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國上京,各處皆是森嚴戒備。
此際,天色正好,暖陽的光輝灑落下來,一掃前幾日陰雨連綿的暗沉。
上京的安陽侯府,如今大門緊密,唯有門前立着的兩隻石獅巋然不動,彷彿經歷了幾多春秋。
再度見到安陽侯府的大門,雲初染頓時有種恍然如隔世的感覺。她不由微微勾脣,精緻的面容泛着一抹輕輕淺淺的自嘲。說來,與他相別也不過十日,如今再來此兌現她當日的承諾,卻真的有種經歷了滄桑的感覺。
此番,她並未打算飛身入牆,僅是緩步走至大門便,白皙修長的手扣上面前那道硃紅古樸的大門,不久,雲初染倒是隱隱自門後聞得一道細細的腳步聲,隨後面前的屋門也稍稍打開了一條縫隙。
“郡主?”瞧清來人,門後的管家眸色一動,隨後全數拉開大門,將雲初染迎了進來。
感覺到管家的舉動略微謹慎,雲初染眉宇微微一蹙,但未多問。
安陽侯府的路,她倒是熟悉,此際也未讓管家領路,直往侯府後院行去。
“郡主……。”身後傳來一道欲言又止的嗓音,雲初染微微駐足,回眸便見管家面色有些隱忍,眉宇蹙成了幾條冷線。
“管家有話對本姑娘說?”她不急,僅是淡笑盈然的望着管家,嗓音也出奇的溫婉。
管家怔了一下,隨即垂眸下來:“郡主,若是等會兒看到不該看的,無論如何,還望郡主不要與侯爺動手。”
雲初染眸色一動,心頭掠過一道複雜。
呵,他這話何意?看到不該看的?難不成慕長歌那廝還要對她耍花招不成?
“自然!想來,他如今這身子,也接不下本姑娘一招。”雲初染微微斂神,嗓音依舊溫婉如常,平靜無風。
說着,她便回頭過去,繼續踏步而行,卻不料身後的總管,早已白了一張臉。
繞過那硃紅的長廊,踏過一小節青石板路,雲初染只覺空氣中頓時盈出幾抹酒香。她還來不及回味,一道道嬌羞軟玉頓時震動了她的耳膜:“長歌,你今日爲了我,連那三公主也不娶了,若是皇上與太子追究,你可如何是好?”
柔軟的強調,只是一聞,便讓雲初染肯定說話之人定然媚色傾城。
她眸色隱隱一動,腳下步子稍稍快了一分,片刻卻見不遠處那棵她與慕長歌曾飲過酒的樹下,正依偎着一對璧人。
他們面前,依舊是一方矮桌,桌上擺有酒盞與糕點。
“綠影無須擔憂,即便是逆了龍威聖旨,本少也斷不會娶一個不愛之人。”柔和的腔調,但卻少了往日的魅惑,清淺乾淨得令雲初染都吃了一驚。
雲初染腳下步子微微一頓,面色隱隱發沉。
前方那依偎着的一對,暖語低噥的模樣,倒是令她隱隱有些不暢。
爲了今日之約,她在夜刖夜魅合力絞殺元璃映時不聲不響的走開,不曾對他們援手。更爲了赴約,她甚至對緋彥都來不及算賬就來了,虧她還有些擔憂他此際只剩半口氣了,可如今瞧來,他倒是甚好。
剎那,雲初染暗自垂眸,心下思量片刻,沉寂的臉上卻突然帶了幾抹淺笑,精緻的眸子裡也盈出幾分不深不淺的從容與平靜。
緩步走至
慕長歌與那青衣華服女子的面前,雲初染垂眸瞥了一眼身前矮桌上的酒水與糕點,而後朝慕長歌望去,“慕候倒是逍遙。”
清淺隨意的一句話甫一道出,她便見慕長歌眸色微微有些不穩,只是瞧了她一眼就朝懷中女子望去,隱隱中顯露出幾抹慌張。
“長歌,她是?”他懷中的青衣華服女子仰頭朝雲初染望來,紅脣一嘟,似嗔似嬌的道。
雲初染不動聲色將那青衣女子打量一遍,只覺其面容精緻,但眸中卻盈滿了魅惑,雖故作嬌嗔,但卻讓她瞧出了幾分紅塵俗女的端倪。
與她視線相對,雲初染面上笑意更甚,而是回眸不深不淺的朝慕長歌望來,靜待他開口。
今日的慕長歌,依舊是一襲紫衣,領口大開,白皙如玉的肌膚若隱若現,活生生帶了幾分勾人攝魄的魅惑。
他面色略帶蒼白與疲憊,但脣瓣卻依舊勾着一抹風華不羈的笑意。他瞧了雲初染一眼,而後垂頭下來在懷中女子的青絲上吻了一下,溫聲道:“她乃大楚霓裳郡主。此番本少要徹底逃婚,還得靠她幫忙。”
說完,他卻未曾擡眸朝雲初染望來,但他的眼風裡,卻是靜靜的落在雲初染的衣裙上。
大紅的嫁衣微微刺了他的雙目,他頓覺喉頭一甜,急忙推開懷中女子並伸袖捂着嘴脣咳嗽起來。
他這一推,力道卻是不小,你那青衣女子猝不及防的被他推倒在地,而後急忙反應過來,再度纏上他身,並伸手輕拍他的後背,關切道:“長歌,你怎麼樣了?你身上的寒疾怎還未好?”
慕長歌努力的忍住咳嗽,而後紫袖在嘴上不經意一擦,而後將青衣女子急忙抱住,腦袋磕在她的肩上:“無妨,待今日一過,你我就離開上京,尋個世外之地好好生活。”
“嗯。”青衣女子小聲應着,修長纖細的雙臂纏上慕長歌的腰身,媚態流轉。
瞧着這一幕幕,雲初染面上的笑意更深。
她勾着薄脣,一把拂開面前矮桌上的酒水與糕點,而後緩身坐在矮桌上,惹得那青衣女子與慕長歌皆是一怔。
雲初染面色卻不變,僅是笑靨如花的瞧着慕長歌,精緻的眸中閃動着幾抹從容不驚,溫婉道:“原來慕公子是爲了這璧人才逃婚,慕公子於本姑娘來說也算有恩,你說吧,你欲讓本姑娘如何幫你徹底逃婚?”
慕長歌朝雲初染望着,修長的眸子裡隱隱有莫名的情緒閃動:“郡主就這般高興?”
雲初染不置可否,溫婉笑道:“幫慕公子逃婚,讓慕公子與心儀之人終成眷屬,說來,本姑娘也算是做好事了,怎能不高興?”話落,見慕長歌眸色隱隱有些不穩,她又繼續道:“慕公子究竟要本姑娘如何幫你徹底逃婚?你快些說,本顧念處理完你的事,來得趕回楚國呢。”
嗓音一落,雲初染朝慕長歌溫婉一笑,笑容雖明豔絕絕,但慕長歌卻覺得心頭隱隱生寒。
“郡主今日便想回元國了?你這般急,是爲了你的三哥雲斐傾,還是爲了瑞王?”慕長歌面色依舊蒼白,嗓音平和,但卻帶了幾分莫名的低沉。
“長歌,郡主在問你如何徹底逃婚,你怎反問起郡主來了?”青衣女子眉宇一挑,擡眸親暱的蹭着慕長歌那若隱若現的胸膛,柔聲嗔道
。
“閉嘴!”慕長歌冷了一聲,方想推開懷裡之人,但卻急忙反應過來,不由摟緊了懷中人,軟語道:“是我不好,不該吼綠影,只怪方纔僅是心口痛,所以連帶脾氣也沒收斂住。”
此話一出,青衣女子頓時貼緊他,道:“綠影知道。即便長歌有心吼我,我也不會氣。長歌爲了我,連三公主都不要,我該知足。”
見着面前二人溫存軟語,雲初染面色不變,眸中的笑意依舊宛若流光,婉轉中帶着幾分清雅絕絕。
“既然是心口痛,可要本姑娘爲你治治?”雲初染嗓音極爲溫婉,平靜中帶着幾分嗤笑。
慕長歌微微一怔,瞥她一眼,復又垂眸下來,沉聲道:“不勞煩郡主了。難得郡主今日守約前來,若是郡主還念及舊情,不如到慕家去劫走三公主如何?只要三公主一失蹤,一切皆會大亂,本少這親事,也算徹底攪黃了。”
雲初染薄脣一勾,清淡無波的眸光落在慕長歌臉上:“慕長歌,本姑娘今兒心情好,才配合你這麼久,如今,你莫不是演戲演上癮了?”
此話一出,慕長歌眸色一震。
“郡主這話何意?方纔郡主也說長歌對你有恩,難道郡主不願幫長歌?”慕長歌算是噤了聲,但他懷中的青衣女子卻是有些挑釁惱怒的望向雲初染,嗓音也未曾帶有絲毫的恭敬。
雲初染白眼一翻,頓時沒了興致。
她緩身自矮桌上起來,隨意理了理大紅嫁衣上的褶皺,淺聲道:“本姑娘去你的屋子裡等你回話。你進來時,順便吩咐管家替本姑娘也準備些糕點。”說着,雲初染朝慕長歌望去,勾脣一笑,淡道:“本姑娘在屋中僅等片刻,你若是片刻不到,那本姑娘就依你所願劫走那三公主而後再回大楚,成全你與你女人世外桃源之夢。”
說完,雲初染頓時乾脆的轉身,緩步往前方那慕長歌的廂房踏去。
待她進得廂房,慕長歌卻是直直的望着她的廂房,怔愣了,久久無法回神。
此際,懷中的綠影卻是攀附上他的肩頭,柔聲道:“公子,看來無須多費脣舌,雲初染便能攪黃公子的親事。如此,公子只需在此坐着,想必她片刻會自行離去。”
慕長歌怔愣着,耳裡卻再度捕捉到‘片刻’二字。剎那間,他蒼白的面上頓時盈出一道錯愕與複雜,心底也泛着幾抹難以理清的糾葛與掙扎。
僅剎那間,他頓時乾脆的推開懷裡的女子,那青衣女子再度猝不及防摔得狼狽。
慕長歌卻顧不得她,急忙站起身來,許是身子起得急了,方站立時身形不由踉蹌了幾分。
“公子。”青衣綠影滿臉震驚,待慕長歌終於朝她望來時,她卻換上了一副委屈容顏,我見尤憐。
慕長歌眸色一冷,方纔對她的柔和全數收斂,冷道:“去準備糕點!”
嗓音還未落,慕長歌便略微踉蹌的朝前方的廂房急急跑去。待他剛跑到自己的屋子門口時,卻見雲初染也剛好走至門邊。
他眸色一震,喉嚨裡的話完全未經考慮就道了出來:“你這片刻,當真是‘片刻’呢!”
雲初染頓時一笑,不置可否的道:“還好,雖然僅有片刻,但你這狐狸卻趕得及時。”至少,她還未踏出這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