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天澤的辦公室出來,已經夜裡11點多了。
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不斷在於東來的身心內外縈繞,別看他剛纔在老馬面前篤定的很,把胸脯拍的山響,可對於任凱究竟有沒有牽涉到那些大案中去,其實心虛的緊。
也懶得開車,懷着滿腹心事,迎着寒風走了幾分鐘,才逐漸緩過來。
“師傅,坐車嗎?很便宜的!”一輛白色本田車停在身旁,探出一張乾淨的俏臉,小聲問道。
於東來一愣,停下腳步,前後看了看,失聲笑道,“小姑娘,這麼晚了還在跑黑車,太不安全了。趕緊讓你男朋友接你回去吧。”
女孩兒大約二十六七,聽了他的話,咬着嘴脣,強撐着說道,“他馬上就到,我一個人先把油錢跑出來。快上車,這裡經常有黑狗子轉悠。”
於東來笑了笑,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這幾天,他這邊雜事兒多,就讓田依人回孃家住,也好有個照應。
小姑娘在說謊,老於心裡笑道。
這車乾淨整潔,香氣撲鼻,哪像被男人碰過的樣子。他有意把煙拿出來,裝模作樣的要抽。
“師傅,您看,能不能忍忍,等到地方在抽。行麼?”小姑娘面帶哀求,小聲說道。
“呵呵,你男朋友也不抽菸嗎?”於東來有意逗她,笑道。
“嘿嘿,您……”小姑娘的話還沒說完,“砰”的一聲,她的車就結結實實撞在剛拐過來的一輛別克商務車的左屁股上。
“哎呦,這可怎麼辦?”小姑娘驚魂未定,抱着方向盤,滿是哭腔。
別克車停下後,從駕駛室跳出一個彪悍男子,走到自己的車後看了看,又來到女孩的車跟前,敲了敲玻璃。
女孩兒搖下車窗,噙着淚,哽咽道,“對不住,我……沒注意到……我……”
那男人也愣住了,沒想到開車的是一個漂亮的妹子。
這時,別克車後座的玻璃也搖下來,露出一張男人的臉,皺着眉頭,說道,“走了。不要耽誤功夫。”
說完又把車窗搖了上去。
任凱!
於東來是坐在後座的,因爲事發突然,還有光線問題,並沒有認出先前下來的男子是將軍,直到聽見任凱說話,這才意識到,前邊這輛被撞車裡坐着的居然是任凱。
本想出聲叫住他,可電光火石之間,卻鬼使神差的向後靠了靠,躲過將軍探視的眼神。
“妹子,開車不要談戀愛。呵呵。”將軍說完,返身回去開車走了。
“哎呀,遇到好人了。”女孩兒拍了拍高聳的胸脯,鬆了一口氣,隨即又苦着臉說道,“可這車……,這趟真是虧死了。”
於東來望着遠去的別克車,打了個哈哈,笑道,“我這有一萬塊錢,就看你賺不賺了。”
女孩兒猶豫了一下,搖頭說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樣,這錢……我賺不了。”話雖如此,神情卻極爲糾結。
“咳咳咳,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樣。這錢是租車的錢。我把身份證押給你,再把錢轉給你,我租你的車,就一晚,明天還你。怎麼樣?這車應該還能開吧。”於東來望着不遠處等紅燈的別克商務車,笑着說道。
“租車?”女孩兒愣了愣,笑道,“光租車不行,除非連司機一塊租!而且要先付錢,再讓我把你的身份證拍個照,發給我的警察朋友。”
於東來眼瞅着別克車要走,也不再考慮,說道,“可以,但是,你不要問東問西,否則,扣錢。”
女孩兒笑魘如花,連連點頭。
“跟上前邊那輛別克商務車。”於東來指了指前邊,又補充說道,“不要問爲什麼,否則,這一萬塊錢,可就要飛走一部分了。”
女孩兒躊躇片刻,一咬牙,踩油門跟了上去。
於東來擔心女孩兒害怕,笑道,“剛纔坐在後座上講話的那人,是我的一個親戚,這段時間總是神神秘秘,不着家。我有些不放心,就跟着去看看。所以,你用不着這麼緊張。就當是……”
“捉姦!”女孩兒眼珠子裡冒出熊熊的八卦之火,看樣子,即使沒那一萬塊錢,這趟活兒,她也是千肯萬肯的。
於東來呵呵一笑,含糊的說道,“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你也別跟太近。”
女孩兒應了一聲,根據周圍的地形,不停的變換車速,若即若離的吊着前邊的別克車。
看着女孩兒行雲流水般的擺弄着方向盤,於東來心裡一動,故作隨意的笑道,“你這技術挺溜的啊,怎麼剛纔,還把人家的車給撞了?”
“唉,還不是被你嚇的。真以爲我看不出來?你拿煙根本不是要抽,就是想試探我到底有沒有男朋友。對不對?”女孩兒一邊留意着車速,一邊笑着說道。
於東來哈哈大笑,順嘴說道,“心夠細的。那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女孩兒用右手拿起手機擺了擺,向後遞過去,說道,“老男人,這個問題涉及隱私,我可以不回答。點開微信,先加好友,再轉賬。麻溜的。”
於東來接過手機,點開微信,按女孩兒說的把錢轉過去。又把手機還回去。
“你以前當過兵?”於東來一邊趴在前座中間,望着遠處別克車的尾燈,一邊問道。
“沒有,那是軍訓的時候拍的。他們停下了。“女孩兒小聲說道,車速卻沒有減下來。
“繼續往前走,停在那個拐彎處。你在車上等着。我下去看看。”於東來隔着玻璃,看了看周圍,說道。
這是光明區步行街南二巷的分岔路口,順着小巷往東走,不到五百米,就是步行街。而西邊不遠處,入眼的卻是蔡照先的小樓。
於東來有些意外,這麼晚了,他們來這裡做甚?
“我要跟你一起去,都快十二點了,把我一個人扔在車上,萬一出點什麼事兒,你過意的去嗎?”女孩兒怎麼肯放過這種場面。
“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於東來回過頭,看着停在路口的別克車,問道。
“小豆。”女孩兒笑嘻嘻的說道。
“夠怪的。”於東來也懶得再問下去,接着說道,“你可以跟我下去,但千萬別莽撞行事!”
女孩兒自然是滿口答應。
果然沒猜錯。三人從別克車裡下來,直接就奔着蔡照先的小樓去了。
於東來與小豆,躡手躡腳的跟過去,一直看着任凱他們進了宅子。
就在於東來還在猶豫要不要給任凱打電話的時候,小豆已經推門而入,正轉過身衝他擺手。
他被嚇了一跳,只得硬着頭皮跟女孩兒走了進去。邊走邊後悔,心裡已經開始琢磨,一會兒怎麼跟任凱解釋了。
三層的小樓,只有最底層的燈是亮着的。
這宅子通體都是落地玻璃,被屋內的水晶燈一照,連院子裡都是纖毫畢現。
兩人躲在照壁後邊,縮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向屋裡張望。
屋裡除了他們三人,還有一個禿頭男子坐在沙發上,正樂呵呵的說着什麼。
任凱就在他跟前站着,摘下眼鏡,笑眯眯的一邊擦拭,一邊向眼鏡上哈氣。
這禿頭應該是一直在宅子裡待着的,於東來以前沒見過,他正琢磨這人身份的時候,大變突生!
任凱慢慢的把眼鏡戴好,從兜裡掏出一把槍,毫無徵兆的就扣動了扳機,“呯呯”兩聲槍響後,那禿頭仰面栽倒在沙發上,眼見的抽搐幾下,不再動彈,胸口的血把衣服都浸透了,殷紅一片。
於東來腦子裡“嗡”的一聲,就像滾油裡澆了一瓢涼水,連驚帶嚇,直接就坐到地上了。
以至於後邊,小豆奪路狂奔,卻被守在外邊的人堵回來,而他也被一同帶進屋裡,整個過程變得恍恍惚惚,疑是夢中!
“你們不要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不,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我只是個跑黑車的。家裡的老人還在牀上癱着……嗚嗚嗚……不要殺我………”小豆瞬間就崩潰了。
於東來呆呆的望着立在窗前的任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任總,要不要……”騾子來到小豆跟前,盯着女孩兒,一臉凝重的問道。
“任凱,你是不是瘋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於東來被突然驚醒,似乎忘記了任凱手裡的槍還是熱的,猛的衝上去就是一拳,正打在他的臉上。被急忙跑上前去的將軍把胳膊扭住後,猶自不歇不休的跳腳罵着。
“你個畜牲!一直以爲你只是性格偏激。沒想到,連起碼的人性都沒有了。”
“馬二拐他們,是不是也是你指使人殺的?十三條人命,莫非真的是十三條人命?不,是十四條。你個傻逼,你還能回頭嗎?我寧願剛纔那一槍打在我的頭上,也不願意看到這個場面!”
於東來說完,甩開將軍的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豆卻逐漸沉默下來,目光不斷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任凱剛纔被老於一拳打過來,好死不死正中鼻樑,那血,當時就流出來了。
“你爲什麼要跟來?難道,一直跟張恆暗通款曲的人,是你?”任凱接過騾子遞過來的面巾紙,捂着鼻子,甕聲甕氣的說道。
老於根本沒有理會,依舊頓足捶胸的在那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