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染淡然直視,脣瓣卻勾出一抹淺淺的冷弧度。
片刻,那兩名怔愣的白衣男子卻是回過神來,其中一名男子頗爲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道:“染兒,你怎將這狗賊也帶來了?”
這話一出,雲初染面色一變,眸色也雲涌了幾分。
呵,她怎與元璃映一起來了?說得他們倒是極爲詫異似的!他們能給她與元璃映下蠱毒,如今卻故作詫異,她認識的夜刖夜魅,可不是這般沒擔當呢!
嗤笑一聲,雲初染眸色深得厲害,嗓音溫婉如常,但卻帶了幾分冷冽:“怎麼,本姑娘與元璃映都中蠱,難道此際不該一同來?夜刖夜魅,本姑娘自詡待你們不薄,你們爲何連本姑娘都要背叛?”
許是心底的怒氣蔓延,她終究是有些控制不住,最後的嗓音,也不免帶了幾分挑高和冷冽。
夜刖夜魅身形一顫,雙雙一臉緊張的朝雲初染行來。他們長身如玉,墨發飄揚,飄逸中卻似乎鮮少染有凡塵。
元璃映見狀,急忙將雲初染拉至身後護着,淡聲道:“看來,下蠱之人便是二位了。”
說着,他眼睛一眯,手掌微微一揮,那些隱沒在暗處的暗衛頓時破空而來,紛紛手握寒劍的將夜刖夜魅二人圍在了中央。
夜刖夜魅駐足,冷然如風的瞥元璃映一眼,而後均將眸光落在了元璃映身後的雲初染身上。
周遭氣氛瞬間凝固了幾分,帶了幾分劍拔弩張。
雲初染冷着眸子繞過元璃映,在迎視上夜刖夜魅二人的眸光時,她表情也是極淡,僅是道:“你們跟本姑娘這麼久,也應該知曉本姑娘是斤斤計較之人!雖說你們以前爲本姑娘辦過事,乃本姑娘在鳳家不可或缺的得心之人,想來,即便你們背叛本姑娘,本姑娘也可念在以往的情分上不再深究,但你們偏偏想對本姑娘下蠱毒,企圖控制本姑娘,如此,本姑娘與你們二人,似乎也不該再念情分,恩斷義絕便是最好的收場。”
說完,雲初染勾脣一笑,只覺今晚這月色,倒是冷了幾分。
她也不願再多瞧夜刖夜魅二人的反應,僅因以前對這二人尋尋覓覓,如今真一見面,她卻止不住心酸失望。
“殿下,下蠱之人已經尋出,接下來的事,你自行處理。初染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了。”片刻,她淡然而然的望向身邊的元璃映,嗓音略帶沉寂。
她知曉憑元璃映的陰狠手段,這夜刖夜魅二人今夜怕是凶多吉少。雖說她如今對他們二人心生怒氣和失望,但終究不願親眼目睹他們二人死在元璃映暗衛的劍下。
也許,她雲初染表面淡然,但心底,仍是達不到心靜如水,冷漠如冰。
“染兒,我們來此僅是爲了帶你走,並未下過什麼蠱毒!”見雲初染要走,夜魅常日裡的魅惑姿態倒是全數瓦解,如今黑衣暗衛的寒劍就橫在身前,他也不管不顧的朝前行了幾步,差點就要貼上那些暗衛的寒劍。
此話一出,雲初染嗤笑一聲。正欲回話,哪知身旁的元璃映朝她緩道:“既然初染身子不適,本殿陪初染一同回去吧。”
他嗓音一落,而後便轉眸朝那些圍着夜刖夜魅的暗衛瞥了一眼,冷道:“這二人,殺無赦!”
冷漠的嗓音,殺氣逼人的話語。元璃映這話一出,那些暗衛紛紛舉劍上前,招招陰狠。
夜刖夜魅當即蹙眉,夜刖卻是立即反應過來並撿起地上的玉簫相抵,他們二人雖說善於經商,性子怪異,但武功卻是有些蹩腳。如今他們遇上這些暗衛,僅片刻功夫,他們便敗下陣來,身上也帶了幾處明顯的劍上。
“我們走。”雲初染看得心頭一緊,此際元璃映卻攬過她的肩頭,略帶輕柔的道了句。
雲初染暗沉着眸子,心頭一狠,也緩緩轉身,隨着元璃映往前踏步。然而,她還沒走幾步,便聞身後傳來一道略帶顫抖的嗓音:“染兒,你真不顧我們了?你真相信我們會對你下毒手?”
雲初染身形一顫,這顫抖的嗓音,是夜魅的。
“雲初染,用你的腦袋想想!我們二人視你爲天,即便是傷了自己也捨不得傷你!你今夜是相信元璃映這狗賊,也不相信我們?”嘶啞陰沉的嗓音略帶幾分失望和鄙夷,此際的夜刖一邊抵擋黑衣人糾纏,眼風卻瞧着雲初染的背影,氣得怒吼。
剎那間,雲初染眸色略微不穩,腦袋還未反應過來就駐了足,並朝元璃映冷道:“叫你的人住手!”
元璃映也駐足,深眼望着雲初染,“事實就擺在面前,你也瞧見了有人下蠱欲控制我們。而且,此際,這二人方纔還在吹簫喚我們過來。初染,本殿知曉你心軟,但此際,你卻不得不心硬,因爲這二人,是想控制你,甚至殺你!”
說完,元璃映嘆了口氣,攬緊雲初染的肩頭,繼續道:“這裡風大,我們先回去,你手指上的蠱毒,需得喚御醫清理。”
“狗賊,少挑撥我們!等你爺爺我滅了你的暗衛,下一個就輪
到你!”此際,那打鬥中的夜魅卻是急得雙眸發紅,他常日裡的媚氣倒是消失得乾乾淨淨,一張俊美的臉也染了幾層冷狠蒼白。
一聞這話,雲初染終究眸色一閃,心生複雜。
她回頭朝打鬥中的夜刖夜魅望去,卻見二人手中的玉簫,乃是她曾經當做禮物送給他們的,她還記得,她當時還教他們吹了一首二十一世紀的曲子,並將這曲子作爲鳳家之人的召喚曲子。
而今夜,她手指染了蠱毒,的確是被一陣簫聲吸引而來,但她腦中滿是那種起起伏伏的簫音,也未有剩餘的精力分清這夜刖夜魅二人吹的是否就是她腦中的那種曉音。
如此,若是此地暗中有人吹奏蠱毒簫音,即便這夜刖夜魅以內力吹奏的是鳳家的召喚音律,她也無暇識別。
一想到這些,雲初染眸色一冷,頓覺不僅是她自己,就連夜刖夜魅也陷入了一場精明的算計裡。
剎那間,她當即掙脫開元璃映,淡道:“太子殿下,請讓你的屬下住手,這其中,似乎有詐。”
元璃映深眼凝視着雲初染,而後輕笑一聲,“有詐?本殿親眼目睹這二人吹簫引蠱,這事還有假?初染,即便你今兒有意包庇,本殿也不能如你願了,這二人私闖禁宮,本就應當誅殺。”
見元璃映態度極爲堅硬,雲初染眸色一深,又道:“怎麼,殿下今兒一定要他們二人的命?”
元璃映不置可否的點頭。
雲初染冷笑一聲,面上也帶了幾分凌厲:“殿下殺心這般重,也不管其中是否有詐,非得致他們於死地!如此,本姑娘倒是不得不懷疑殿下與下蠱之人暗中聯合,目的就是爲了除去他們二人了。”
元璃映眸色一冷:“本殿與他們素未謀面,你覺得本殿有必要費盡心思的誅殺他們?”說着,元璃映輕笑一聲,薄脣勾着一抹邪肆的弧度,他伸指輕柔的勾住雲初染的一縷烏髮,道:“初染可別忘了,你是本殿的太子妃,凡事,都得向着本殿。今日你懷疑本殿,本殿不予深究,若是還有下次,本殿怕是沒這麼容易原諒你。”
“狗賊,要殺你爺爺我,談何容易?只不過,你若放了我家染兒,你爺爺我自行在你面前了斷,如何?”這時,那打鬥中的夜魅再度忍不住出聲。他嗓音略帶氣喘,身上的白衣也是大片大片的被染成了鮮紅,乍然一瞧,儼然一個血人。
一聞這話,雲初染面色一沉,頓覺心底深處的那根弦被觸動到了。她轉眸朝那渾身是血的夜刖夜魅望去,僅覺此際狼狽不堪的他們甚爲刺眼,連帶他們手中揮動的那根玉簫也是極爲令她心頭不快。
“當真是傻子!”心底所有的複雜蔓延上來,她朝着夜刖夜魅怒罵幾句,頓時飛身過去落在他們身邊,並極爲迅速的將他們拉至身後,以身相對衆暗衛的寒劍,而後將淡然如風的眸光落在不遠處的元璃映身上。
突來的變故,使得暗衛們微微一怔,但他們也未收勢,手中的寒劍直往雲初染身上襲去。
“住手!”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冷冽邪肆的嗓音橫空而來,隱隱中還帶着一抹怒氣和焦急。
那些暗衛們面色一顫,他們手中本已靠近雲初染的寒劍頓時被他們驚慌失措的收了回去。並急忙退在一旁,紛紛詫異的朝突然出聲的元璃映瞧去。
見狀,雲初染勾脣一笑,心生嗤諷。這元璃映,果然未令她失望,她如今也僅是稍稍試探了一番,便知曉她雲初染在他心裡,當真是‘重要’呢。
“染兒,當真中蠱毒了?快些讓我看看。”這時,本被雲初染拉在身後的兩人皆將她拉着轉身,那渾身是血的夜魅也不知從哪兒掏了只匕首出來並將雲初染的手腕拉過來就是一刀。
雲初染措手不及,手腕刺痛,眼角也微微僵硬了幾分。而那夜魅倒是全然未有絲毫的悔過,反而緊緊的握着她那被匕首劃開一道口子的手腕細細凝視,而那夜刖也沒了往日裡的冷氣,也反常的伸手捉住她的手腕,詫異的道了句:“怎流出來的血不是黑的?難道蠱毒轉移到心脈了?”
雲初染當即有些傻眼,不由伸手微微扶額,差點就沒耐住性子指着這兩個蠢人大罵:你們的血纔是黑的,你們全家的血都是黑的!
但心頭雖錯愕,但她也不是太過震驚。僅因他們這毛毛躁躁的性子與他們路癡的性子一比,已經是改良了許多了。
慢騰騰的收回手,雲初染淡道:“本姑娘控制了的,蠱毒未蔓延。”
“可是血怎麼不是紅的?染兒,你是不是瞞着我們?怕我們傷心對不對?”夜魅紅着眼,魅惑的臉上雖濺着幾滴血,但他的聲音,已然帶了幾分顫抖。
見狀,雲初染終究是再度扶額,眼角抽動。
她倒是荒唐,方纔竟以爲這兩個傻子想謀害她!想來,這兩人若是要謀害她,這太陽,怕是也得從西邊出來了。只因這兩人,平常倒是精明得很,只是一到她面前,紛紛傻得與只貓似的。
片刻,雲
初染也未收回落在夜魅掌心的手腕,僅是朝他微微一笑,隨意道:“蠱毒僅控制在手指,毒素並未蔓延,你們無須擔憂。”
說着,雲初染便轉眸朝不遠處的元璃映望去,待眸光不自覺的對上他那深黑無底的眸子時,她淡笑一聲:“多謝殿下方纔出聲阻止。”
元璃映冷着臉,薄脣上卻勾着一抹冷冽邪肆的弧度:“初染,你今兒,是否太過大膽了?別仗着本殿對你的寵,你便爲所欲爲,不將本殿放於眼裡。”
寵?雲初染暗自斟酌這字,暗自嗤笑。
“初染並未不將殿下放於眼裡,僅因這蠱毒之事實在蹊蹺,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初染定不會讓殿下傷害初染的人。”雲初染雲淡風輕的緩道。
“你這是要違逆本殿,包庇他們了?”元璃映嗓音微微帶了幾分威脅。
雲初染不置可否,僅是靜默片刻,眼風裡卻朝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凝望而去。
“並非包庇,只是覺得這下蠱之人,另有其人罷了。”雲初染微微一笑,而後緩緩縮回落在夜魅手心的手,並無聲無息的暗自滑出一根銀針落於指尖。
“何意見得?你當真以爲本殿好糊弄?雲初染,你若是識相,就速速離開,切莫趟這趟渾水,你若是不識相,也別怪本殿心狠了。”元璃映冷道。
“哼,狗賊,少在你爺爺我面前大放厥詞,你當真想要你爺爺我拔了你的舌頭?”夜魅眸色一冷,握緊匕首和玉簫就要上前大拼。
雲初染瞥夜魅一眼,冷道:“你今兒若是再敢亂來,本姑娘也不饒你!”
夜魅一怔,頓時軟了下來,朝雲初染委屈道:“染兒,你竟然吼我。是那狗賊先對你不恭的。”
雲初染不置可否,僅覺夜魅在她面前撒嬌的癖性,當真是一成不變。想必鳳家之人都不知曉,他們面前那鐵面冷血的夜魅公子,在她面前竟會如撒嬌,這事傳出去,這夜魅怕是莫想在鳳家之人面前立威了。
“大言不慚,如今本殿不除你,豈能消怨。”這廂,元璃映也是冷眼瞧着夜魅,薄脣勾着一抹冷狠邪肆的弧度。
雲初染淡瞥元璃映一眼,見他欲要發怒,她眸色一沉,而後轉眸直視不遠處的一顆碩大的老樹,手指的銀針也猝然飛出直刺那濃郁的密葉裡。
“唔!”剎那,密葉裡響起一道悶哼,僅眨眼功夫,那老樹密集的樹葉裡頓時竄出一抹黑影。
這突來的變故惹得在場之人皆是面色大變。
雲初染勾脣朝元璃映望去,微微一笑:“殿下,這抓捕下蠱之人這事,就交由你了。初染身子不舒服,便讓夜刖夜魅先扶初染回去休息了。”
她這話一出,元璃映雙眸一眯,面上隱隱有幾抹複雜與冷冽。但片刻,他卻朝那些愣在原地的黑衣人道:“愣着做何?還不去抓人?本殿要活的!”
這話一出,那些黑衣人頓時動身朝那黑衣追去,身形倒是極爲凌厲。
“你先回去好生歇息,本殿晚些時候再來看你。”元璃映冷眼瞥那夜刖夜魅一眼,最後卻轉身朝黑衣人飛遠的方向疾步走去。
“染兒,我們趁機快走。”夜刖刻板着嗓音道。
說着,他急忙攬住了雲初染的肩頭。而夜魅愣了一下,啐了聲:“今兒就先放過那狗賊,畢竟染兒身上的蠱毒爲重。”這話一落,他也一手勾上了雲初染的腰。
剎那間,雲初染頓時預感道這血痕累累的二人似要合力將她帶出皇宮,在他們二人提氣之前,她淡笑出聲:“你們先省省力氣,本姑娘如今還不能離開皇宮。”
夜刖夜魅當即一愣,眸色不穩,面上也帶了幾分不可置信。
雲初染面色不變,朝他們笑笑:“本姑娘還有事要做,如今不能離開皇宮。另外,你們二人如今傷成這樣,若是帶本姑娘出去,也許還未躍出那硃紅宮牆,便被當成刺客亂箭射死了。”
說完,雲初染也不顧他們二人的反應,僅是轉身便往一旁行去,並頭也不回的道:“還不快些跟上?”
這話一出,夜刖夜魅也軟了氣勢,紛紛上來跟着。僅是他們身上帶有諸多傷痕,亦步亦趨間不免倒吸着冷氣。
“染兒,你今夜見到我們時,好凶。”夜魅揪住雲初染的寬袖,也不管手上的血染上了雲初染雪白的衣袖,扭捏道。
“夜魅,別怪染兒,也許染兒也有難言之隱。”夜刖在一旁幫襯。
聞言,雲初染頓時心生一抹複雜。說來,剛開始見到他們時,她的確懷疑了。而且,並未有難言之隱,是氣得直接懷疑他們了。
如此,倒真是她雲初染不夠淡然,以致意氣用事了。
只不過,也許正因爲在乎,所以情緒才容易牽絆上自身的考量與行動吧。另外,今日下蠱之人,也的確有能耐,若非她後來反應過來,那人此舉,無疑是一箭雙鵰,既能除去夜刖夜魅,也能令她雲初染心生失望,從而心情波動,難以維持正常的思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