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虛實之間

接下來的路上,任凱接了無數電話,有偷偷摸摸送人情的,有藏頭露尾來探口風的,也有堂堂正正拉關係的,當然還有嬉皮笑臉落井下石的,這些電話不約而同的只提到皮遠山,避而不談於東來,這就很有些耐人尋味了。

可是,他一直等的一個電話沒有來,老於的老婆田雨的電話。田雨是龍城大學的金融系副主任,清高的很,她眼裡只有亞當斯密、凱恩斯等一些作古的人,對於尚且在世的,向來不屑一顧。金融繫有個笑話,同事與她講周星馳,她問那人,周星馳是哪個系的。

可老於對這個活在另一方世界的老婆看重的不得了。爲此百忙中抽空練習德語,說要表演《浮士德》。見這兩口子如此的陽春白雪,朋友們開始逐漸疏遠,到後來一般沒事不會去打擾他們。實在是缺乏最基本的交流基礎,勉強混在一起,你難受,我也受罪。

老於半退休以後,二人更是如魚得水,經常搞一些莫名其妙的聚會。任凱去了幾次就不敢再去了。太嚇人。爲此,田雨對他印象不太好,說他不能爲朋友兩肋插刀。

老於出事,按常理她應該第一個就打電話過來。任凱思索了一會兒,給龍城大學法學系的一個教授打了個電話。這教授姓崔,沒白瞎了這個姓,整個學校沒有他不認識的人,沒有他辦不了的事。

三年前,田雨不知道抽什麼風,開始籌演莫扎特的《魔笛》,這個東西其實相當燒錢,可她一個春水不粘的世外高人哪懂這個,就讓人鑽了空子。有人以贊助的名義給了她三十萬,可這錢沒有走什麼手續,也沒走對公賬戶,而是直接給的現金。旁人提醒了幾次,她也渾不在意。

錢這東西,沒出事的時候是好東西。一旦有事,那就是殺人的鋼刀。有人舉報給學校紀檢,這事就捂不住了。最後老於出面,纔不了了之。

本來這事已經處理穩妥了,再說又過去這麼久。可是,最近有人盯着老於,這事就翻出來了。妥妥的受賄,這帽子一扣倆,不光田雨,學校當時參與處理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帶走問話去了。

任凱尋思着,這事也太湊巧了。看起來,老於出事好像是受了老婆的牽連。可是這出事的時間不對,太巧了。

李亞男看了看前排兩人,慢慢的湊到男人身邊,用手拉着男人的手腕放自己腿上,解開手絹。

任凱愣了愣,不自然的輕輕掙了一下。女孩眼圈微紅,抓着不放。他也不好硬拉。

手上牙印宛然,如同盛開的小花,小花正中有一顆鮮紅的硃砂痣。女孩用手輕撫男人的手,眼淚撲簌簌掉下來,滴在那朵花上。

男人有些尷尬,看了看前排。前排倆女孩見了,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團。

李亞男沒有理會他們,輕聲說道,“自古相傳,人死後走過鬼門關,就上了黃泉路,路盡頭有河名忘川,河上有橋曰奈何。孟婆在橋上給每個經過的人喝一碗湯,凡是喝過湯,便會忘記前世種種,了無牽掛地進入六道投胎,或爲人,或爲畜。”李亞男話語低沉,停頓一下繼續說道,“可是有一些癡人,寧願受苦也不願喝下這湯,孟婆沒辦法只好答應他們,在他們身上留下記號,但這樣的人,必須跳入忘川河,受盡磨難等候千年才得輪迴。這些人轉世之後會帶着前世的記憶、帶着那顆痣尋找前世的牽絆。”

前排女孩聽到一半,就笑不出聲來了,個個心下惻然。

李亞男淚眼婆娑的望着男人說道“知道你已找到你的前世,可我仍不死心,現如今在你手上留下這個印記,只盼望如果真有來世,能讓我找到你。”說未完已經泣不成聲。

任凱望着女孩,不敢眨眼。嘴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剛纔的滿腹心事化爲一聲長嘆。

瓦切塔林是爲了紀念第十世班禪大師頌經祈福之地,由塔林和周圍108 座白塔組成,成排的白塔、連片的經幡,虔誠的信衆,構成一景,蔚爲壯觀。

三女孩沒下來,五個男人繞着塔林慢慢的轉過去。塔林最裡面,有一幢轉經房,裡面全是轉經筒,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約有上千個。

經幡大小不一、縱橫交錯,新的舊的層層疊疊。清風徐來,漫天飛舞。信奉藏傳佛教的人們認爲,經幡每飄動一下,就是在誦經一次,就是在向神傳達人的願望,祈求神的庇佑。有經幡在就意味着有神靈在,就意味着信衆的祈求。因此任何掛起來的經幡都不可以人爲地拆除和清理,只能任其風吹日曬,慢慢的風化而去。

任凱獨自一人,抱着肩膀背靠一座白塔,看着不遠處幾個藏人在做祭品,神情專注,態度虔誠。

劉姥姥走近,看了他一會說道,“你在等什麼?等一個人還是等一件事?”

他沒有回頭,眼睛卻眯起來,說道,“爲什麼這麼問?”

劉姥姥盯着他笑了笑,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等的人或事,不會出現?”

任凱轉過身,看着這個認識了將近四十年的老朋友,笑了笑,說道,“後天咱們就散了,爲什麼不多等兩天?”

劉姥姥微笑着點了點頭,走前兩步與他並排站立,轉頭看向正在做祭品的藏人,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半個小時前,張恆在中緬邊境被控制。圍繞景瑞集團外圍戰鬥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你的作用就不重要了。”

任凱聽了笑笑沒做聲。

“現在看來,其實你一直都在演戲,想把我們的視線粘到你這裡。爲了演好這個角色,不惜把侯家、佟家、以及龍城的一些人都帶進我們的視野,讓我們把戰線拉長,分散辦案力量,說實話,你這麼搞確實給我們帶來很多麻煩。”劉小軍轉頭看了看旁邊的發小,又轉頭看向遠處風中漫天飛舞的經幡,說道,“三十多年下來,原本以爲我已經很瞭解你了。通過這幾天的相處,才發現自己幼稚的可笑。任大律師,一招瞞天過海,三省辦案人員被你玩於股掌。佩服。”

任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笑着說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劉主任。”

劉小軍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說道,“小組合作討論會上,佟京生反覆強調你的狡詐,我本以爲對你已經算重視了,沒想到到底還是輕視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任凱看了看他,沉默了一會,噓了一口氣說道,“掩耳盜鈴而已,上個月你們系統的明書記履新監察系統第三把手,作爲他的得意門生,你隨同進京一點都不讓人意外。”說完又略帶譏諷的說道,“只是沒想到有人這麼看重我,幾個部門聯合辦案。嘿嘿,佟京生在明,你在暗,再加上趙玫玫、二國棟做幌子。小柴怕是做夢都想不到,他無意組織的一次聚會,除了他以外,個個都心懷鬼胎。”

劉小軍凝視遠方,默然不語。

“二國棟讓你們抓住短處,你不從中幫忙也就罷了,還脅迫他做這些。劉姥姥,你真以爲爬上去,就能跟佟京生站一起了?他是什麼出身,你是什麼出身?”任凱說着說着,情緒明顯控制不住了。

“呵呵,是啊,我一個技校畢業的窮孩子,怎麼會放在你們眼裡?”劉小軍神色黯然,淡淡的說道。

任凱大怒,腦子一熱,不管不顧起來,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口,眼睛盯着他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作官作傻了?你知不知道,小柴知道會如何?”

劉小軍也怒了,抓住任凱的手用力掙開,惡狠狠的小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景瑞這麼多年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張景瑞罪惡滔天,罄竹難書。你還固守着你自己的所謂道義,助紂爲虐。你晚上閉上眼就不做噩夢嗎?”

“你們別這樣。快放開。”二國棟從塔後繞出來,趕忙拉開二人。不遠處正給祭品上漆的藏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

任凱看了看劉姥姥、二國棟兩人,放開手轉頭就走,邊走邊回頭衝劉姥姥說道,“你最好藏好你的手腳,要是讓小柴知道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看着任凱遠去,劉小軍與二國棟相顧無言,站立良久。

“唉,怎麼搞成這樣。原本想好好談談的。”劉小軍喟然長嘆。

“小軍哥,我看任哥有些誤會,要不去解釋一下?”二國棟吶吶的小聲說道。

劉小軍想了想說道,“不用了,咱們隱瞞在先,本就理虧。還讓人家當場抓了現行。說什麼都沒用的。他嗎的,都怪那個佟京生,自比孔明,其實他就是個蔣幹,志大才疏。我也是耳根軟,聽了他的屁話。現在想說服任凱更難了。還有,就像他說的,千萬別讓你哥知道。”說完,看了看不遠處的藏人,轉身快步離去,官威隱現,已不再像是以前平易隨和的劉姥姥了。二國棟低頭應聲跟着,亦步亦趨。

任凱慢慢走到牧馬人跟前,見只有趙玫玫靠在車頭遙望着塔林方向,另倆女孩卻不在。

“看你怒氣衝衝的樣子,說開了?”趙玫玫轉了轉眼珠,嫣然一笑說道。

“你這裡只能看到塔林外邊,裡邊是看不到的。從我們爭執的地方到這裡一共是走了兩千八百六十二步。我的怒氣早在一千步的時候就已經看不到了。不如,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斷定我們說開了?”任凱斜着眼睛看着她,接着說道,“今天心情不是太好,希望你能離我遠一些。謝謝。”說完拉開車門,徑直蜷縮在後座上。

趙玫玫噗嗤笑了,眼神越過沒有關閉的車門,落在男人蜷縮的身上,臉上的泛起一朵紅雲,鮮紅似血,嬌豔欲滴。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兩車到了唐克。

唐克正在修路,到處是泥濘,溝渠遍地。好不容易繞出來,到了黃河九曲第一灣的觀景臺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幾座連綿的山丘頂端上,蜿蜒曲折的人工觀景臺如同相框,把天地間美好的景緻截取下來。幾人登上天邊雲梯,沒一會就到達觀景臺上。

此時的黃河還不顯桀驁,遠遠望去,一灣溫柔的清水,從茫茫草海中穿過,牛羊在河邊悠閒的漫步,同諸多發源於青藏高原的河流並無二樣,這裡水流清澈緩慢,是黃河九十九道彎中最美的一彎。

任凱遠眺黃河,美景當前,心情卻不佳。細想自己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接連遠去,難免愀然不樂。

“不到黃河心不死。任大律師,你的伯樂張恆都被控制了,景瑞與你從此也沒了相干,我就理解不了,你還在等什麼?或者說還在堅持什麼?”趙玫玫在任凱身後站定,在他耳邊吹了口氣,僑聲說道。

任凱扭頭四處看了看,發現大家都順着觀景臺走向遠處。就剩下自己和女孩兩人。

於是,看着女孩笑道,“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實的?張恆被抓?呵呵。咱們倆不妨打個賭,就賭這個張恆被抓,誰輸了,誰回答對方一個問題。如何?”

女孩愣了愣,擡起小指捋了捋耳邊的散發,也笑道,“好啊,就是賭注有些小。不如玩大點。誰輸了,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任凱不動聲色上下看了看女孩,淡淡笑道,“女孩子,不要輕易打這種賭,否則,很容易吃虧。”說完,繞過女孩走了。

趙玫玫咬着嘴脣,凝眸淺笑,對着男人背影喊道,“就當你答應了。”

男人繼續走,沒出聲沒回頭,依舊揹着女孩,擡起右手搖了搖。落日餘輝,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長,顯得異常孤獨寂寥。

下山的路,對別人來說,特別輕鬆。對任凱卻艱難許多。他恐高。

從山丘頂端,樓梯一鋪到底。任凱臉色發白,用手抱着扶手,半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上山容易下山難,老弟,要不要扶一下?”劉姥姥與他擦肩而過時,說道。

“呵呵。”任凱笑着搖了搖頭,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好幾次,他腿抖得差點滑下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實在堅持不了,就坐在臺階上,假裝看外邊的風景。

“哎呀,累死了。他們跑那麼快也不怕摔死。”李亞男靠着他也坐下來,把手裡的水壺遞給他。

人在緊張的時候,最容易口渴。他的水壺早空了,顧不得計較其他,手抖得接過女孩的水壺,趕忙喝一口水,定了定神才舔着嘴脣道了謝。

就這樣走走停停,又有女孩陪着,好不容易纔來到山下。擡頭望着天梯一樣的路,真懷疑自己上下走了一遭。

不遠處,一個藏族老奶奶,用一根木棍不停的在一張皮子上碾來碾去,神情專注,絲毫不理會身邊的其他事情。

李叔同有句話,“不爲外物所動之謂靜,不爲外物所實之謂虛。”道盡了動與靜,虛與實。

任凱想着劉姥姥發怒時所呵斥自己的話,想着趙玫玫月圓之夜含淚所立的誓言,想着張恆、張景瑞所做作爲,第一次覺得茫然無措,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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