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竟敢窩在染兒懷中!”許是慕長歌的嗓音太過柔膩魅惑,此際的夜魅頓時喝斥一聲。
剎那,氣氛冷冽了幾許。
慕長歌卻是不以爲意的瞥夜魅一眼,修長的眼眸微微一眯,更是伸指肆無忌憚的纏上雲初染的黑髮,身子也往雲初染身上蹭了蹭,惹得在場之人更是面色大變。
雲初染眼角一抽,繼而嘴角也微微僵了不少。慕長歌這般動作,她自然知曉對夜刖夜魅來說是挑釁十足。
擡眸瞥了一眼馬車外的幾人,雲初染眸色一沉,正欲開口警告慕長歌幾句,卻不料那夜魅頓時飛身而來,凌厲的掌風震動周圍的空氣,氣流入注般朝她懷裡的慕長歌襲來。
然慕長歌卻是不慌不忙,蒼白的面容卻帶着幾抹媚笑。
見慕長歌未有反應,千鈞一髮之際,雲初染終究是摟着慕長歌往一邊閃去,夜魅面色更黑,掌風險險自雲初染身邊避過,霎時震穿了馬車。
木製碎裂的聲音破空而出,隱隱帶了幾分駭人。
雲初染轉眸瞥了一眼被馬車被震壞之處,深黑的眸光在那碎洞上盯了良久,終究是面色陰沉,“夜魅,你倒是放肆!”
不得不說,夜魅方纔那掌,力道十足,若是震在慕長歌身上,他怕是沒命可活。
此際的夜魅,正毫無姿勢的蹲在馬車上,不可置信的望着雲初染,面上青紅交加,似是怒氣難掩:“我放肆?你竟然說我放肆?這男人是誰,竟能得你這般維護!”
雲初染眸色一斂,心底終有妥協。好歹夜魅也是陪她長大之人,她即便有怒,也不可朝他肆意發泄。
“本少與她有肌膚之親,你說本少是何人?”正待雲初染暗自措辭,卻不料懷裡的慕長歌再度道了句驚雷之語。
剎那間,周圍氣氛似乎凝固。
秋宛早已瞧得癡呆,面上似乎癱了。夜刖眉宇一蹙,臉色不善,而她面前的夜魅,則是呼吸不穩,眼睛發紅,連帶身形也微微顫抖起來。
那馬背上的明黃男子,早已飛身下馬站於馬車邊,深黑的雙眸深邃異常,宛若一汪寒潭,全然無底。
“他說的,是真?”緋彥嗓音極爲低沉,若非他雙眸緊鎖雲初染,雲初染倒是要以爲他在自言自語。
對於慕長歌這突來的話,她也是驚愕不淺。雖心頭有種被算計了的怨氣,但不得不說,他說的的確是真。
另外,面前這幾名男子的心意,她又何嘗不知,然而,她雲初染本是涼薄之人,豈能給在這事上給他們希望。
夜刖夜魅於她來說,宛若親人,她喜歡依賴,喜歡眷念,但絕非愛慕。曾幾何時,她也曾感知小時候裡那種親人般的關切微微變了味,但她卻故作不知,一是因爲本性懶散不願面對,二是因爲天生涼薄,難給他們回覆。
至於緋彥,應是接觸甚少的一位。雖說曾經一場主僕,但她與他呆在一起的日子,卻是甚少。如此,他對她的感覺,也許僅是停留在好感,甚至欣賞,當然,也不乏傲氣驅使,讓他有將她佔爲己有的傲視念頭。
一想到這些,雲初染微微一笑,精緻面容風華盈然,燦若夏花:“是真!”
簡短二字一出,她卻見夜魅身形更是一晃,而緋彥,則是猝然沉了臉色,深邃的眸中也波瀾起伏,似有風雨來臨。
“染兒,這等玩笑可不能隨意開。你快下來,我們明天一起回楚國。”車外的夜刖笑了一聲,嗓音故作柔和。
雲初染轉眸朝夜刖望去,溫婉道:“夜刖何時喜歡自欺欺人了?”
一句話,震得夜刖頓時色變,面露悽哀。
雲初染有些不忍,但卻無視了他的臉色,僅是將眸光迴轉,落在了緋彥身上,“太子殿下如今領這麼多官兵來,是爲了替本姑娘送行?若真是這樣,本姑娘感激不盡。如今天色已然不早,不如就此別過,若太子殿下日後再來楚國,本姑娘定然設宴相待。”
雲初染嗓音柔和,溫婉得禮。
緋彥深黑無底的眸光直落在雲初染面色,良久,才沉聲道:“若我不是來送行,是來攔你的呢?”
雲初染笑了,“本姑娘一向不吃硬,若是殿下強攔,你與本姑娘,定然連最後的朋友都做不成了。”說着,雲初染轉眸瞥了瞥周圍的官兵,嗤笑一聲:“再說,你認爲就憑這些人,能攔得住本姑娘?”
“雲初染,你……。”一旁的夜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出聲一吼,哪知話語未完,卻被雲初染一指封住了定穴。
夜魅滿臉怒紅,然雲初染卻瞥他一眼,朝他緩道:“你這易怒的性子,倒是一成不變。說來,本姑娘今日便要離開,你若是要隨本姑娘一道,現在就轉轉眼珠子,你若是不願,本姑娘現在就將你扔出去。”
此話一出,那夜魅依舊怒着臉,但片刻他卻不住的轉動眼珠子,瞧得雲初染心生咋舌。
她倒是不知,這夜魅這般轉動起眼珠子來,倒是有幾分難以入眼。好歹也是風華盈然的俊公子,如今這般,倒是險些毀了形象。
“你呢?”她轉眸望向車外的夜刖,隨意笑問。
夜刖直直的望着她,在她的意料之中點了頭。
“初染,本少身子不好,這路上人若多了,本少怕是休息不好。”這時,慕長歌那柔媚不淺的嗓音響起,使得雲初染微微一怔。
一旁夜魅猛烈的呼吸着,若非此際定穴被點,他定然會將慕長歌扔下去了。
“今日,你們所有人,都不可離開上京。”涼涼的一句話道出,霎時壞了氣氛。
雲初染望向緋彥,見其面上露有冷冽之氣,不由嗤笑一聲:“緋彥,別逼本姑娘出手。”
“太子殿下,切莫恩將仇報。若非郡主,你今日行事,能這般順利?”一旁的秋宛也忍不住開口,嗓音卻未帶幾分尊敬。
緋彥薄脣緊抿成一條線,僅是深眼望着雲初染:“我並不想與你兵刃相見,也從未想過讓傷你,我僅想將你留下來而已。”
說着,緋彥眸色終於有些波動,似斟酌一番,繼續道:“大楚近日形勢,想必你也知曉,你如今回去,無異於水深火熱。如此,你還不如呆在元國,
我,可以庇護你。”
一聞這話,雲初染微微一笑,心頭明然。
如今大楚局勢不良,她這身帶預言的霓裳郡主又怎能逃脫。
呵,‘天星淺動,濟世之人降臨!霓裳桂花,盼得一人歸,統一天下,福耀我大楚萬疆國土’,不得不說,大楚國師說這話,倒真像騙吃騙喝的神棍了。
她雲初染豈有濟世之才,豈能惹那勞什子天星動動,她,僅是尋常穿越人,未有什麼磅礴野心,僅是想過些安穩日子罷了。
另外,江山是否易主,又於她何干。那些皇室中的爭權奪勢,又關她何事!
剎那,雲初染微微斂神,朝緋彥笑了笑:“太子殿下的心意,本姑娘倒是領了,只不過本姑娘也非懦弱之輩,豈能一直呆在元國縮頭縮腳。天色已然不早,殿下還是撤兵吧,莫要讓我們二人連朋友也做不得。”
此話一出,緋彥面色隱隱有些發白無力。
雲初染淡然不驚,僅是直直的朝他望着。
良久,她才見緋彥終於垂眸下來,薄脣抿成了一條冷弧度,但卻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見狀,夜刖倒是識趣的上了馬車,一旁的秋宛神色一動,瞥了緋彥一眼,也跟着擠了上來。
雲初染眉宇一蹙,只覺這本來不大的馬車突然擠了三人上來,倒是略顯狹窄。
“大楚皇室之爭越發明顯,不知郡主可否知曉那大楚太子爲討好大楚皇帝,已然自行請旨領兵來與元國相戰,勢要立功,威懾全朝。如此,大楚與大元相戰定然發生。郡主,我如今可以放你回大楚,但他日你若是替大楚出謀劃策對付我大元,這要如何?”緋彥瞥了一眼車內之人,嗓音微冷,但卻多了分掩藏着的惆悵。
也許,留不住的終究是留不住。
如此,他又何須當真與她撕破臉皮。只不過,大元與大楚一戰迫在眉睫,他,豈能隨意放她離開。
他今日行事順利,全靠她精心策劃,先是地道,後是利用鳳家暗衛威逼利誘的收買朝臣,而後是用死士在元璃映面前代替他死,然後是安排蕭離麾下悄然入宮,最後是圍堵遊街的元璃映,以箭雨相剋。
如此的她,可謂是聰明非凡,從容平靜中卻能使出顛覆性的手段。說來,若放她回大楚,也許會對大元極爲不利,但不知爲何,不願傷她是真,不願與她撕破臉皮是真,他,的確不願惹惱她,僅因心底深處,有着莫名的悸動與顧忌,難以排遣,只願順勢妥協。
此際,雲初染卻是迎視上緋彥的面色,淡笑:“你放心,本姑娘自不會插手這些事!不過,兩國相戰,勢必生靈塗炭,你,當真希望這事發生?”
緋彥抿了抿脣,眸色低垂:“雖說不忍,但卻別無他法。另外,大楚太子的確太過囂張,應當教訓。”
聞言,雲初染依舊笑着,但眸色卻是隱隱飄遠。
最終,緋彥終究是對雲初染放行,且親自護送出元國上京,直到雲初染的馬車行上那條曲折的官道,他才御馬而停,立於馬背上直直的望着越來越遠的馬車,良久出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