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風臉色更是沉了幾分,出口便道:“愛妃與慕公子這般親暱,是否太不合禮數了?”
渾厚的嗓音,似乎帶了怒氣。
然而他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色變。就連那些楚亦風領來的官兵,都不由垂下了眸,僅覺周圍陰風四起,似乎有點冷了。
說來,前些日子云初染休夫一事,可謂是鬧得沸沸揚揚,楚國皆知。
“呵,莫不是瑞王殿下如今要賴上我們染兒了吧?這楚國誰人不知,瑞王已被染兒休棄了?”一旁的夜魅將楚亦風掃視一眼,俊美如斯的面上媚笑盈盈,但他眸中那抹鄙夷,卻是昭然若揭。
楚亦風面色不善,深黑的眸光凝向夜魅:“你又是誰?”
夜魅面色不變,正欲勾脣諷刺,然雲初染卻瞪他一眼,惹得他面露不暢,但終究是有些委屈的忍下了後話。
“有事日後再說,王爺,借你馬一用。”雲初染微微斂神,最後將眸光落在了楚亦風面上。
見雲初染面上不帶絲毫恭敬之色,楚亦風心底更是不暢。
想來,方纔剛見她時,他心底卻涌出了一抹狂喜,然而,自他注意到那靠在她身上的慕長歌時,他心底的喜意頓時被澆熄大半。
他未料到,一向在他面前冷漠從容的雲初染,卻能這般柔順的扶着另一個男人。
“借馬?呵,何須借,愛妃與本王同騎一馬,也是自然。”楚亦風暗暗壓制心底的不暢,嗓音渾厚,但卻帶了幾分柔和。
他微微彎身,朝雲初染伸出手來。
錯過了這麼多久,他如今雖怒,怒她竟敢大逆不道的休他,竟敢在那鬼城拋棄他,但他卻心有顧慮,再也不願再將她拒遠。
待他那次被慕長歌的人送回烏江,他便怒不可遏,正欲策馬再追,卻不料雲斐傾徹底將他攔住,懇請他以大局爲重。
那時,他僅得推遲尋她之事,速回京都,卻不料朝廷之中風起雲涌,支持他的人也大部分倒向楚亦風,他俗事纏身,整日琢磨對策,雖心底念着她,卻也僅有暗自差人潛入元國觀察,從而飛鴿傳書告知他關於她在元國的事。
前些日子,元國太子元璃映納妃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他坐臥不安,僅因元璃映要娶之人,竟是她!他怒氣難消,本欲不顧一切的策馬奔向元國,卻不料被父皇所攔,最後還關了禁閉。
他不知自己父皇爲何會這般對他,她是他尋了這麼多年的女子,更是他名正言順的正妃,雖說其間誤會太多,她又落下休書讓他面子全失,但他卻不願深究,只願她回來,回到他身邊,那麼,一切的一切,他皆可全數拋去既往不咎。
被關禁閉,他焦急不已,奈何他那父皇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惜用軟骨散禁錮他,他整日鬱郁,悲愴難安,最後國師來探望他,並在他面前保證她不會真嫁給元璃映,他才暗自鬆了口氣。
如今,得知她回來,他再也忍不住策馬而來,甚至預算着楚逸塵定會干預,他不惜事先僞造聖旨,僅想安安全全的帶她回去。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親暱的扶着其他男人,他,豈能不怒,不憤!
雲初染面色不變,轉眸朝他遞來的手瞥了一眼,嗤笑一聲:“王爺,初染說的是借馬,並非與王爺共騎一匹。”說着,雲初染嗓音一頓,而後眸色一沉,短促淡道:“王爺,得罪了!”
嗓音未落,她一把伸手握住楚亦風的手,用力一拉。
霎時,楚亦風重心不穩,措手不及的被
雲初染拉下了馬,緊急時刻,他掙開雲初染的手騰空翻轉了一圈,才險險落地。
然,雲初染卻趁機勾住慕長歌的腰身,一躍便坐上了楚亦風的馬,待楚亦風反應過來,雲初染早已策馬疾行,烈馬四蹄揚起漫天灰塵,嗆得一些官兵不由掩面咳嗽。
“染兒!”
“郡主!”
在場的夜刖夜魅與秋宛這才反應過來,紛紛騰空而躍,身形如箭的追去。
楚亦風面色陡然黑沉,一雙幽深的雙目盈出怒氣,渾身透出的冷冽之氣嚇得一些官兵們渾身隱隱發顫。
他眸光直鎖那抹越來越遠的白影,惱怒的冷哼一聲,俊美的面容盈滿的全是煞氣,駭人錐心。
這廂,即便是內力再好,也不可長時飛躍。加之雲初染所騎的乃是楚亦風的御馬,日行千里,速度極快,不久便甩遠了夜刖夜魅與秋宛等人,留得他們三人落於地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渾身發軟,但卻有怒難言。
雲初染將慕長歌抱坐在前方,御馬狂奔,周圍的風呼嘯而過,吹亂了二人髮絲。
慕長歌渾身本就冰冷,如今坐於狂奔的馬上,冷風呼嘯,更是令他渾身發顫。雲初染心生不忍與擔憂,期間常常停下馬來替他輸送內力,但越到最後,效果越是不佳。
她心生沉重,更是瘋狂的御馬前行。從邊關到大楚京都本要十日馬程,而她卻足足縮短了一半。
入得京都城門,雲初染頓有種恍然如隔世的感覺。
她仍舊策馬,一路狂奔,惹得街上路人驚愕躲閃,最後憤憤怒罵。
她無暇顧及,僅是策馬行至千鳳樓樓外,才停下馬來。
此際,天色甚好,溫和的陽光落下,隱隱有些灼熱。然雲初染卻心情陰鬱,只因此際的慕長歌,渾身冷得駭人,並早已陷入昏迷。她在馬上喚他多次,他都未醒來,使得她心生不祥的預感。
她抱着慕長歌下馬,連千鳳樓的大門都未敲,直接提氣越牆,直接順着二樓那道木窗闖入千鳳樓老鴇屋內。
酣睡的老鴇頓時被嚇得自牀上竄了起來,抱着枕頭哆哆嗦嗦的吼了句:“抓採花賊!”
雲初染面色一黑,抱着慕長歌就衝向老鴇的牀邊,脫口便道:“下來!”
瞧清來人,老鴇心頭大鬆,急忙伸手拍拍差點被嚇出來的心,但見雲初染抱個男人過來,她頓時慌了神,急忙縮回被褥裡,顫聲道:“小…小染兒,你,你,你這是做何?我,我,我心繫那先機老頭,不,不會對別的男人,獻,獻,獻身!”
雲初染眼角一抽,但卻迅速反應過來,伸手一把將穿着褻衣的老鴇拉下了牀,而後將渾身冰冷的慕長歌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了牀上。
老鴇目瞪口呆,面色僵硬。雲初染急忙回頭朝她望來,正欲說話,卻不料不遠處那道雕花木門頓時被踹開,而後,一個令她極爲熟悉的蒼老之聲響起:“哪個不長眼的採花賊連半老徐娘都瞧得上眼!”
雲初染與老鴇回眸一望,頓時瞧見一個白鬍子老頭速速奔了,最後眼風裡瞅見雲初染後,他急忙停住腳下的步子,從容平靜的轉身,裝模作樣的就往不遠處的雕花木門走去,並喃喃出聲:“果真是老了,連夢遊都夢遊得遠了。”
此話一出,老鴇面色一黑,上前幾步拉住那白鬍子老頭,怒道:“你說什麼?夢遊?先機老頭,你當老孃這閨房是你任你自由出入的?”
“閨房?”那白鬍子老頭白眼一翻,轉眸朝
老鴇瞥來,嚇得老鴇急忙雙手護胸:“你看什麼?男女授受不清!”
說着,她急忙竄到雲初染身後,咬牙道:“小染兒,你如今也可作證了,你這師父如今瞧了紅姨我的身子,這回該負責了!”
“紅飄飄,你如今穿着褻衣,我瞧見什麼了?別不識好歹,方纔你若不叫,我豈會以爲你遭遇不測,從而闖進來救你?說你蠢你還真蠢,武藝蹩腳,連眼神都不好!雲初染這孽徒是採花賊嗎?即便是採花賊,那孽徒又怎會採你這半老徐娘?”先機老頭白鬍子一吹,嗓音大得驚人。
僅片刻,千鳳樓的人全被驚醒了。
聞着凌亂的腳步聲自屋外傳來,雲初染眉宇一蹙,揮掌隔空掩住了那道木門,而後朝先機老頭道:“師父,徒兒有事相求。”
溫婉的嗓音,帶着幾分焦急之意。
雲初染這話一出,頓時將老鴇與先機老頭雷了個外焦裡嫩。
先機老頭先是一震驚異,而後頓時反應過來戒備的望着雲初染:“爲師道行尚淺,孽徒,不,染兒,爲師恐怕幫不了你什麼忙。”
他一手交出來的雲初染,自小到大,可謂是一直都是‘老頭老頭’的喚他,毫無尊卑可言。然而,一旦她有大事相求,定會在他面前如此溫順。
想着,先機老頭眼風裡不由瞅見了牀上躺着的人,眸色一動,又道:“孽…染兒啊,爲師還未睡醒,先回房補覺!”
說着,他欲趁機開溜,哪知雲初染頓時一把拉住他胳膊,扭着他就將他帶到了牀邊:“少在本姑娘面前胡言!老頭,快些救他,他身中寒毒,如今急需解毒!”
先機老頭一怒,瞅了瞅過來站在一旁的老鴇紅飄飄,頓覺雲初染在人前不給他面子,令他顏面盡掃。
垂眸瞅了一眼牀上的慕長歌,先機老頭負氣道:“印堂發黑,離死不遠!”
雲初染面色一沉,凝眸望向先機老頭:“你若是再敢胡言,本姑娘就一把剪了你的鬍子!”
先機老頭頓時色變,眸帶委屈的望向雲初染:“你這欺師滅祖的孽徒,就知道欺負老頭我!”
說着,見雲初染面色毫無變化,他頓時斂了斂神,彎身下來伸指搭上慕長歌的脈搏,片刻,他那兩條雪白的眉毛頓時緊蹙起來。
雲初染瞧着先機老人的臉色,微急:“如何了?”
其實,她雖說自詡醫術了得,毒術極佳,但她卻不得不承認,這先機老頭看似玩世不恭,但真本事定然在她之上。
近些日子,她常常替慕長歌把脈,只覺毒入骨髓,難以醫治,她無能爲力,最後僅得將希望全數寄在了先機老頭身上,希望他有所辦法。
“毒素早已蔓延五臟六腑,迴天乏力!”良久,先機老頭的收回手,朝雲初染道。
剎那間,雲初染頓覺心口一緊,緊得有些發疼。
她面色隱隱蒼白了幾許,並不可置信的望向先機老頭:“人命一條,如今可不是你胡言亂語之際!收好你的玩世不恭,你若是治好他,本姑娘就給你鳳家令牌,讓你隨處都可免費飲酒!”
先機老頭眸光一亮:“你這一毛不拔的孽徒如今倒是大方!”
“那你治不治?”嗓音微緊。
先機老頭微微斂神,眸中的亮光也全數消失。
他瞥了慕長歌一眼,而後突然凝重的搖了搖頭:“這人中毒太久,根本無法解毒!老頭我先用施針封住他的血脈,興許還能讓他撐到明日清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