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兒?”馬二拐看着歸小豆,輕聲問道,言語間不自覺的客氣了許多。
畏懼力量是人類的本能,沒有人會在親眼目睹那樣一場大戰後,仍然無動於衷。
這是衆人回到包房內,沉寂許久後的第一個問題。
歸小豆顯然有些脫力,兩隻手抖個不停,竭力平穩了一下呼吸,皺眉說道,“我也不是太清楚。素未蒙面,上來就打。”
衆人皆默然,顯然仍舊沉浸在方纔的場景中,無法自拔。
纖弱的女人,暴烈的對決,二者交融所帶來的視覺衝擊,並不是短期內就能消散的。
“你要看醫生嗎?”任凱看着她的胳膊,皺眉問道。
女人搖頭嘆道,“傷了筋骨,誰看都不管用,除非……”
任凱笑了笑,轉頭對阿光說道,“找人送她去翠府,找一個叫金子默的人。”
女人大喜,搖頭笑道,“倒也不在這一時,先吃飯,先吃飯。”
任凱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隨口問道,“你們與金家不是走的很近嗎?怎麼聽你這口氣……”說着起身將酒開了,倒入醒酒器。
歸小豆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酒是白頭翁庫存的,牌子不是很出名,卻是貨真價實的極品!
折利斌挺有眼色,知道自己的斤兩,趕忙起身接過去,笑道,“還是讓我來吧。要論伺候人,在座的恐怕都沒我內行。之前,在西北……唉算了,不提了。折幺妹,哦,就剛纔與小豆姑娘交手的那女人,十五歲前並不出彩。十五歲那年,動了次大手術後,就像頂了神位,一發不可收,樣樣拔尖,如今算是折家的第一號人物,比她的哥哥折思東還要受家裡的重視。”
歸小豆低頭想了想,有些沮喪的嘆道,“沒想到在龍城也會遇到這等國手,要不是她手下留情,我……唉……”
任凱看了看醒酒器裡鮮紅似血的酒,笑着安慰道,“她固然厲害,不過,你也差不到哪兒去。等再過幾年,你活到她那個歲數,說不準還能超過她去。”
女人苦笑一聲,顯然不信,卻也不肯說出自滅威風的話來。
“她來這裡……就爲打這一架?”阿光望向任凱,緩緩說道。
“難道是示威?”折利斌晃了晃醒酒器,也在猜測。
“會不會有什麼事兒被小豆給撞破了?惱羞成怒之下……”麻四揉着腮幫子,小聲說道。
任凱笑了笑,一揮手,說道,“邊吃邊聊,這菜要再熱一遍就不能吃了。”
越野車內。
“你是不是有毛病?衆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生怕別人不知道折家二小姐特能打?”在後座的折思東對身邊的妹妹怒道。
“唉,落在下風口,也只能搞這種上不得檯面的小伎倆了。但願,能有些效果。”折思瑤揉着手腕,緩緩說道。
“什麼意思?”折思東皺眉說道。
“他把折利斌頂在頭上,那我就只好種根刺在他們心裡。誰會想到,這聲勢浩大的一架,本就打得毫無道理!”女人望着車窗外,淡淡的說道。
“就怕……他不那麼容易上當。”折思東也明白了妹妹的想法,搖頭說道。
“他是不會上當。可旁人呢?嫌隙這種東西,只要裂個縫兒,總會越來越大,直到無法收拾!”女人微微一笑,心裡又浮現出那人清清淡淡的模樣。
“可就算旁人心裡有了疑慮,又能起什麼作用?當得住他的一個眼色嗎?一羣無膽匪類。”折思東不以爲意,搖頭說道。
“希臘神話中的阿喀琉斯,號稱刀槍不入,戰無不勝,卻有一個致命之處—阿喀琉斯之踵。任何人都會有自己的致命傷,沒有弱點的人,這世上是不存在的。我承認他強,可這個‘強’本身就是致命的!”女人想了想,接着說道,“即便是再親密的夫妻,也不願意看到對方太過強大。所以纔有門當戶對之說。夫妻尚且如此,何況只是靠着利益勉強粘合在一起的夥伴?”
折思東默然,良久之後才嘆道,“你這麼做……着實讓我感到意外。他……我雖然不願看到你們……。卻也不希望你刻意去招惹他。相愛相殺的故事已經快爛掉了,但願裡邊不會出現關於你的東西!”
折思瑤咯咯一笑,搖頭說道,“他這種人,想要真正走進他的心裡,一定要先把他打疼。否則……你看圍着他的那些女人,即便美貌如孔家大小姐,高貴如單氏長女,又有哪一個能讓他銘記於心的?”
折思東聞言,嘆了口氣,說道,“滿小峰要是聽到你這些話,估計又要睡不着覺了。”
女人裝作不知,怔怔的望着車窗外,自語道,“快過年了。”
京城。
“你不跟我們一起回龍城嗎?”李亞男望着二海,有些擔心。
“呵呵,暫時還有些雜事兒要捋一捋。不過,用不了太久。”二海笑眯眯的說道。
“如果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把我爺爺的名字擡出來。雖然他老人家已經去了,可還有大把的人買面子。”李亞男極爲熱心,把爺爺候連勝的招牌賣了,還覺得理所應當。
佟京生聽了,忍不住提醒道,“這個……會不會有些不妥?倒不是說不能提老將軍的名字,我的意思是,你大哥那裡……是不是需要提前打聲招呼?”
李亞男俏臉一板,說道,“我用爺爺的名字幫二海,用得着他同意嗎?難道說,就因爲我姓李,候連勝便不是我的爺爺了?”
佟京生擡起雙手,告饒道,“算我沒說。”
二海心裡一陣感動,嘴裡卻笑道,“囡囡說的話,我記下了,如果真遇到大麻煩,這張虎皮我是一定要借來用一用的。好了,你們早點動身,去了還能趕上吃晚飯。”
“你覺得今早,在洗玉齋門口遇到的那個女孩兒怎麼樣?”李亞男畫風突變,隨手揪出一個話題。
“嗯?”任凱楞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公孫蘭?嗯,很不錯。”
“那你就應該去追啊!我看她對你也有些意思,你們……”李亞男聊着聊着便聊出花兒來了,一旁的佟京生乾咳幾聲,強笑道,“要不咱們住一晚再走?”
李亞男疑惑的看了看他,淡淡的說道,“師傅,你要是不想走,可以留下來。但我不行,這麼些天不上班,心裡沒着沒落的。”
佟京生氣的鼻子也歪了,懶得跟她掰扯,衝着二海打了聲招呼,點油門,進了高速。
龍城市政法委。
李誠笑着拍了拍闞書懷的肩膀,笑道,“行了,這次讓你去開發區主持工作,純粹是出於公心,不要多想。怎麼樣?有壓力嗎?”
闞書懷笑了笑,說道,“壓力肯定是有的。畢竟自己缺乏這方面的工作經驗,尤其還是直接奔着一把手去的。惶恐至極啊。”
李誠點了點頭,像是無意中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嘆了口氣。
闞書懷目光一凝,小聲說道,“領導,還是因爲囡囡的事兒?”
李誠苦笑道,“老大不小的了,總在廳裡待着,也不像回事兒。”
闞書懷想了想,試探着說道,“領導,您說,要是把囡囡掛職到開發區分局,會不會有利於她的成長?”
李誠眼睛一眯,搖頭笑道,“我已經不是你們系統內的人了,紀清河的職權範圍,我不方便置喙。”
闞書懷打了個哈哈,說道,“憑着任總跟紀局的情分,他應該不會阻撓。我倒是有點擔心囡囡,萬一她不願意……”
李誠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闞書懷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轉移了話題,“領導,雷胖子去光明區,就怕魏民文那裡……”
李誠有些奇怪,緩緩問道,“魏民文怎麼了?”
闞書懷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年初的時候,您還沒來。雷胖子因爲一起普通的傷害案,駁了魏民文的面子。聽說,兩人鬧得不是很愉快。”
李誠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這事兒讓雷胖子自己去解決。”
闞書懷有些奇怪,卻也不再說下去,岔開話題,“開發區旁邊的瘟村,歷史遺留問題很多,方方面面的糾葛也極難理清,我這次下去,您看……”
李誠目光閃了閃,不動聲色的彈了彈桌面,說道,“年關近了,那些牛鬼蛇神也該回來了。能打就打,不能姑息。只是,一旦動了手,就要打疼,打死。這些具體的事兒,你跟菅剛多聊一聊。他的很多想法,都不錯。記住一點,千萬不要急功近利,橫掃一片。”
闞書懷心裡一嘆,明白他的意思,打可以打,但打的面不能太寬泛。
李誠還想再說,桌上的電話響了。
探頭一看,臉色立刻變得有些不自然,衝闞書懷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於東來正從市委大樓出來,與迎面而來的鞏二萍打了個照面,怔了怔,笑道,“怎麼纔來,你先到裡邊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鞏二萍漲紅着臉,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