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來亞東回想起來的時候,他已經記不得是在教授盧林申的歡迎酒會上,還是銀行業務經理小崔的升職宴席上認識了秋秋的。在他的生活裡,更多時候,秋秋最後只剩下了個影子。

秋秋從小就沒爺孃。她娘死得早。爹把她拉扯到三歲,繼下了梅娘。梅娘沒有生養。秋秋九歲那年,爹在一次車禍裡喪身。梅娘咬咬牙,沒有再找人。秋秋和梅娘很親。每天早上秋秋一醒,熱烘烘的雞子就放進了秋秋的被窩,等到香噴噴吃完,梅娘又會把一碗牛奶熱騰騰地端到秋秋面前。所有人都說秋秋福氣好,誇她臉上那顆痣,觀世音菩薩的泥身轉世,梅娘是專門爲服侍秋秋來到這人間的。秋秋十五歲那年,梅娘又給秋秋辦生日酒了。每年的生日酒喜慶而溫馨,是秋秋心裡一盞特別的燈。但那年的燈照到了快結束的時候出了岔子。梅娘在最後敬酒的時候不慎摔倒,酒杯的碎片鑲進了眼球。兩個月後,梅娘一隻眼睛瞎了,另一隻視力嚴重退化,基本看不見東西了。秋秋很自責,一到夜頭就泣泣喑喑地哭。梅娘聽見了,就安慰她。秋秋感到奇怪。她奇怪的不是梅娘安慰她時的笑,而是梅孃的話。梅娘說,我和你在一起,沒有過過一天苦日子。你知道爲什麼嗎?秋秋搖搖頭,本來含着的眼淚,感覺在消失。梅娘說,都是託你爹的福。梅娘說起爹的時候,秋秋的眼淚就完全乾了。她想不起爹爹的樣子。梅娘說,那一年要不出事,他就當上行長了,就可以帶我們去夏威夷了。梅孃的話,是一絲遺憾,還有一種正在暗淡的嚮往。

夏威夷?

夏威夷是我出生的地方。梅娘說,你爹和我成家時他就說要帶我回去。

秋秋的眼淚徹底收幹了。她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對梅娘說,娘我帶你去夏威夷,你放心。

梅娘先是一愣,後來笑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她捧着秋秋的臉,她說心肝娘沒白疼你。她的指頭在秋秋那粒痣上停下來,不動了。梅娘說,娘去不去夏威夷不當緊,娘要你今後也找一個銀行裡的人。一輩子過好日子。一輩子這話很正式,浸夾的世故氣重了,一把鎖一樣,一輩子鎖在了秋秋心口。

秋秋是思考了這句話的。她把梅孃的話接過來,鄭重答道,好,娘,我聽你的,找一個行長。

梅娘又一愣,擦去眼淚鼻涕,再笑就笑彎了腰。最暢快的笑,竟是笑在了傷殘之後,這是傷痛的代價嗎?剛剛把孩子拉扯大,還沒有完全大呢,傷也來得早了些。可是秋秋已經懂事了,還那樣懂事……她一個勁地笑,也分不清開心還是傷心。開心和傷心,全融化在眼淚鼻涕裡了。哭過了,也算不得是真開心。臉上的笑還在,反而連話也不知道怎麼說了。她記起了秋秋爹臨死前說的話。他讓她好好帶秋秋,他說秋秋大了之後會報答她的。秋秋爹留給了她一筆錢。那不是一個小數目。她不知道秋秋爹有多少工資,也不知道這筆錢哪裡來的。秋秋爹是銀行裡的人。有銀行裡的人做依靠,她想幸福就會陪伴她們,而且一直陪伴下去。

秋秋是個有主張的人,梅娘在那次受傷後就看出來了。

秋秋的學校離家不遠,每天早上,吳敏黎都會和秋秋結伴而行。她們住在同一條弄堂裡,前門對後門。吳敏黎的爸爸是個瞎子。說是瞎子,是說他戴的眼鏡度數高,太高了。他在城裡的白鐵皮店當會計,做賬的時候,鼻尖要放到帳本上。快上小學那年,瞎子貪污公款,被捉進去吃官司了。吳敏黎的娘原來就有個人,礙於吳敏黎,半明半暗的。也因此常常顧不上吳敏黎,吳敏黎就飽一頓餓一頓。吳敏黎站在門口等秋秋,看着秋秋香香甜甜吃早飯,眼睛和嘴裡全是饞動的酸水。梅娘看在眼裡,全明白了。從吳敏黎上小學開始,梅娘每天就多備一份早飯。一份早飯,吳敏黎一吃就是九年,一直吃到初中畢業。

吳敏黎吃了秋秋家的早飯,做什麼就都看秋秋的臉色。吳敏黎長得高,當體育課代表。秋秋總讓吳敏黎把排球給女生玩,男生有意見。二龍威脅吳敏黎說,再不把排球給他,他就去教室裡撕她的語文書。吳敏黎急了,她最愛上語文課了。於是她低着頭,偷偷看秋秋。她看秋秋,看的是秋秋鼻子偏下的那顆痣。那是顆會說話的痣。它說什麼,吳敏黎都能聽懂。依風作邪,那顆痣在秋秋嘴上說道。它一動,吳敏黎就知道完了。她在地上蹲下來,秋秋就站到了她面前,秋秋後面是幾十條腿,那顆痣大聲說道,他說給他就給他,他是皇帝啊?!吳敏黎把雙手捂住眼睛。那顆痣喊口號了,女生優先。幾十條腿一齊跺地,跟着喊,女生優先!喊聲裡,吳敏黎看着她語文課本的碎片四散飛舞,漂掠在她和那顆痣傲慢的神氣之間。

晚上,吳敏黎的娘沒在家,她餓着肚子在黑暗裡哭泣。她躺在牀上,哭累了睡,睡醒了再哭。她恨眼淚,她恨眼淚爲什麼流也流不完。她想眼淚要是一直流不完,她又怎麼去見秋秋呢?有人敲門了,正是那熟悉的節奏,一短三長。是秋秋。別開燈,秋秋在門外說,說完就走了。聽得腳步聲遠了,吳敏黎拉開門。門沿上的托盤裡,惹她眼球的不是那香噴噴飯菜,而是那本嶄新的語文課本。那個晚上,吳敏黎知道了這世界上,真的有流不完的眼淚。

秋秋到了找對象的年紀,給她介紹對象的人絡繹不絕。秋秋出落得那個清秀啊,看着她走來,就像看從圖畫裡走出來的仙人一樣。人見人愛。給她介紹男朋友,誰介紹她都是笑。那笑篤定得很,除了回絕,還有謝意在裡面。她謝人家,謝得很絕。她用自己的工錢,買蹄髈送給人家吃。她告訴人家,她有對象了。

秋秋那時候已經有了很多銀行裡的朋友。那些年,她只要一聽見人家在銀行裡工作,就會主動和人家搭訕、交朋友。這些朋友除了有部分是她故意找的,更多的都跟老同學吳敏黎有關。

吳敏黎本來是個不聲不響的人,但跟秋秋在一起不一樣。高中畢業那年,銀行招新人,她們都報了名。報名前吳敏黎來找秋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秋秋勸了半天,吳敏黎卻不肯說一句話。後來梅娘說話了。梅娘說一個女孩子,去做什麼銀行?吳敏黎一嚇,連忙說,我不去,我不去了。秋秋跟着吳敏黎的腳追出來,她從後面抓住吳敏黎說,你去考。銀行是金飯碗。吳敏黎疑惑地看着秋秋,你也去嗎?秋秋說,我去。吳敏黎點點頭,那我也去。秋秋回到家,梅娘說,今後不要叫吳敏黎到家裡來了。秋秋知道梅娘這話在說給她聽,她說,娘我不去考銀行。梅娘艱難地欠起身子,臉上的五官瞬間變做了漆黑的無底洞,像一個圓圈。你要記住啊孩子,女人一捧金飯碗,就要家破人亡的。在秋秋印象裡,這是梅娘說出的最後一句完整話,成了她人生的咒語。

考試前,吳敏黎每天要問秋秋複習得怎麼樣了,一天幾回,秋秋答而不厭。考試隔夜,半夜了,吳敏黎問秋秋,準備得怎麼樣了。秋秋說準備好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吳敏黎嗯吱嗯吱了半天,她說,我擔心,萬一考不取怎麼辦?

秋秋嘆了一口氣,原來這就是埋在吳敏黎心裡幾個月的話。吃一口飯都會噎死,你說你飯吃不吃?秋秋說,就像吃一頓飯一樣去考試。現在,像我一樣睡覺吧。考試的鈴聲響了,秋秋沒有進考場。隔着窗玻璃,吳敏黎看見秋秋在對自己招手。吳敏黎後來對秋秋說,你讓我看見了爸爸,好像爸爸在對我招手。秋秋說,我就是你爸爸。

吳敏黎考取了。銀行太適合吳敏黎了。在所有考取的人當中,吳敏黎第一個獲得了轉正和提拔。慶祝酒會上,吳敏黎答謝大家。她說不是我特別會做銀行,其實不是我一個人在戰鬥,我要感謝我自己。吳敏黎說着就看秋秋,秋秋就坐在下面。她看秋秋,看的是秋秋的那顆痣。吳敏黎說,因爲我是兩個人在工作。

吳敏黎的事業成功了,但是戀愛受到了挫折。她和二龍談戀愛,但就在他們的戀愛要結出果實時,二龍因爲經濟犯罪被抓了。這讓吳敏黎很沮喪。雖然情緒有波動,但在她生活裡,她的時間有了空餘。正是從那時候起,吳敏黎開始關心起秋秋的對象問題了。那個階段,吳敏黎在自己和秋秋的對象問題上反覆糾結,幾乎花費了她所有的時間。

吳敏黎知道秋秋的目的,秋秋要找一個行長。但那時候,所有的行長已經結婚了。吳敏黎給她介紹了小崔,小崔是一個業務經理,秋秋不要。過了兩個月,小崔當業務主管了。吳敏黎又說起這件事。吳敏黎是有方法的。她沒有開門見山,直接說透,而是問秋秋怎麼樣了。秋秋說能怎麼樣?當時的情況是,胡行長倒是願意離婚,但胡行長的女人事先知道了秋秋這個人。於是這個女人守在秋秋家門口,罵了三天三夜。胡行長的女人沒有點名帶姓,只是說這樣的女人家裡,一定會有人癱瘓瞎眼,酒杯破了會碎在眼睛裡。秋秋找到胡行長,她叫胡行長不要離婚了。胡行長一愣,秋秋的眼睛在躲,但秋秋那顆痣躲不過。他動心,他一直在爲這顆痣動心。他側着頭說道,你不要逼這麼急,我會很快解決的。秋秋說,我不要你解決了。胡行長急了,難道我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嗎?這個婚我離定了,寧可行長不當也得離。秋秋的痣舞動了。舞出一片笑。你離,我還不跟了。秋秋說完走了,但那顆痣舞出的笑不走,在胡行長心裡撞來撞去,撞得他好幾年七葷八素的,不再肯和他女人同居。

吳敏黎說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梅娘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找不到人秋秋急,她急的就是梅娘,就是吳敏黎說的梅娘身體這一點。她不能讓梅孃的願望落空。這成了她的心事。秋秋情緒不穩,吳敏黎一說這事她就急。秋秋說你這樣說有意思嗎?你說怎麼辦?秋秋的話,就這樣給了吳敏黎機會,於是她再次可以說說小崔的事了。吳敏黎說,現在的行長都在35歲以上,而且還有家庭。小崔不光優秀,他還有背景。

背景?背景就能當行長嗎?

何止行長?他有個姨夫在人大當領導。小崔現在在鍍金,很快還要升上去。你應該和他先談起來,等過幾年,他不就是行長了嗎?

哎,秋秋動心了。沒想到木頭木腦的吳敏黎,會這樣做出一個創舉,會在這個時候拎出這樣一個轉機來。下了班,秋秋買好蜂蜜。是梅娘愛吃的那種楊槐牌蜂蜜。回到家,衝好蜂蜜茶,就準備把好消息告訴梅娘。梅娘接過杯子,還用鼻子嗅了嗅。那時候梅孃的眼睛還沒有徹底病變,只要注視秋秋的痣,就還能說話。她語速緩慢,聲音就像金剛鑽在玻璃上艱澀地划動。她說現在的菊花茶已經沒有當年飽滿的香氣了。菊花茶讓秋秋猛打一個激靈。擔心就這樣在這時候浮了出來,說給梅娘聽的話都到嘴邊了,又再咽回去。秋秋趕緊給吳敏黎打電話,說出了自己的擔心。秋秋說道,要是等過幾年,小崔還沒當上行長呢?

吳敏黎沒說話。過了半天她才說道,這樣呢,也是。你要真不信呢也沒辦法。但照理不會了。他們專門給小崔看了相了。兩年之內。吳敏黎的回答很堅決,但秋秋聽得不踏實。她覺得一到晚上,吳敏黎的心思集中到二龍身上去了。吳敏黎說的話怎麼聽也不像在說小崔。

第二天,秋秋去找吳敏黎。吳敏黎的同事說吳敏黎不在。秋秋心裡有數。剛纔她進門的時候還隔着玻璃看見吳敏黎的,一定是進門時她和保安說話讓吳敏黎聽見了。她推開洗手間的門,看見吳敏黎交叉了手臂,腹部貼着洗手檯面看鏡子。這個樣子,和秋秋事先想到的情景一模一樣。看見秋秋,吳敏黎很驚奇。秋秋說小崔的事我沒有怪你。吳敏黎愣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秋秋說,我爸爸也不是一上來就做行長的。我爲什麼就不能賭一把呢?

吳敏黎張大了嘴,賭?你要賭什麼?秋秋你……

我要賭小崔當行長。吳敏黎沒想到秋秋會這麼說。可我要賭這一把,要請你幫我一個忙。秋秋說了謙虛話。其實那時候她要求吳敏黎做什麼,吳敏黎肯定是會答應她做什麼的。但她客氣了,這讓吳敏黎反而有了顧慮。她心裡沒有底,不知道秋秋要做什麼。秋秋太執着,而且從不站在同一個角度上說話做事,容易讓你誤解。秋秋要麼站在你的角度上,要麼站在你對立的角度上,但就從不站在她自己角度上,安心地扮演她自己的角色。所以別人就總無法心安理得地聽她說話,看她做事。秋秋常常會先把自己錯開,然後迫使你跟着她錯位。譬如給她介紹小崔,看上去她在違拗你,讓你難受。可正當你以爲自己被逼上絕路時,她卻一個柳暗花明,在你面前洞開一片天地,要來一場賭博了。

秋秋總是善意的,可她的善意帶着強迫性,根本不管你需不需要,願不願意,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過程非常痛苦。吳敏黎深感此痛。所以她寧可秋秋把事情挑明,也不情願去摸黑弄堂,去猜秋秋的心思。於是吳敏黎嘴上敷衍着,要秋秋把底牌攤開來。秋秋呢?秋秋要吳敏黎先答應。先答應了,秋秋才肯攤底牌。秋秋說,這件事是你引出來的,無論好壞你都有份。吳敏黎哭笑不得。秋秋就是這種人,從小到大,吳敏黎從來沒有坳過她。即使坳得過她,也坳不過她嘴角上的痣。吳敏黎只得點頭。秋秋一開口,果然嚇她一跳。秋秋說的是,她要離開梅娘,和梅娘分開住。

賭是一種冒險。這樣的險她可以去冒,但不能讓梅娘陪她擔驚受怕。秋秋說,她賭是她在說謊。她從沒有對梅娘說過謊。秋秋說,她沒有面孔對着梅娘,天天在說謊。你就說我到海南島去了。

你是要我去服伺她嗎?

你就服侍服侍又怎樣?人生又有幾場賭?我賭贏了,你不也有份?

吳敏黎最後笑了,她說,那我就等着沾你的光了。

她們從小就這樣玩,嘻嘻哈哈,吳敏黎出主意,秋秋拍板。兩個人一唱一和,一齣戲,唱得跟真的一樣。但這次她們失算了。她們沒想到未來的行長小崔,有一天他突然不和她們玩了。

小崔是看中秋秋的。還沒有人看不中秋秋。可畢竟是要當行長的,交往的過程中,行長不免有些矜持。其實在漂亮女孩面前拿腔做調,那是不打自招。他越矜持,秋秋越開心。這正中下懷。秋秋巴望着這兩年快點過去,最好像一陣風,瞬間就把時間像樹葉一樣卷得無影無蹤,然後踏踏實實地,在她面前只留下行長這塊金字招牌。

其實小崔是在等待。開始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等待。可當他把自己的榮譽證書、獲獎證書等等所有代表他成就的證件出示完畢之後,他就在一陣寒風裡打了一個寒戰。他還有什麼能拿出來,再獲得些秋秋豔羨的目光和讚歎呢?要沒有了這些,他又怎麼矜持下去,他們在一起又能做什麼呢?小崔說,我就要到上海去培訓了。

培訓?

培訓就是要提拔了。

要當行長了。這個念頭把秋秋的臉憋得通紅,她心裡的小花鹿啊,那個跳,跳得她臉上的痣都沉不住氣了。這纔多少時間啊?這就要當行長啦。秋秋是個有主張的人,大局面前是拿得住的。她穩了穩神,對小崔頗爲正式地說道,出門在外,安全第一。

小崔點點頭。秋秋的雙手放在他胸前,秋秋說話的時候,嘴裡有一種被瓜子肉浸透般的香味。她的嘴紅紅的,尤其那顆痣,跳動着,離他太近太近了。他不動聲色地屈了一下膝蓋,又屈了一下,這樣的高度更加接近了和她的嘴平行。這個時候,他就覺得了他的等待來。許久的等待,好像就是爲了這一刻。

他一直在等這一刻。他等她稍稍挺起胸來,然後他就會迎上去,噙住那兩片紅脣,還有那雀躍的黑痣,然後忘掉行長和提拔,做了這等待許久後早該做下的事。但是秋秋放手了。秋秋放下手的時候,眼睛一閉,便朝後退去。瓜子肉的味道隨之消退。兩個月後,消退得乾乾淨淨。

培訓期間,都是秋秋在給小崔打電話。這似乎是一個信號。但其實那時候,小崔並沒有要和秋秋分手的意思,一點也沒有。非但沒有,還更強烈了。小崔只是改變了方式,換了另一種等待。他不會主動出擊,永遠不會。現在不但不再主動,反而在秋秋面前,故意做出和其他女生親密接觸的樣子。於是無形當中,小崔和秋秋的交往頻度便加大起來。也因而,這樣的交往有了戲的成分。要做戲給秋秋看,就得有陪客。多出了陪客,就會加入很多人,人多事情就難免有了交集,會引發許多新變化。這些戲在那些日子裡連續上演,秋秋的生活註定要發生改變了。正是在那些戲的日子裡,秋秋認識了亞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