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紗秋月,梧桐夜雨,幾回無寐!沙漏無聲,椒蘭香徹,只叫人入夢裡去。
建華宮耳房內珠簾低垂,紫檀木軟榻上擺放着玄黃色大迎枕,迎枕上用金絲線繡着九爪盤龍,一左一右相應和。正對面的炕上放着一張矮腳黃花梨書案,書案右側堆放着前不久送來的摺子,已經批閱完了,只等明日一早差人送與戶部大臣們執行。
雨聲淅淅瀝瀝下大了,蘇亦嵐雙手勾着他的脖際,將頭緊緊地埋在他懷中,看着眼前被自己的淚水浸得有些朦朧的圖案,心中一陣暖意。她有過太多次忍不住,想脫口而出自己的身份。可總是夾着無端的思緒,怕他不會信自己所言,怕他只相信他的眼睛。
如今一切都是真實的,她又有難以言說的激動,於是只能流淚。點點淚珠溼了他的衣袍,蘇亦嵐纔回過神來,立馬抽開身子啜泣道,“亦嵐有罪,弄髒了皇上的龍袍。”
欒承昱會心而笑,伸出修長的手指朝她鼻尖輕輕一勾,旋即再度將她攬入懷中,溫聲道,“你我之間何須如此,況且不過溼了些,明日便命浣衣局的宮人來取便是了。”忽而緩緩鬆開手,定定地凝視她,終於開口道,“朕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蘇亦嵐任由他替自己拭乾淚珠,莞爾一笑,對着他那雙堅毅的星眸清聲道,“亦嵐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皇上,只是礙於情勢,不得不隱瞞所有。亦嵐何嘗不願將一切都說出來,可又怕說了沒人信。”
聞言欒承昱立馬伸手捂着她的脣畔,挑了挑眉,有些嗔怪道,“難道在你眼中朕與古往今來那些君王無異嗎?”瞧着她漸漸低下去的頭,知道自己語氣有些重,立馬輕聲道,“朕是帝王,朕的後宮佳麗三千,可是朕也不傻,那些女子有幾個是真心願意入宮的,真心待朕的,大多都是爲了權力爲了富貴。若真有那麼幾個癡心與朕,那朕唯一能做的便是好生待她們,旁的便再也沒了。”星眸低垂,思量一會兒,脫口直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蘇亦嵐擡眸愣愣地望着他,他是君王,從未見過他如此誠摯的對旁人這樣說話,禁不住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剪水雙眸似閃爍着許多水晶,櫻脣輕啓,“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君相思意。”
深夜涼如水,通臂紅燭灩灩燒着,光線顯得有些昏黃,將他二人的影子照得極長。從縫隙裡鑽進來的風兒,輕輕吹着燭火搖曳,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隨風擺動。只見那糾纏的身影,愈發細長。
蘇亦嵐閤眼感受着這溫暖的擁抱,嗅着那淡淡的龍涎香,隨口問道,“皇上是怎麼認出嵐兒的?”雖然知道此刻不該提出這樣的問題,可總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不由得睜開清眸,撞上他滿是溫存的眼神。
欒承昱臉上露出淺笑,忽然低下頭,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溫柔地覆着她薄而軟的脣,停留片刻才擡頭,看一眼似懂非懂的蘇亦嵐,再度伸手撫着那如瀑長髮,柔軟縈繞指間,湊在她耳畔低聲道,“你素來喜歡木蘭,整日裡以木蘭花瓣泡澡,渾身上下都透着股清香,那是你纔有的味道,朕自然是知道的。”
蘇亦嵐微微頜首點頭,突然想到前些時候走進紫寧閣中看着秀兒慵懶地靠在他懷中一副嬌羞的模樣,心中忽然打了個激靈,掠過一絲擔憂道,“難道皇上對紫寧閣中那位的香味也極是熟悉嗎?”
欒承昱聽着她話裡帶着些醋味,只覺着欣喜,狀似無意點頭道,“若換做是你,想必你也不可能輕易認出朕,所以朕從前便把她當做嵐兒來愛了。”將她的神情看入眼中,尤其瞧着她粉嫩的小嘴撅着,竟不由自主笑出來聲道,“瞧你,朕不過與你開玩笑罷了!紫寧閣中那位,再見着朕心裡卻不知爲何覺着異樣。可見你第一眼,朕便覺着心腸被什麼牽動着。有些疑惑便尋來了蕭塵,將所思合盤托出。他素來行走江湖,知曉許多事情,便告知了朕西域之中有種所謂的換臉之術。朕半信半疑,直到那日看着你在建華宮中將墨汁灑在卷軸後描摹朕的字,所有疑惑悉數明朗,你便是朕的嵐兒。可是朕明白你既然沒有說出便有你的用意,朕只能隨着你的意願。可是今天白日裡朕瞧着你離去時有些蒼涼的身影,夜裡又遲遲未歸,心中甚是焦急,纔會將所有都點破。朕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麼,朕一直都會在你身邊!”
蘇亦嵐心中劃過一絲暖意,嘴角扯出笑意道,“若換做亦嵐,不管皇上變作什麼模樣,定能一眼就識出!”擡頭望一眼他,鬆開手站在他跟前矮身作揖接着說,“皇上,亦嵐如今唯有一個請求。”
欒承昱瞧着她一副肅然的模樣,有些摸不着頭腦,只是凝視那張清秀的臉,頷首點頭道,“不管什麼,只要你說,朕一定會做到。那些害你的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他讓朕與你嚐盡了思念苦楚,朕定會千倍萬倍還給他!”
蘇亦嵐沒有吱聲,只是走上前抓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前,擡眸注視着他,良久才道,“亦嵐今生別無所求,惟願皇上此生再也不要放開亦嵐的手。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亦嵐都想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欒承昱星眸一亮,將她的手順勢放在自己的心口,臉上露出微笑,“你可知朕這輩子最後悔的是什麼嗎?”瞧着蘇亦嵐滿臉不解地搖頭,臉色乍然一沉,眉宇之間滿是愁雲,娓娓道來,“朕最後悔的事便是那一日爲何鬆開了你的手,讓你陷入了無法想象的深淵之中。在你失蹤後,朕懊悔了多日,爲什麼不能再等一等,只要再堅持那麼一會兒,等到大批守在暗處的御林軍前來支援,朕便不會失去你!”
蘇亦嵐心若擊鼓,連連點頭,
踮起腳尖輕輕一吻烙在他臉頰,淺笑道,“亦嵐一直都在皇上身邊,從現在開始,往後的每一日都會陪在你身邊!只怕皇上有一日不要嫌棄亦嵐,覺着膩了。”
欒承昱感受着手中的溫香軟玉,星眸中露出一絲雲意,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緊緊扣着她的身子,俯下身朝她額際輕輕啄了一口道,“朕一輩子都不會覺着膩。”言畢喉頭嚥了咽,覆上那一張柔軟的櫻脣,吸吮着記憶中的芳香。
曾經的過往歷歷浮現在眼前,鼻際縈繞着那蝕骨的清香。欒承昱伸手緊緊扣着她的頭,恨不能將那芳香吮盡,只是一直糾纏着。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伸進她的衣領,順勢往下滑落。
蘇亦嵐被他的情意所蠱惑,也沉醉其中,忽然感覺到他的手遊走在衣衫之內,似乎下一刻便會將所有的素紗薄衣撕裂開,回過神立馬抓住他的手,美目睜開定定地望着他。
方纔還是狂風暴雨般的糾葛,如今十分平靜,沒有預兆,欒承昱星眸睜開,有些不解地盯着她看,隔了許久才道,“朕不介意你的臉,朕喜歡的是你這個人。難道你在意?”
蘇亦嵐微微點頭答道,“我當然在意。”說罷臉露梨渦,看着他一臉失落,伸手抓住他的右手,緊緊貼着自己的小腹處,忽而擡眸望着木訥不已的欒承昱笑道,“皇上不是一直對亦嵐說,想要個孩子嗎?”
欒承昱聽了這番話,只覺一股電流從腦中流過,一直迴響着她說的話,緊鎖的眉頭忽而舒展卻又再度緊皺,有些不敢相信,翕動的嘴脣一張一合愣是沒有說出半個字,只是不住地擡頭低頭。
遠處厚重的坼聲傳來,已是一更天了。蘇亦嵐看着他如此激動的模樣,也是抑不住的欣喜,頻頻點頭,然後溫聲道,“皇上,咱們有孩子了,快四個月了!再過五個多月,你便是父皇了!”
孩子,欒承昱難掩的欣喜之情,雙手緊緊握着她的手喃喃自語着,隨即靠在她腹部側耳聽着裡頭的動靜。蘇亦嵐伸手輕撫他肩膀處,清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細聲道,“咱們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了。”
欒承昱嘴角不住地露出笑意,起身望着蘇亦嵐,伸手撫着她的臉龐,將她兩鬢垂下的碎髮攏在耳後,不敢再像剛纔那般緊緊摟着她,只是欣喜之情難以言表,初爲人父還是有太多的希冀,隨即將她攔腰橫抱而起,轉了好幾個圈才停下。
屋外風聲蕭蕭,將裡頭的笑聲吹得很淡。任蕭塵攥緊手中的長劍,冰冷的黑眸在昏暗的走廊之內有些發亮,注目凝視着周遭,聽着雨聲滴落吹打在樹葉之上,轉而聞着從裡頭隱隱傳來的笑聲,薄脣雖緊抿,但還是掠過若隱若現的弧度。這段時間以來的壓抑似乎有所紓解,心口也舒坦些,仰頭之際長長吸了口氣。
一連幾日下來,蘇亦嵐都呆在建華宮書房內,抑或耳房。大多時候她想外出走走時,小李子都是一臉哭喪樣央求道,“姑娘,皇上交待了,姑娘眼下不宜隨處走動,否則奴才性命不保。”
雖然不用再用白絹束腹,身子也覺着舒服些,微微隆起的小腹也有些凸顯,幸好穿了寬大的衣裳,若不仔細任誰也瞧不出來。可是一日到晚都在一個地方,她可真有些覺着悶不住。書房書架之上堆滿的卷冊書籍,如今她瞅見都不歡喜,只想出去走走,撩起繡簾,徑直推開雕花木門。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又見着守在外頭的小李子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已經有些淤青,低聲道,“姑娘,皇上早朝去了,還有一盞茶時間便回宮了。姑娘已經候了這麼久,不若再等一等,也莫爲難奴才。”
蘇亦嵐低眸,掠過一絲決絕,這裡頭雖然好吃好喝供着,可是她總覺着不自在。雖然她知道皇上自有妙計對付廉王,卻還是心有擔憂。雙手插在腰際,衝小李子使了使眼色,伸手一勾。
小李子睜大細而長的小眼睛,跪着上前,一臉討好樣,低聲道,“姑娘可是改變主意了?”卻聽着蘇亦嵐清朗一聲似水道,“你若再這樣糾纏,看我不在皇上面前說你。你不是喜歡跪嗎?那便跪到皇上回來的時候吧!”
小李子錯愕地盯着她看,啞奴姑娘何時會說話了,而且這聲音似曾相識,抓着後腦勺自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擡頭正欲說什麼。卻看着啞奴姑娘俯下身子,眸中有些凌冽道,“方纔的事情,若是你斗膽告知旁人,只怕你想回雜役司也難了!”
看着小李子臉色頓時耷拉下來,煞白的臉沒有血色,蘇亦嵐開心地邁出步子,忽而停住往後看了一眼,吐了吐舌頭才碎步離去。今日算是對不住他,可若是不這樣恐嚇他一番,他怕是絕不會讓自己出去。
順着皇城夾道走了許久,蘇亦嵐不由得黛眉微蹙,平日裡雖也有駕車行馳其間,可是今日似乎多了些。靜靜站在宮門一角,目送那些行馳的肩輿,突然聽着站在一側也靜候着的宮人說的話,蘇亦嵐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倪太后壽辰到了。如今她是太后,即便曾經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她依舊屹立不倒。而自己的孃親,至死都不知道是誰害了自己,還在想着那個不能帶她走的男子。
心頭一陣苦澀涌起,擡眸間忽然看着其中一輛肩輿上頭的繡簾被掀起,一個年歲約莫四十的婦人,妝容極是簡約素麗,正探出頭看着四周,忽而四目相視那一瞬,蘇亦嵐只覺胸口被什麼壓着喘不過起來,手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心跳加速。自己明明今日沒有束腹,卻還是覺着難受,往後退了幾步,伸手捂着肚子只想往外吐,另一隻手扶着宮門。
低頭間覺着呼吸不順暢,忽然一個青色鼻菸壺遞在眼前,上頭用黃線嗅着幾株菊花,很是素雅。正猶豫不覺
間,聽着一個慈祥溫婉的聲音道,“姑娘,我瞧你身子不適,這個東西於你用正合適。”
蘇亦嵐心中某個地方被觸動,擡眸纔看清,正是剛纔見到的那個婦人,滿臉露着笑靨絲毫沒有富貴逼人的氣場,心中一凝,覺着溫馨,伸手接過矮身作揖。正想多看她一眼,只見婦人早已登上肩輿,車輪轉動着離去。
攥緊手中的鼻菸壺,蘇亦嵐目送着那輛肩輿消失在夾道盡頭,心裡卻是一陣莫名地被牽扯。擡眸看一眼瓦藍的天際,這些日子她遇到太多事,既然皇上給了自己出入自由的令牌,眼下祈福殿也離得近,何不前去在佛祖面前祈福,願我佛慈悲保佑自己腹中胎兒平安誕生。
鎏金香鼎內冒出的紫檀香菸嫋嫋升起,祈福殿修葺一番後越發生輝。七丈高的金佛滿目溫和,通臂紅燭點燃左右。雲紋金線圖案布條懸掛其間,多了份飄逸。玄黃金穗萬絲絛從房樑懸下隨風漾起,碎碎作響。
蘇亦嵐蓮步走上前玄幻蒲團前徑直跪下,擡眸望一眼漆金的佛像,雙手合十,細聲唸叨着。這些日子的跌宕起伏,如今想來還是有些難以想象,只願今後不要再遇着這樣的事情。俯下身子,連連磕了幾個頭。
坐起身子便瞧着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方纔那位好意幫自己的婦人。蘇亦嵐側着頭定定望着她,心中猶豫是否該答謝,瞧她一身裝扮,不像是這宮中哪位權貴的宮婦,可是舉手擡足間又多了些清逸之氣,不由得心生疑惑。
婦人許是有所察覺自己被人盯着,美目睜開,扭頭望着蘇亦嵐笑道,“姑娘也是來祈福的?”說罷將手中的三支香插在青銅螭獸香鼎內,見蘇亦嵐依舊沒有答話,垂下睫毛思忖片刻試探道,“姑娘可是不會說話?”
蘇亦嵐想也沒想連連點頭,伸手指了指喉際示意,隨即也將手中的香插在鼎內。卻聽着婦人站在一旁微笑道,“在這宮裡,浮浮沉沉經歷過的事情多了,情願自己什麼也沒見過聽過。不會說話,有時候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不用擔心禍從口出。”
蘇亦嵐仔細看着那婦人的容顏,雖年逾四十,未塗什麼脂粉,卻也看得出曾經是個美人胚子。聽着她方纔說的那一番話,蘇亦嵐的心頭一顫,她的話何嘗不是自己心中所思,只是輕輕點頭。
婦人忽而視線停留在蘇亦嵐有些隆起的腹部,只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卻也沒點破,只是會心而笑道,“我瞧着姑娘的眼神,沒有那些個世俗浮華,將來定是個人中之鳳。”
蘇亦嵐聽在耳中,絲毫沒有驚喜之情,只是連連起身擺手搖頭。婦人忽而再度凝視她的眼眸,那眼神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思量了一會兒後,微笑離去。
蘇亦嵐注視前方,這偌大的祈福殿再度空寂只剩自己一人,心中一滯。旋即雙手合十凝望着正前方慈祥的佛祖,希望不要再出什麼岔子。
“你是誰?”一個熟悉略帶命令的聲音響起,蘇亦嵐黛眉微凝,身子一顫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是轉過身子,矮身做了一揖。低眸間餘光掃視着身着一襲牡丹花開長裙的倪太后,傳聞說她臥病在榻好些日子,如今卻是一副雍容華貴的姿態在自己眼前,心中暗暗一笑。看來這便是她的策略,不能應對的事情便及時閃身,等風頭一過,消停了些便又再度復出。
倪太后見她未曾答話,聲音有些冰冷道,“爲何不回答哀家的話?”竹香瞅見蘇亦嵐的側影,心下已明,便伏在倪太后耳畔低聲細語幾句。果不其然,一雙軟底金絲珍珠繡花鞋出現在眼前,愈來愈近,蘇亦嵐的心也砰砰直跳,該來的還是來了。
倪太后戴着鑲金護甲的手伸手指着蘇亦嵐厲聲道,“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你。”蘇亦嵐知道眼下不宜多說什麼,便緩緩擡起頭,迎着那雙凜冽的冷眸,眸底也是一片淡然。
有些冰冷的護甲緩緩劃過她的臉頰,蘇亦嵐強忍着酥癢難耐。倪太后見着眼前的女子沒有絲毫怯意,心中掠過一絲驚訝道,“哀家竟不知,那蘇亦嵐竟有這般大度,竟然還肯讓自己身邊的奴婢去伺候皇上,果真哀家小覷了她。”視線再次回到蘇亦嵐身上,仔細打量着,“你雖沒有她的幾分姿色,不過哀家瞧着你的性子與她倒也無異,似乎更勝她幾籌。”蘇亦嵐矮身道了個萬福,不願多說,只是靜靜聽着她的話。
倪太后見她無甚動靜,心中惡氣難掩,緊緊鉗着她的下巴道,“眼下你才一個小小的奴婢,怎麼竟敢如此待哀家,日後若真長了羽翼,這宮中豈不是沒人能治你。”
忽然厚重的木門咯吱一聲被打開,蘇亦嵐循聲望去,是方纔開始便待自己極好的婦人,掠一眼倪太后,瞅見她眸底劃過一絲不易被覺察的錯愕,倪太后的手不知何時已抽開,微疼的下巴才緩解了些。
“滾,”倪太后伸手理順有些凌亂的衣襟,斜睨一眼蘇亦嵐,背對着她道,“今日算你幸運,改日哀家再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也知道什麼纔是宮中之道。”蘇亦嵐聞言心中雖不喜,卻還是矮身作揖,在與婦人擦身而過的剎那,心頭轉過千萬個想法,唯獨一個聲音一直縈繞在腦海。婦人此番出現定是有意要幫助自己,可自己與她不過匆匆幾面之緣,何以令她如此!
蘇亦嵐碎步走在夾道間,回想着今日所遇到的事情,一個尖銳的公鴨嗓再次從前方傳來,思緒才抽回現實。
小李子滿頭大汗地跑上前,將手臂中的拂塵一揮,氣急敗壞道,“姑娘真是讓奴才好找,今日是太后壽辰,皇上命人從內務府跳了幾件上等的衣裳,只等姑娘去挑。”蘇亦嵐嗯了一聲,旁的並沒有聽清,心口卻跳得莫名得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