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思瑤望着從容喝茶、聊天的祁寶山,不禁想道,銳藏於胸,和浮於面,大事可成。祁寶山從一個彈棉花的盲流起步,一路磕磕絆絆走到今天,儘管書沒讀過多少,可因緣際會之下,誰敢保證不會成爲另一個曾文正公?
可他呢?二人爭道,他是做局退守,還是中盤拼殺?
正琢磨着,聽到有人敲門,便隨口應了聲,一女子輕手輕腳的走進來。
女子漂亮倒是漂亮,只是面色冷峻,目光如電。進來後也不束手束腳,立在折思瑤身旁,俯下身嘀咕了幾句。
“哦?”折思瑤滿臉詫異,幾乎快坐不住了。
“怎麼回事兒?”祁寶山皺了皺眉頭,緩緩說道。
“你先出去。”折思瑤對着那女子擺了擺手。
女子躬了躬身子,退着走出房間。
折思瑤便把剛纔聽來的事情講了一遍。
“呵呵,有意思,居然憑着一句話就能把那臭小子驚走,我都有些好奇。等遇到合適的機會,一定要討教討教。”祁寶山聽了,搖頭笑道。
折思瑤苦笑一聲,緩緩說道,“機會倒是有大把。剛纔小四說了,他們的飯局就擺在對面。”
祁寶山沉默片刻,淡淡的說道,“房間是你先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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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思瑤聽了,搖頭說道,“我訂的時候,對門已經被預訂出去了。我還特意問清楚,是省政府秘書長藺向北親自打的電話。”
祁寶山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圍師必闕。沒想到,這點先手,他也要爭。哈哈,不錯,不錯,是個角色。”
折思瑤看了看滿面笑容的祁寶山,忍不住說道,“你是說……他有意這麼安排?可,這……毫無意義啊!”
祁寶山斂去笑容,淡淡的說道,“國手爭勝,半子亦可定乾坤。有些事情,是需要回過頭來看的。”
折思瑤聽他如此說那人,心裡不禁一喜,低下頭小口喝着茶水。
祁寶山乾咳一聲,彈了彈茶杯,笑道,“要不要笑得那麼明顯?我可是你姑父!”
折思瑤一口水嗆在喉嚨裡,大咳。
電梯到了二層停下來,任凱一邊往出走,一邊對祁鵬程說道,“你先上去,在6006茉莉花廳。否則真是連個點菜的人都沒有。菁菁,你也……”
阮菁菁不等他說完,便跟着出了電梯。
任凱只得作罷。
稍微等了一會兒,領着女孩兒又從安全通道回到一層。
阮菁菁有些奇怪,卻也不開口。
任凱主動說道,“他那個樣子,一個人進電梯,我有些不放心。”
阮菁菁點了點頭,問道,“那爲什麼不乾脆一起到六層?”
任凱乾咳一聲,說道,“我到了二層就有些後悔。覺得這種想法太幼稚。所以便出來了。”
阮菁菁抿嘴一笑,知道他又開始打趣自己,也不說破,柔聲說道,“那爲什麼又帶着我跑到一樓,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任凱揉了揉鼻子,嘆道,“倒也不是太見不得人。”
過了一會兒,阮菁菁站在廁所門口,無奈的自語道,“確實是見不得人。”
任凱在廁所裡走了兩圈,淡淡的說道,“出來吧,你還能躲到下水道里?”
話音未落,最裡邊的一扇小門推開,有人慢慢的蹭了出來。
丁權。
“昨晚出來的?”任凱解開褲子,一邊嘩啦啦的尿着,一邊問道。
丁權點了點頭。
他剛纔路過大廳,不過是遠遠的瞅了一眼,等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不是郝平原放你出來的吧。”任凱抖了抖,提好褲子,笑着問道。
“不……不是。”丁權嚥了口唾沫,小聲說道。
“你是聰敏人。昨晚龍城出了多大事兒。我想你心裡應該有數。可偏偏在這個時候,有人把你送出來了……”任凱把話說到一半兒,停下來望着丁權,眼睛慢慢的眯了起來。
“郝平原被借到打黑辦公室了。是胡東把我放出來的。本來我也有些迷糊,以爲是郝平原留了話,託的旁人。睡了一晚,才知道昨晚出了塌天的大事兒。”丁權顧不得其他,趕忙說道。
任凱臉色一變,咬牙說道,“胡東?你的案子是郝平原抓的,不經過市局,一個隔着幾條河的副廳長能把你送出來?你他媽以爲我是雛兒,連司法程序都不懂?真是不知死活,知不知道,一旦你被拽進去,要牽扯多少人給你陪葬?”
丁權臉色慘白,嘴脣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原建設滅你姐姐滿門,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沒有暴露出來?你昨晚出來,今天就跑到這裡,是不是這裡有什麼人或什麼東西,讓你想起了什麼?”任凱眼睛眯成一條縫,小聲說道。
丁權終於垮了,“噗通”一下居然跪到了地上。嘴裡喃喃自語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師爺,不是我不願意講,實在是不敢啊。”
任凱上去就是一腳,直接把他踹翻,嘴裡喝道,“先說是誰把你放出來的。”
丁權像死狗一樣窩在地上,小聲說道,“楊海濤。”
任凱掏出電話,找到李誠的號碼撥了出去,接通後也顧不得客氣,“誠哥,說話方便嗎?”
李誠嗯了一聲,說道,“你等一下。”
任凱這輩子爭過名,爭過利,卻沒想到有一天會爭時間。
覺得過了很久,才聽到電話那邊說道,“什麼事兒?”
李誠極爲鄭重的語氣,讓任凱聽得心裡一沉,勉強笑道,“誠哥,昨晚郭建軍跟我提到了楊海濤,覺得他是個才弟,想把他調過去。讓我試試你的口風。”
李誠沉默良久,淡淡的說道,“他死了,昨晚死的。”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任凱看了看手機,略一思忖,問躺在地下的丁權,“剛纔你在大廳裡看到誰了?想仔細再說。”
這次丁權沒有猶豫,爬起身說道,“就是彈鋼琴的那個!”
任凱一驚,說道,“是個女人?”
丁權點了點頭,說道,“原建設曾經在和平區開過一個貨運站,開業那天我也在場,記得就是那個女的站在他身邊。看的出來,原建設挺怕她的。好像叫她徐總。”
任凱想了想,問道,“身上帶槍了嗎?”
丁權沉默片刻,點點頭。
“拿過來。”任凱把手伸過去。
丁權無奈,從懷中拽出一把仿五四,遞了過去。
任凱拎着槍,走到一扇門前,一腳踹開,將裡邊癱成一攤泥的禿頂男人拽出來。
“聽了半天,多餘的話就不講了。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任凱用槍頂在禿頂男人臉上,小聲說道。
禿頂嚇壞了,哭喪着臉道,“兄弟,我給錢,我……不是……彎的。”
任凱差點笑出聲來,竭力板着臉說道,“彎不彎的,看完才知道。快脫。”
丁權明白了,不用任凱吩咐,三下五除二,脫的只剩內衣,站在那兒凍的直哆嗦。
等兩人換好衣服,任凱衝着丁權說道,“你立刻走。對了,從昨晚到現在有沒有用過手機?沒有最好。從這出去,走樓梯到地下車庫,這是車鑰匙。等我電話。記住,除了我,你誰都不能相信,聽到沒有!”
丁權裹緊身子,低着頭,一路走出去。正遇到門口幾乎狂躁的阮菁菁。
阮菁菁有心問一問,可又不太好意思。猶豫間,丁權已經消失不見。就在她鼓足勇氣準備強闖一次男廁所的時候,任凱摟着一個衣衫不整的禿頂男人出來了。
“哎呀,蹲的腿都麻了,多虧這位老哥,要不然還出不來。”任凱苦笑道,“還五星級酒店?廁紙用完都不知道加。真是的。”
阮菁菁滿腹疑竇,只是當着外人,不好深問,笑道,“那你們……這是……”說着指了指任凱搭在禿頂男人脖頸上的左手。
任凱急忙放開,甩着手笑道,“樑敬業,樑總。我記住你了。哈哈,山水有相逢,說不準咱們還能再見。”說完還做作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禿頂男人乾笑幾聲,連連點頭,說道,“我明白,我明白。這就走。從今往後絕不踏進龍城半步。”
阮菁菁愣了愣,眼神在兩人身上飄來飄去,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任凱哈哈一笑,說道,“樑總這話說的,太客氣。不過不要緊,你不來,我可以去你那裡嘛。剛纔嫂子也說了,歡迎我去做客。怎麼?你想坐蠟?”
兩人正在胡扯,郭建軍從遠處走過來。
歸心似箭的樑總趁兩人寒暄的功夫,躲躲閃閃的離開了。就像他本人保證的那樣,此生再未踏入龍城半步。
“菁菁,你先去吧檯訂個套房。”任凱衝郭建軍笑了笑,才轉過臉對阮菁菁說道。
阮菁菁十分乖巧的對郭建軍點點頭,便婷婷嫋嫋的走了。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郭建軍等女孩兒走遠,才小聲說道。
“這個不急着講,你先讓人把這裡的監控取了,然後找到之前在大廳裡彈鋼琴的女人。程序上一定要過關……”任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不用找了。”郭建軍淡淡的說道。
任凱一驚,擡頭望着他,怔怔的說道,“她……也死了?”
郭建軍忍不住乾咳一聲,笑罵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徐靜不是在那站着嗎?”說完指了指大廳的一角。
一位女子正斜倚着沙發靠背,衝着郭建軍笑。
任凱揉了揉藏在懷裡的槍,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