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公西意壓低聲音,用抱着孩子的胳膊肘碰了何默一下,“不至於吧?我現在都是孩子的媽了。再說親的又不是嘴,剛剛碰到額頭而已。”看何默表情僵硬,公西意不幹了。別弄得跟她佔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何默根本沒法兒管理自己的表情。如果當時在場的真是公西意,自己多少年來沉澱的感情豈不是交代給一小姑娘了?
“何公子?何默!”公西意突然提高了聲調。
引來男人詫異的目光,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理應是大家閨秀,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姿態,甚至連小家碧玉都算不上,抱着孩子的感覺倒是像極了村中閒婦。
公西意若是知道何默此時是這麼想她的,註定氣急吐血而亡。
“看來你不怎麼喜歡說話啊。”公西意看着何默奇怪的表情,可惜道,“如今長得好看的都挺沉默,愈沉默愈極品~嘖嘖。”
“你的有些話,我不太懂。”何默溫暖笑笑,“難怪你二哥說你性格與尋常女子不同。你,欣賞長得俊美的男人?”看公西意說話不拘小節,何默也試着不那麼溫和有禮。
公西意換了個姿勢抱藥藥,整個左半身都麻了:“當然欣賞了,最好是美如畫。”何默微微蹙眉,樑簡的長相絕算不上俊美,她是在敷衍自己?
公西意覺得好笑,自己怎麼會晚上不睡覺,坐在海邊兒和月光男神聊這麼個話題。關鍵是男神還很投入,很認真。眼看着男神又回到自己的世界裡,公西意只好沒話找話說。
“二哥說你以後就是我的老闆了,是怎麼回事兒?”
“你二哥說與南臨合作的幾個單子都交給你,以後絲綢、成衣、染坊、藥材和茶葉方面的事情,你代表方家。不過一直以來都是我佔七,方家佔三。所以你二哥就這麼說了。”
“你七我三?”公西意不敢相信這是誠王八乾的事情。
“是我七,方家三。”何默糾正道。
“哦買噶——”公西意捏捏小娃娃的鼻子,喃喃自語道,“藥藥啊,你舅舅的腦子是被門擠了還是被驢踢了?”
公西意消化了良久,認真地問了一句:“你和我二哥,誰更有錢?”
何默笑而不語,這天下恐怕沒人會和公西誠比富有吧?
“是你對不對?一定是你,我就說嘛……看我二哥對你一直客客氣氣的,又是倒茶又是笑。”
何默繼續笑而不語,果然是傻丫頭。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你二哥的全部用心,你會怎麼樣呢?不過,你永遠不會知道。
鑑於藥藥太小,而且又是公西誠的親外甥。
所以大BOSS特批,公西意可以帶着孩子參與一切工作。這個特批感動了公西意好幾天,後門什麼的就是比前門好使!
“你確定?”
“Iamsure.”公西誠的黑眼圈難得消失了,這全要歸功於何默。藥藥這孩子白天睡覺晚上哭的臭毛病,經何默診治痊癒了。說也奇怪,自從何默出現在公西意的身邊,藥藥就睡不着了,每天兩個大眼睛骨碌碌地轉。
公西意幸福地笑了,還是那句話:後門絕對比前門好使。
她全部的工作內容就是跟着何默——吃喝玩樂。
下雨天,在朦朧的水汽裡,坐在茶園品一壺新茶;豔陽天,躺在舒適的椅上,挑三揀四查一批綢緞。沒事兒還總聚餐、出海、遊玩天下。公西誠還特批了幾個跟班,照顧藥藥的衣食起居……她真的懷疑這是工作嗎?這明明是被包養了!
“誠王八……”公西意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你是怕我去找樑簡吧?”
公西誠手下一頓,接着很好地掩蓋過去:“這幾天玩兒下來,覺得何默怎麼樣?”
“哎,看來你不僅擔心我去找樑簡,還擔心我砸在你手裡賴上你了。”公西意翹着二郎腿,“能怎麼樣,溫柔多金男神一枚。當初諷刺我沒男人活不下去的你,如今怎麼開始給我介紹男人了,恩?”
“樑簡活着回源京了。”公西誠沒接公西意的話。
“是你救的?”公西意哼哼着問。
公西誠冷笑:“我還沒學會怎麼救人,殺人的方法倒是數不勝數。”
“其實你白操心了,就算我去找樑簡,也改變不了什麼。我不是醫生治不了他的傷;我也不是謀士,退不了叛亂的軍隊;我更不是什麼亂世紅顏,往那城前一站無數英雄競折腰……所以我不會去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就算活着回京城了,跟我也沒關係了。”
“那藥藥呢?”
公西意瞪着公西誠:“藥藥怎麼了?除了是他親生的之外,跟他的人生最好不沾半毛錢關係。”
“蜥蜴……”公西誠看着公西意的眼睛,卻看不到真心。
“不相信是吧?”公西意擄袖子道,“來日方長啊,你就看着唄。我公西意沒有男人領着兒子一個人過,絕對能活得比原來更好更精彩。”嘴裡喊着口號,心裡卻有點兒難過。
她忍着所有的衝動,忍着所有的難過,忍着眼淚不衝到樑簡身邊的全部理由,只是不想藥藥攪進皇家的事情裡去,不想藥藥在權力和算計里長大。以前她爲了樑簡可以承受,如今爲了藥藥她不願再靠近。
可該死的誠王八就這麼看着她,連給她撒謊的空隙都不給!
“你不把我看哭誓不罷休是嗎?”說着這句話,眼淚就留下來了,沖刷掉所有的僞裝。
“蜥蜴,以後都別哭了,真丟人。”公西誠扔給她手帕,嫌棄道。想了無數種讓你幸福的方法,到底那一種切實可行?
“你醒了?”
樑簡睜開眼睛,頭疼欲裂。徐恩掛着淚水的臉,一羣太醫焦急的神色,還有擔憂不已的止心……
“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
他真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很長很長的噩夢。夢裡皇嫂自城樓一躍而下,皇兄把劍刺向自己,無數流箭飛向瘋了的皇兄,滿城的屍體……不對,是嬰兒的哭聲,是白骨成山……
“三哥!”樑遠幾乎是撲上來的。
“三哥……”止心顫抖的雙手捂着嘴巴,只怕自己嚎啕大哭。
看着眼前的人,樑簡的意識漸漸清醒。
一切,都不是夢。
“忽大將軍呢?”樑簡一把抓住樑遠的衣領。
“三哥,你冷靜點兒。”樑遠看了看徐恩。
徐恩反手輕輕抹去眼角的淚水,端莊有禮地招呼衆人道:“太子殿下身體不適,不宜喧鬧。大家隨我到旁廳等候吧。”
看着所有人都出去了,樑遠才解釋道:“忽哲宇大將軍並無大礙,若不是封肅,三哥恐怕就死在永城了。”
樑簡虛弱地將手指放在脣邊,示意樑遠別出聲。拿起牀邊攪拌藥水的勺子,飛向窗戶,只聽一聲悶哼。
“處理掉。”不顧樑遠驚訝的表情,樑簡疲憊地閉上眼睛。
這個世上,皇兄於他的意義,是如父親一般存在的人。他卻沒能守護好,這麼多年來,自己終究是高看自己一眼。以爲能夠守護的,統統都消失了。樑遠回到屋裡還沒張嘴,只聽見樑簡淡淡地吩咐:“讓封肅來見我。”
“你想怎麼做?”封肅把玩兒着手中晶瑩剔透的骰子,語氣裡滿滿的興趣。
“你已經不欠我的了,爲什麼還要摻和進來?”
“是啊,我不欠你的了。”封肅盤腿坐在地上,絲毫不忌諱染髒了一襲白衣,“但是,很想讓你欠我的。還了二十多年的人情,總想着什麼時候反過來。”
“你孃的事情……”
“表哥,別這麼無趣。”封肅斷了樑簡的話,“死就是死了,活得得好好活着。若是我助你,這天下就像它一樣。”說着扔出了手中的骰子,歪歪腦袋。
“不需要。”樑簡一口拒絕,“無色呢?在永城你不可能沒見過他。還有,就算我昏死過去,也知道這條命不會是你救的。”
“不愧是表哥。”封肅雙手獻上掌聲,“除了赤嵬那死胖子,誰能從瘟疫的手裡把你的命撿回來!至於無色,把你扔給我就走了。要說他也真夠爲難的,一邊是師弟,一邊是至愛。”
“封肅,我的事情你別再插手。”
“表哥這麼說,我可是傷心欲絕。”
“你只要守好你的命,就算是爲民造福了。”樑簡在內裡調息,“出去,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封肅不開心了:“出去?你知道你在哪嗎?雁山!在雁山讓我出去?樑簡,你不能這麼不要臉吧?”
看樑簡專心調息不搭理他,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懶洋洋道:“那我出去了,看來你是一點兒都不好奇自己的兒子啊——”
“站住。”
封肅勾勾嘴角:“怎麼,不讓我出去了?”
樑簡充滿殺氣的眼光掃過來,看得封肅渾身一個激靈。
“你兒子名叫樑耀,那邊兒都叫他藥藥,四個月大了。什麼大事兒都沒出,活得相當滋潤。不過不是我說啊,將來你不會真的讓他叫樑耀吧?”
“你偷看他們?”
“什麼叫偷看啊,我這是正當關心。全世界也就是你表弟我,知道你最關心最在乎什麼了!”
“當初也是你告訴皇兄,皇嫂的下落的?”
封肅聳聳肩:“你們都是表哥,不能只幫你不幫他啊。”樑簡冷冷道:“以後把你的靈力用在對的地方。”
封肅不屑地站起來:“你以爲我是神仙啊,就算不幫樑辰確認,姜鬱冰還是會死。誰能救一個想死的人?還有作爲一個稀有的啓靈人,你以後對我客氣一點兒。”
“出去。”
“這就出去,別催了。”封肅拍拍屁股上的灰,“隨後跟你提個醒,你兒子他二舅正在給你媳婦找第二春呢,初步定下的是何夏的弟弟何默。你說,這算不算是你兒子他二舅跟你宣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