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東直門,拐進另一條甬道,蘇亦嵐在妙雪的攙扶下緩緩行至御花園。許是走了有些路,雙腿竟不由得有些酸澀,瞧見明湖之上曲曲紅廊的流丹閣,朝妙雪稍稍遞個眼神,她便攙着自己靠着欄杆而坐,方一坐下,蘇亦嵐便覺着舒服多了。
伸手撐着下巴遙望前方,淼淼水波,偶爾被風吹拂而過,泛起陣陣漣漪。蘇亦嵐的心頃刻間覺着清靜多了,這些日子當真是像在刀口上過活一般,總是提心吊膽,難得有這樣閒暇的時間。
另一隻手攥着木蘭絲巾搭在欄杆之上,周圍很是靜謐,蘇亦嵐心田只像淌着淙淙溪水,叮叮咚咚響着,嘴角總是忍不住逸出絕美的弧形。伸出的手自然地垂着,美眸凝視着那一方隨風飄拂的絹子。
妙雪站在一側仔細看着,瞧見少主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心中很是欣慰,走上前順着她的眸光朝前瞧去,輕聲道,“娘娘,奴婢見過許多人,但是這之中奴婢還是最喜歡你笑的樣子,清婉似水,燦若芙蓉。”
蘇亦嵐扭頭望一眼她,抿嘴笑道,“不過幾日,你這丫頭的嘴皮子愈發利索了,只怕哪一日能將那白的說成黑的。”
妙雪脣角微微上揚,這感覺像極了自己與少主在蘇府的時候一般,看來少主記起了曾經的日子,清眸顧盼環視四周,難以遏制的會心道,“少主就愛拿我取笑,妙雪哪裡比得上您。”話畢立馬伸手捂住自己的脣,烏黑的眸子轉動着打量周圍,確定並無旁人,吐吐舌頭道,“瞧我,一開心,竟什麼都忘了,這可是宮中。”
蘇亦嵐聽了她如是說,想着妙雪素日的性子雖有些直爽但也還知道遮掩些,替她覺着心安。畢竟處在宮中,一個不留心,便會遭至罪行。可是心卻不由得一沉,蘇亦嵐擡眸掠一眼候在一側的妙雪,她的笑很是清純似乎沒有雜質,可自己竟有些惶恐了,怕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怕曾經的美好變成虛無。
妙雪似是感覺到自己被少主盯着,轉眸對上她的眼睛,心中有剎那間覺着一愣,隨即便臉露梨渦笑着問道,“娘娘在想些什麼呢?”
蘇亦嵐才明白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立馬收回,轉頭再次望着碧波盪漾的池面,柔聲道,“沒什麼,瞧着你,竟不知不覺間又想起了雪雁。這麼多年了,她事事對我照料有加,而我卻沒能保住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如煙般消散,甚至連最後一程也沒能送她。”鼻際不由得一酸,眼眶也霎時泛着紅,聲音有些低沉道,“若不是我,她根本就不會來蕪國,更不會香消玉殞。今生於她,我別無所求,若一切都了結了,我一定會帶着她一同歸去弁國。”
妙雪瞅見兩行清淚已經沿着她的臉頰滑落,心中一陣焦急,不過隨口一問,倒令她情緒難以剋制,有些不知所措,趕忙從袖中掏出絲巾替她拭乾淚珠,凝視她片刻纔開口,“能被少主如此記掛在心上,妙雪相信那個雪雁姑娘在天之靈一定會覺着很欣慰。”
不知是不是因爲懷着孩子,蘇亦嵐只覺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情緒總是很容易波動。偶爾見着風捲雲殘,失落之意便爬滿心頭。望着平湖秋水,倒能令按捺不住的心平靜許久。眼下發生了太多事,她的心竟也有些疑神疑鬼了,如今有些擔憂,怕妙雪是義父安插在自己身邊的棋子。
朝夕相處三年終是抵不過養育之恩,義父對她如同再造,妙雪也甚是敬畏義父,對他的話是言出必行,不敢有違。閤眼靜思一會,蘇亦嵐心中又暗暗自責,怎麼能對她起如此猜忌之心。若是被妙雪知道了,她定會埋怨自己。
可心底還是忍不住的憂慮,曾經說要愛自己一生一世的那個男人,都能對自己做出那樣瘋狂的舉動,她的心有些動搖了。
“少主,少主,”妙雪見她沒有回答自己,神色有些凝重,輕輕推搡着她的身子湊在她耳畔細聲道,“少主可是身子不適?”
蘇亦嵐連連揮手示意,清聲道,“沒什麼,許是昨夜沒睡的踏實,且讓我再這樣安靜地坐一坐歇息一下,相信過會就會好的。”
話音剛落便聽着一聲清脆的聲音打破寧靜,蘇亦嵐循聲望去,只見夏凝雪穿着一襲梨花薄水煙逶迤長裙,搭在臂際的水袖低垂着,耳際戴着的紫玉芙蓉耳墜在風中一顫一顫。雖在宮中只匆匆見過幾次,可都沒發現她如此裝扮,一雙青葡般的妙目流轉,似乎掩不住的欣喜。
蘇亦嵐剛想說什麼,卻瞧着她一臉笑意徑直坐在自己旁邊,連連喚着自己幾聲姐姐,想要說的話只含在口中,靜靜地聽着她的話。這丫頭的性子,倒滿是討人喜歡,像極了一個人。強忍着不讓眸中失色,臉上露着笑,蘇亦嵐心中一凝,自己眼下是怎麼了,如今瞧着一個與自己貼心的人,便都要當成雪雁嗎?
夏凝雪一連寒暄了幾句,滿目期待地等着蘇亦嵐的回答,卻只望着她清眸很是深邃似在想着什麼沒有聽進自己的話,立馬撅着嘴道,“姐姐,你怎麼不回答妹妹的話?”掠一眼站在一旁的盼兒,有些埋怨,轉而對上蘇亦嵐的美眸笑道,“姐姐,盼兒不願回答我的話,你可得回答我,否則妹妹又要茶飯不思了。”並未聽見回答,夏凝雪徑直走上前去轉身背對着,凝視着那一泓秋水陷入了沉思,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蘇亦嵐聽着這話,雲裡霧裡,微微怔了怔,又見她如此舉動只錯愕地望着她,旋即轉眸看一眼盼兒道,“盼兒,你是個細心的奴婢,你家主子到底怎麼了,可是近日發生了什麼事情?”
盼兒掠見妙雪在旁,神色有些恍然,只微微搖頭,隨即不敢直視蘇亦嵐,依舊守在一旁低聲道,“稟娘娘,我家主子近日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平日裡做的不過是女紅,描着花線,若有了興致,便是提筆臨摹幾首古人的詩詞,並無甚異常。許是入秋了,望着肅殺秋色,我家主子難免不會想起家人。”
蘇亦嵐瞅見她說話的時候頭未曾擡着,不由自主思忖,這個盼兒倒是個心思縝密的奴婢,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雖只是幾句平淡的話語,蘇亦嵐已經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明白她顧及妙雪在側,微微笑着,朝向妙雪說一句道,“方纔還覺着日頭極好,如今竟有些覺着涼了,可是瞅着這滿園金菊盛開,各色皆
有,霎是好看,本宮又有些不忍離去,欲與夏妹妹一同觀賞一番,才覺着盡興。”
妙雪並未多疑,只矮身作揖道,“奴婢這就去紫寧閣中取來大氅與娘娘披上,”旋即望着夏凝雪的背影也做了一揖溫聲道,“有夏小主在,娘娘也不會覺着煩悶,奴婢這就速去速回。”
靜靜注視着妙雪離去,瞧着她邁下臺階,最後消失在半圓形宮門前,蘇亦嵐才轉頭望着盼兒道,“方纔你有所顧忌,本宮自然是明白。如今她已走了,你倒說說你家主子到底怎麼了?”
盼兒連忙欠一欠身,淡然的眸子注視着蘇亦嵐道,“娘娘,您的心比誰都亮堂,什麼都看得透。奴婢雖身份卑微,可卻很是感激我家主子,她是奴婢這輩子遇上的最好的主子。”
“你到底想說什麼?”蘇亦嵐緩緩站直身子,掃一眼仍舊站在前方十步之遙的夏凝雪,扭頭望着盼兒道,“你是個聰慧的奴婢,今日來這裡見着本宮,絕不只是爲了當着本宮的面說些感激你家主子的話,若真是那樣,本宮可沒有興致聽。”
瞅見蘇亦嵐轉身欲走,盼兒立馬跪在地上,連連磕了幾個響頭,眸中露着乞求道,“娘娘,這宮裡只有您對我家小主是真心的,而我家小主也把您當做姐姐真心相待。奴婢雖是個婢子,眼睛卻是看得透徹,如今只有娘娘可以幫我家主子。”
瞧着盼兒噗通就跪在地上,再掠一眼紋絲未動沒瞧着這一幕的夏凝雪,蘇亦嵐面上有些狐疑之色,只上前攙起她道,“深宮之中雖多爾虞我詐之事,但本宮與夏妹妹之間是斷然不會有那樣的嫌隙。這點你大可放心,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本宮一向是遂着心意做事。夏妹妹待本宮極是好,本宮自然能夠感受到,如今她有困難,本宮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盼兒聽了她這些話,心裡倍覺踏實多了,望一眼自家小主有些冷然的身影,還是忍不住嘆了一聲,隨即走近蘇亦嵐身旁,湊在她耳際絮絮說着什麼。
蘇亦嵐聞言,臉色不由得一凝,羽扇般的長睫眨巴着,迎着盼兒滿是希冀的眼神,走上前伏在她耳際輕聲道,“你是個忠心的奴才,也是個聰明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方纔你對本宮所說的話,從今以後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否則與你家主子不好,對你更是不利。”
盼兒頻頻點頭,躬身作揖道,“這個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娘娘。”蘇亦嵐立馬插話道,“本宮斷然不會坐視不理,只是你要管好自己的心,還有自己的那張嘴,不過本宮還是深信你是不會那樣做的,否則你今日便不會來這裡見本宮。”
盼兒眸中閃過一絲驚詫,自己的心思被蘇妃娘娘瞧得如此透徹。其實早些時候她便瞧出了自己主子心中異樣的情愫,可是主子偏聽不進自己的話,眼下只有蘇妃娘娘可以幫自己。故而派人打聽了蘇妃娘娘的行蹤,胡亂編了個由頭哄着小主一同來了這裡。
“不必如此驚訝,”蘇亦嵐淡淡一笑,看着夏凝雪有些清瘦的背影,似乎看見了她臉上的所有惆悵,心頭莫名有些擰着,清聲道,“從第一次見你,本宮就覺着你是個不簡單的女子,也知道你對你家主子的那份心思。若不是有事相求,你是絕不可能在妙雪在側的時候說出那番話。”
盼兒微微點頭頜首,清眸夾着無限關切,快速掃一眼在蒼茫秋色之中獨自站在明湖湖畔旁的夏凝雪,嘴角微微扯了幾下,終是沒能說出什麼。
“你且下去吧,”蘇亦嵐淡然地望着她,曼聲道,“本宮自有思量。”盼兒暗許地欠身,弓着身子道,“是,奴婢這便去四周把風,一切全靠娘娘了。”
直至盼兒消失在視線之中,夏凝雪都保持着方纔的那個姿勢,彷彿一尊石像。蘇亦嵐蓮步上前,與她並肩站着,側着臉望一眼夏凝雪,她的黑眸似乎沒了往日那般清澈如春水,取而代之的是哀怨。
竟忍不住很是懷念初次見她的場景,那時的她是個極其天真無邪的豆蔻女子,如今不過幾月,只因一個情字,她竟也變成這樣。喉際滑下許多話,蘇亦嵐低低嘆氣,不知到底該說些什麼,雖然自己方纔答應了盼兒,要替她勸說夏凝雪入了宮門便不可再有旁的心思。
夏凝雪隱約間聽到蘇亦嵐的嘆氣,黛眉微蹙,神色有些凝重,沉聲道,“我就知道盼兒將一切都告訴姐姐了,她勸過我許多次,可是我怎麼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明明知道不可以,卻還是想着,哪怕只能遠遠望着他的身影,心裡也極是開心。”
蘇亦嵐有些不忍地看着她,聽着她聲淚俱下地說着這樣掏心窩子的話,心裡彷彿也被什麼拉扯着,曾幾何時,她也有過如此青澀的時候,只不過她遇上了一個不值得的人。
想着這些,蘇亦嵐暗暗嘀咕,自己可是受了盼兒之託,眼下瞧着夏凝雪一副哭鼻子的模樣,沒能勸她,反被她哭得一頓心慌,自己亂了陣腳,立馬脫口直道,“妹妹千萬不可糊塗,如今你已處在深宮之中,是皇上的女人。”
夏凝雪聽她說了這一句,彷彿觸到了自己的決口,淚水都嘩啦啦傾瀉而下,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啜泣道,“姐姐,我本不願入宮,可是我不願待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夏家。如今這一切,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嗎?”
蘇亦嵐被她這一問,竟有些說不出話,只愣愣地望着她,沒有底氣說道,“妹妹,在這深宮之中,又有幾個人是真心情願的入宮。可是,事情已經成了這樣,怎可挽回。”
夏凝雪凝眉,失落落地望着青石板地面,手心到手背都是涼的,而那手指越發冷得刺骨。以致蘇亦嵐想要伸手握着她時,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見她沒有迴應,接着凝聲道,“妹妹,何苦糾結於一段無果的情事,不值得。”
“那姐姐爲了皇上付出真心可值得?”夏凝雪聞言,眸中霎時有些木然,眼底依舊滿是淚水,“他那麼高高在上,不可觸及,我不願也不想與他發生什麼糾葛。若不是夏家將我逼得急了,我是斷然不會走上選秀這條路的。”
蘇亦嵐心中一震,她倒是想真心相待,可爲什麼還是有那麼多事沒有告知欒承昱,或許自己還是有些在意他的身份。值不值得,往後的日子便會分曉,不急於一時
。況且,經歷了這許多,她的腦中心中無時無刻都不在想着他。
對於夏凝雪的身世背景,自己是知道的,她自幼因爲庶出的身份受盡了二孃還有兩位兄長,甚至一些勢力下人都可以對她謾罵。這不由得使她想起在凌家時,好在二孃雖不喜自己,也時常將自己關在柴房,可她終究沒有動手打過自己。而斯褀對自己這個姐姐,也是心中極其有愛的。
或許正是夏凝雪那種雖處在泥淖,卻還是秉持着自己固有的純真性子打動了自己,蘇亦嵐纔會在心中接納她。可是她怎麼會對那樣一個男子心生好感,這是蘇亦嵐怎麼也想不通的。
任蕭塵,一個如冷冰一般渾身透着蝕骨冷意的男子。而夏凝雪,一個清婉又夾着無邪的女子。一個是皇上身邊的近身侍衛,一個是獨守宮闈的小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深宮之中,暗流無數,他們是絕不可能有機會相識。若真要尋個由頭,那只是他二人或許在宮外便已結識了。
雖然有些爲夏凝雪的話所感動,可是對於任蕭塵這個人,蘇亦嵐總覺着他過於神秘,而且總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對於他,她心中還是有幾分敬畏,在宮中相遇也只是點頭作揖而已,談話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依着夏凝雪的性子,她是宮裡主子裡頭,心性最純真最活潑的,若她是一團火,那他便是一塊千年寒冰。若她是春風扶柳,他便是萬仞刀山。不過男女之間,似乎有許多事都不能簡單一言以概之。
就像自己與欒承昱,猶記得第一次入宮時,她便暗暗告誡自己,此生即便老死宮中,她也不願見他一面,哪怕此生青燈古佛相伴。如此想來,那些畫面猶在眼前,似乎就發生在昨日。只是昔日之言,現在都成了流沙,隨着時光長河而緩緩逝去。
一瞬間,伴着入眼菊花,再無甚動靜,夏凝雪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過了,立馬緩聲道,“姐姐,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總是沒有遮攔。”
蘇亦嵐明白她是瞧着自己陷入沉思,以爲自己心生憐意才說着這話,宛然一笑輕輕拍着她的手道,“我就喜歡你這種性子,比那些城府極深的妃子好多了。只是你真的愛他嗎?”
沒有絲毫猶豫,夏凝雪立馬點頭,黯淡的眸子閃過難得的亮色,會心道,“爲了參加選秀,我便早早地隻身來到了蕪城,孤身在外,總是難免會遇到一些磕磕絆絆的事情。還記得那一次見他,我與盼兒在街上想要買一身衣裳以備入宮,孰料走進的布坊竟是一家黑店,早先盼兒便覺着那店小二有些不對勁,可我沒有存那一份心。在走進布坊時我分明記得錢還在身上,直到要結賬的時候,才發現衣袖間的錢袋不見了。那店老闆硬是說買了才能走,可我與盼兒只是弱女子,怎能能抵得過他們。正當我覺着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出現了,替我解了圍,還從店小二身上找回了我的錢袋,還與我。”
“於是,這個男人從此走進了你心裡,是嗎?”蘇亦嵐不願多說些令她覺着心灰意冷的話,只是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夏凝雪白玉似的臉頰之上難掩的笑靨,有些沉溺回憶,不想回到現實,輕輕頜首微笑道,“將錢袋還給我後,他便迅速離去,像風一般消失了。我以爲再也見不着他,誰料在候着選秀的日子裡,時常能在酒肆、茶館、書齋,只要我能想到的地,便能見着他。我以爲這便是緣分,雖然只能遠遠地跟在他身後,但是我已經覺着很知足。”
雙手不知何時已經緊扣,夏凝雪情緒有些激動,轉而緊緊攥着蘇亦嵐的手,定睛望着她道,“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姐姐,從前我以爲這話只是書中才有的,直到那日廟會,火樹銀花不夜天,我再次緊隨着他身後,瞧着他修長的身影,恍然大悟,自己心中已經不可能再有第二個男人。”
蘇亦嵐瞧着她泛紅的眼眶,雖不忍卻還是直言道,“可是你還是選擇了入宮,因爲一切已經註定,不可逆轉。你若不入宮,便要掀起一場驚濤駭浪。可你若入宮,則一切安然無事。”
夏凝雪美目之中夾着晦暗,良久不曾說話,只別過頭看着無痕的池面,聲音極是細小,“是,縱使我如何想離開夏家,可我還是不能看着夏氏一門因爲我的選擇而滿門受牽連。”
又是一個癡情的女子,蘇亦嵐望之只覺心中淡然,對上她的清眸問道,“那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着他了,孰料他竟是皇上的近身侍衛。”夏凝雪搖搖頭,眸色有些複雜,時而欣慰,時而落寞,纔開口道,“在得知他身份那一刻,我只覺全身眩暈,將這一切告知盼兒,盼兒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只一味告誡我切莫再生出事端,只將那一切都徹底忘記。”
曾經的銘心回憶,如何忘記,越是想忘懷,卻怎麼也忘不了。蘇亦嵐不知爲何,看着滿目閃着淚花的她,心生不忍道,“若你不願忘記,只藏在心中便是了。只是往後的路,你可得想好。”
淚水如注瀉下,夏凝雪再也按捺不住情緒,靠在蘇亦嵐肩頭哭泣失聲道,“他救過我,卻不記得我,我傷心難過卻也知這本是最好的結局。可每每在皇城夾道與他擦肩而過,他從未認出我。於是我便想着每日去放紙鳶,想要讓他看見,可是他從未看見過。一日日的期許,一次次的無言,迴應我的只有那一輪孤月。爲什麼?我的心總是忍不住覺着痛,似被什麼狠狠勾着,將我的心一寸寸撕扯着。我總想這輩子爲什麼要讓自己遇見他,爲什麼他走進了我的心底,卻只是一個過客?若不相見,便不會心生他念,我的心又怎會這麼痛。”
蘇亦嵐聽着這發自肺腑的句句泣血之言,五臟六腑彷彿也被什麼纏繞着,悶悶然發出隱隱的痛。有時不是不想愛,而是不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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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