”欒承璟定定地看着有些驚慌失措的蘇亦嵐,如今的她一臉蒼白麪無血色,心中不由得暗暗心疼,見蕭子攸沒有鬆手的意思,怒吼幾聲道,“放手,若你執意如此,行信不信本王立馬了結了你。”
蕭子攸頓時語塞,被他眸中的殺意所震懾,轉頭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雖有些清麗姿色卻也稱不上傾國傾城。可就在方纔,自己確實沒有聽錯,欒承璟以死要挾自己,命令自己放開她,她到底是誰?瞧着她穿着一身簡單的宮裝,只是個小小的奴婢,怎麼會與一
個王爺有所交集,而且瞧他的樣子很是擔心她,疑團漸漸接踵而至,攥緊的手慢慢鬆開。
欒承璟走上前欲攙着她,可看着她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目光,彎下身子拾起地上的散落一地的藥貼,一包一包輕輕放在她手中。蕭子攸見狀,深若寒潭的眸子愈發摸不着頭腦,抱拳在前低聲道,“恕末將問一句,這個姑娘究竟是誰?”
欒承璟溫柔地望一眼蘇亦嵐後,轉過身子看向蕭子攸,清越的聲音響起,“她是本王府上的丫鬟,喚做啞奴,是本王安插在蘇妃娘娘身邊的,是自己人。”
蕭子攸將信將疑地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多次掃向蘇亦嵐,直覺告訴他,事情絕非那麼簡單,將想法藏於心中,輕笑道,“果然還是王爺厲害,蘇妃娘娘可是這宮中最受恩寵的主子,能夠將自己人安插在她身邊,末將自認沒這個能力。看來蕭某往後要向王爺學習的地方還多着呢,夜深了,趁宮門還未下鑰,末將先行離去了,王爺多多保重。”說罷拱手辭去,視線卻一直停留在蘇亦嵐身上。
“沒事吧!”欒承璟關切地寬慰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抽回,卻瞧着蘇亦嵐的美目一直目送着蕭子攸,忍不住黯然失色,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淡淡一笑道,“我送你回宮吧!”
卻瞧着蘇亦嵐在自己還未說完話的時候便已邁步離去,望着那個日漸清瘦的身影,不由得攥緊拳頭猛力捶打着一旁粗壯的樹幹,明知她如今身子虛弱,不可受驚,自己卻還是一而再地令她失神。可是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只能義無反顧地走下去。自己此生註定對不起冰如了,眼下他不願失去她,再給他一個月時間。他定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得到那萬人敬仰的尊位,消弭他心中的遺憾,屆時他會立她爲後,而且此生不復再娶。
月影西斜,冷風穿梭而過,長路迢遞,蘇亦嵐拖着有些疲憊的身子走進一間素淨的房子。雖沒有華貴之氣,但是臥榻、茶几、桌案都一應俱全,而且掉色的桌案之上擺着一個素色插花瓶,其中正插着一株木蘭,臉露梨渦淡淡笑着,彷彿剛纔所有的陰霾都退去。託着下巴的手有些沉重,索性趴在桌上,會心而笑撥弄着摘下不久的木蘭。
昏暗的燭火,將這一室映得有些幽晦,可是她卻絲毫不覺着害怕。昏昏沉沉間陷入熟睡,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伸手觸着那張白皙的臉龐。
欒承昱怔仲地望着她在被自己輕撫過後淌着淚的臉頰,心底泛起陣陣揪心的痛意。早前來紫寧閣間,隨口問了一句妙雪才知曉她沒有回來,只留下與那個雖有着一副熟悉模樣卻令自己沒絲毫感覺的蘇亦嵐一同吃了晚膳,之後他便也索然無味地離去。
可不知爲甚,在她離去後自己在書房裡拿着那副她描摹的《蝶戀花》看了不下百遍,還是忍不住想要再看。而且晚膳過後,自己讓紫寧閣中的蘇亦嵐替自己磨墨,沒了方纔啞奴在自己身旁的那種感覺。不過隨意脫口欲讓她替自己臨摹一遍《蝶戀花》,卻瞧着她一臉難色,幾番推脫。
全然不像從前的嵐兒,他記得她不僅識字,還熟稔經史子集,而且也喜歡這首詞。就在她失蹤之前,他記得她在書房陪着自己看書時,翻閱至柳永的詞時,曾低聲沉吟,在讀得“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時,嵐兒流下了淚對自己說着她很喜歡這兩句。
而就在紫寧閣中,那個蘇亦嵐卻彷彿忘了那曾經的一切。不過匆匆一月,人的性情怎可以變得如此之快,除非她不是嵐兒,可爲什麼她又有着嵐兒一樣的容貌?
不斷的疑雲聚集眉梢,欒承昱斂眉沉思,瞧着趴在桌案之上的啞奴打着寒顫,立馬將她橫腰抱起輕輕,溫軟香膩,心中竟有些迷戀。隱隱淡香透着她的薄衫傳來,是嵐兒才獨有的木蘭清香,那一刻他的腳步停住,心頭千思萬緒,低眸定定地看着懷中的人。若不是這張臉,他真會以爲她就是蘇亦嵐。
靜謐的屋中,沒有聲響。卻聽着她低聲喚着什麼,欒承昱有些錯愕地望着她,低下頭仔細聽着,雖聲若蚊蠅,他卻很是肯定,清楚得聽着她喚着的是自己的名字,她不是不會說話嗎?正百思不得其解,鋪天蓋地地困惑席捲而來時,懷中的人已經緊緊抱着自己。
欒承昱極力剋制着自己不去想,視線卻禁不住停在她的身上,心跳聲噗通噗通加快,這久違的心跳聲不是爲紫寧閣中的蘇亦嵐,而是因爲這個似乎藏着很多秘密的啞奴,而且越跳越快。
欒承昱怔怔地發愣許久,聽着她輕輕咳着,立馬將她輕輕放在臥榻之上,迅速將衾被替她蓋好,轉身離去方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將沒放平穩的玉枕擺正才躡手躡腳離開。
“水,水,”蘇亦嵐昏睡之際只覺着喉嚨乾澀難耐,閉着眼不住喚着,約莫片刻睜開眼環視周遭,除了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人能迴應自己,撐起身子走下牀榻,緩緩行至木桌旁提起缺口的青花瓷茶壺朝杯中倒滿水,一飲而盡,覺着還不痛快,索性又倒了幾杯,許是一時喝得又急又快竟不由得嗆住了,也不顧掏出絲巾,索性就着寬大的衣袖拭乾嘴角餘留的茶水。
只一瞬便覺着心神搖動,異樣的情愫縈繞在心田,眸含淚水,這淡淡的幽香她怎會不識得,站起身子左右伸手嗅着衣袖之間,雖很清淡卻足以令她揮之不去。轉身望一眼牀榻,她記得自己趴在桌子上覺着很累不知不覺睡着了,爲何醒來的時候卻在牀榻之上?難道是欒承昱?
無盡的欣喜躍上眉梢,蘇亦嵐拼命似的往門口跑去,奮力推開木門,瞧着空寂的四周,唯有風聲穿耳而過,心生哀怨,原是自己想多了,竟然做了這樣的夢,失落的步子緩緩挪進屋內。
躲在暗處的欒承昱聞着門咯吱被合上的聲音,緊繃的心纔鬆下,長嘆口氣不解地自言自語道,“真是奇怪,自己乃是堂堂一朝天子,卻爲什麼如此緊張。而且還做着這樣的事情,傳出去豈不被人笑話,幸好自己是一個人前來。”言畢輕甩寬大的衣袖,大步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