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九日,天南省委省政府召開幹部大會,中組部副部長邱永民蒞臨,宣佈重要人事任免。陳功成不再擔任天南省委書記,另有任用。華海天省長在此期間,以副書記身份代理省委書記。會上兩人分別做了表態發言。
當天晚上,邱永民部長代表中央在翠府國際酒店宴會廳,接見了以單輝爲團長的大馬華裔商會一行,對他們的到訪表示歡迎,並對他們不忘根本,回饋祖國的行爲表示讚賞。單輝代表華商會作表態發言。新任天南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領導出席宴會。同時參加晚宴的還有來自天南省工商界的代表。整個晚宴在友好的氣氛中進行,賓主皆歡。
單輝應酬完後,施施然回到翠府頂層的總統套房。
任凱已經在這裡等待了將近一個小時。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單豆豆抿嘴微笑着問道。
任凱確實有些緊張,單輝本應該在京城停留幾天,然後再轉龍城,才符合慣例。可他卻從大馬轉道HK,略作停留後,直飛龍城。
這讓京城很多人措手不及,於是纔有了邱永民部長的成行。
“是有一點。”任凱微微一笑,並沒有隱瞞。面對在國際上也赫赫有名的單輝,緊張也很正常。尤其是在知道單輝之所以改變原有行程,大部分原因在他身上之後,更是若有芒刺在背。
“呵呵,有人說,你曾當衆給我母親難堪,讓她很是下不了臺。這可是連我爸爸都沒能做到的。當他聽到這件事情後,足足抽了一下午的煙。我想他一定非常想跟你認識一下。”斯文的女人開起玩笑來,也蠻有趣的。
“呵呵,是嗎?”任凱揚了揚眉毛,小眼睛眯了起來,他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地毯很厚,仍然絕不了來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豆豆,不要久坐,你身子剛有起色。萬不可過度勞累。”來人並沒有先跟任凱打招呼,他有這個資格,在國內能讓他主動湊上去的人有一些,但絕不會太多,更不包括任凱。
任凱急忙站起身,衝着來人深深一躬,微笑着說道,“單主席,您好。我是任凱。”
單輝是大馬華商總會的輪值主席。
儘管來之前,任凱已經從論壇上認真的瞭解了一番,可真正見到他的時候,還是覺得自己想當然了。
大!這是他對單輝最直接的印象。
個子跟任凱差不多,可是頭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大,手大……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都大!雖然大,卻不粗糙,相反卻很精緻。
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估計就是這個樣子吧。
“嗯,你好。請坐。”單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態度談不上熱情。
“爸爸。”單豆豆本來一直都坐着,並未站起。這時看到父親這個樣子,有些坐不住了。
“呵呵,傻丫頭。坐爸爸身邊來。”單輝有瞬間轉化角色的本領,臉變的比川劇的戲法兒還厲害。
單豆豆臉上一紅,沒有聽父親的話,偷偷看了任凱一眼,仍舊坐在原處。
任凱站在原地,身子就跟向日葵似的,隨着單輝的走動,不斷的變換着方向。臉上沒有絲毫的尷尬,微笑的恰到好處,即便再挑剔的人也找不出半點瑕疵。
單豆豆心下不忍,這個男人的高傲她是知道的。可這時卻像一個被閹割的宦官,生生壓抑着自己的內心。她有些生氣,父親平時見她的朋友並不是這樣子的。
任凱沒有覺得委屈,也沒有覺得被怠慢了。世界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千百年來,上位者不斷壓迫、蹂躪下位者,下位者犧牲自尊,甚至扭曲靈魂來取悅上位者。上下尊卑,不就是這麼來的嗎?
單輝看了女兒一眼,暗暗嘆了口氣,對着面前的男子說道,“坐。”
任凱笑着應了聲,卑謙的坐下,上身微向前傾斜,眼睛仍舊沒有離開單輝的臉上。
“現在外邊都在傳,我這次行程安排出現變化,緣於一個人。”單輝看着他,慢慢的接口道,“你怎麼看?”
任凱笑了笑,搖頭說道,“單主席的心思,旁人怎麼能猜到?”
單輝第一次笑了,點頭說道,“你是聰明人。張景瑞、張恆我都見過,他們不如你。”
任凱笑着欠了欠身,沒有答話。
“我其實並不想這麼快見到你。”單輝點點頭,皺着眉頭說道。
“爸爸,你在說什麼?!”單豆豆並沒有發覺這兩個男人在過招,冒然插口道。她真是有些着急了,心上人都快跪下了,你還想怎樣?
兩個男人都看了看她,卻都沒有說話。
任凱笑臉就沒有落下過,點頭說道,“我明白。”
單輝目光閃了閃,眼裡滿是譏諷,說道,“你真的明白?”
任凱笑着點點頭,然後說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明白。”
單輝有些詫異,失聲笑道,“還真是小看你了。不錯,單家的船並不好上!盯着這艘船的不是蛟龍,就是大鱷,不比龍小年這樣的泥鰍。”
話說到這個程度,單豆豆要是再不清楚,就是真傻了。
她左右看看,咬了咬下脣,起身來到桌旁,給兩人倒了上好的紅茶,放在兩人身旁,然後輕輕的走出了房間。
“龍小年的事情,謝謝單主席仗義出手相救。”任凱笑着又欠了欠身。
“呵呵。不用客氣。你救了豆豆,我出手相幫,於情於理都是應該的。”單輝笑着擺了擺手,思忖片刻,又說道,“聽慕沄說,天源的案子交給你了?”
任凱並沒有急着回答,想了想,說道,“我們一定盡力。請單主席放心。”
單輝覺得有趣,呵呵笑道,“聰明,有擔當,能屈能伸,是個人物。我很中意你。”
任凱欠身拿起茶杯輕輕放在單輝跟前,然後拿起另一杯作敬酒狀。
單輝想了想,嘆了口氣,拿起來放嘴邊溼了溼嘴脣。
任凱卻一飲而盡。
單輝微微點了點頭,沉吟良久,才說道,“豆豆的心思,想來你也清楚,有什麼打算?”
任凱低頭想了想,輕聲說道,“再等等。我身上有件事情未了,前途未卜,只怕對豆豆不妥。多則一年,少則半年。不會耽誤太久。此事我會親口跟豆豆解釋,而且不會超越現有的關係。請單主席放心。”
單輝點點頭,嘆了口氣,說道,“雖然你不說,可無非是恩仇兩個字。大丈夫恩怨分明,可也要量力而行。雞蛋碰石頭,雖勇者,非智者啊。”
任凱默然。
另一間總統套房裡。
孔燕燕站在窗前望着龍城的夜景,燈火通明,卻罕有人跡。
“燕燕,他若是貪圖富貴的人,早就答應我了。你也不要太煩心。”孔胖子暗罵任凱不是東西,臉上卻樂呵呵的。
“呵呵,我怎麼會那麼無聊。我只是在想,他心裡究竟藏着件什麼事兒呢?”孔燕燕目不轉睛的盯着外邊,喃喃低語。
翠府西餐廳一個角落的卡座裡。
溫如玉笑靨如花的望着田依人,說道,“懷孕的女人最美,一點都沒有說錯。”
田依人急忙陪笑,說道,“溫處長說的是。”
於東來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溫如玉拿起咖啡,輕輕攪了攪,又吹了吹,才放到嘴邊抿了一口。說道,“還是叫嫂子吧。都是一家人,不要太見外。”
田依人遲疑了一下,看了看丈夫,笑道,“嫂子,那我就這麼叫了。只是……”
於東來嘆了口氣,說道,“任凱這個人,沒有比我更瞭解。重情義卻不拘泥於情義。要知道你揹着他這麼搞,可是要翻臉的。”
田依人一個勁兒的衝丈夫使眼色,還是沒能攔住他。
溫如玉咯咯直笑,頓時花枝亂顫,別說老於,就是田依人也面紅耳赤了。
她笑夠了,才嬌弱無力的指了指對面的兩口子,說道,“看你兩口子的神色,好像我要害他似的。”說着嘆了口氣,扭頭望着窗外的燈火,意興闌珊的說道,“我發現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鬱鬱寡歡。問他也不說。實在害怕他作出什麼事兒來。他這人看着清清淡淡,實則極愛行險,他要是……”話未說完,語氣卻有些哽咽。
對面兩口子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半天,老於才長嘆一口氣,說道,“趙薇確實是獨女,這個誰都知道。至於趙薔,真有其人,可與趙薇卻沒有血緣關係,祖籍天南靜吳,是個孤兒。要不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呢。這個趙薔與趙薇長得極爲相似,很多人都會把兩人搞混。不過,在十幾年前,她突然就自殺了。聽說死的不是很光彩。”
“十幾年前?不光彩?”溫如玉扭頭問道,滿眼驚喜。
“大概是十七、八年吧。任凱剛畢業的第二年還是第三年?究竟是哪一年,我忘記了。這個是可以查到的。聽說她在校期間給某個高官作情婦,被人捅出來了。一時想不開,就……。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學校在事情發生後,花大力氣公關,處理的比較及時。更主要的是,她沒親戚站出來鬧。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了。”老於擡頭想了想,慢慢的說出這番話。
“這個趙薔跟任凱關係如何?”溫如玉皺着眉頭問道。
“關係相當差。任凱怕她把趙薇帶壞了。經常阻攔趙薇跟她來往。倒是趙薇跟她的關係不錯。不過,趙薇跟誰的關係都不錯。大好人一個。”於東來想了想又說道,“唉,畢竟是一條人命。她死後,還是任凱和趙薇幫着處理的後事。骨灰現在還寄存在京城某個火化場。趙薇在的時候,他們一家每年都要去看看。”
“哦。”溫如玉有些失望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