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日落西山,宮燈初點。
窗外月上枝頭,淺風微動,甚爲幽密涼爽。
雲初染最後一顆棋子落下,修長的指尖滑過棋盤,而後淺笑一聲:“殿下,你輸了。”
繁長冗雜的對弈,她卻未料到,她竟在最後這局贏了,當然,其中也不乏元璃映放水,是他最後一子故意讓她,才令她有機可乘,轉危爲安。
元璃映面上毫無詫異,僅是迎視上她的眸光,深黑的眸子裡略帶幾分複雜:“爲博美人一笑,輸了一局,又有何妨。”
雲初染眸色一動,脣上的弧度微微深了幾許。呵,爲博美人一笑,竟甘願放水,這等做法,落在其他人身上她倒是相信,而落在元璃映身上,她多少有幾分懷疑。
僅因元璃映位高權重,甚至將元國皇帝都變爲了傀儡,此等步步爲營,精於心計之人,又豈會對她手下留情。此番,若說是他欲擒故衆倒有可能,當然,她倒是更希望他此舉純粹是腦袋被門夾了,所以抽風了。
雲初染暗自斂神,正欲隨意搭理一句,卻不料乍然之間,被淬過毒的指尖微微帶了幾分灼痛感,就連腦海裡,也隱隱有股極爲怪異的音律在一起一伏。
剎那,雲初染頓時起身,許是起身太過突然踉蹌,不由間撞翻了面前的棋盤。
棋子在地面散成一地,聲音清脆但卻帶着幾分詭異。元璃映眉宇一挑,邪肆俊逸的面上帶了幾分緊然:“怎麼了?”
說着,他便起身走至雲初染身邊,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雲初染神色微動,垂眸直直的凝視着突然發黑的指尖,腦海裡一直有一股音律起起伏伏。
“殿下可聽到一股怪異的音律了?”她暗暗斂神,轉眸朝元璃映望來,嗓音微沉。
元璃映一愣,垂眸之間瞧見她指尖發黑,眸色猝然一緊:“未曾聽到。你到底怎麼了?”
嗓音未落,他便捉住雲初染髮黑的手指,又道:“你這指尖發黑了,本殿先傳御醫替你解毒如何?”
雲初染淡然一笑,精緻的眉宇間蕩着幾抹嗤笑,“若是現在就解毒,豈能找到下蠱毒的兇手?”
說着,雲初染雲淡風輕的將手指從元璃映的手心抽離,又道:“殿下,憑這蠱毒,初染倒是聞到了怪異的音律之聲,想必如今順着音律聲尋去,定能找到兇手。”
元璃映眸色一深,靜靜的望了雲初染一眼,而後瞧了瞧她那發黑的指尖,眉宇一蹙,終究是微
微頷首。
雲初染從容的用銀針刺在那發黑的手指上,防止蠱毒蔓延,而她,則是雲淡風輕的隨着腦海中的音律前行,亦步亦趨間皆是平靜淡然,脣上也勾着一抹懶散隨意的淺笑。
這蠱毒雖說烈,但對她雲初染來說,僅算得上是雕蟲小技。說來,此番以身想誘,她也僅是想順藤摸瓜罷了。因爲只有這種方法,纔是最爲有效且迅速的。
月色下,夜風拂來,微微吹起她的髮絲,透涼的感覺縈繞全身,倒是頗有幾分冷。
走在她身邊的元璃映頻繁轉眸朝她望來,最後卻鬼使神差的將他身上的外衣解下披在她的身上,使得她心生詫異的朝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既然有人獻殷勤,她何樂而不爲。只不過元璃映這殷勤,獻得也過於令人心驚膽戰了。
爲防打草驚蛇,雲初染主張就她與元璃映隨着音律前行,而元璃映的暗衛,則是全數隱沒在周圍,以圖必要時抓人。
剛走不遠,那音律之聲卻是越來越強烈,雲初染微感不適,頭也開始隱隱作疼。
元璃映略微緊然的朝她望來,邪肆俊美的面上在月色下卻顯得帶了幾分人氣:“感覺如何了?”
雲初染朝他瞥了一眼,未回話,但再往前走動幾步,卻覺腦袋極爲暈眩。她眉宇一蹙,急忙朝身旁的元璃映低聲道:“殿下,如今越靠近音律發源之地,初染就越暈眩,請殿下瞧着初染的樣子稍稍學一下,好歹也表露出一絲中毒的模樣,以免對方起疑。”
元璃映眸色一閃,一把攬住雲初染的腰身,讓她落在了他的懷裡。雲初染一驚,耳畔緊貼元璃映胸膛,鼻尖也被他身上濃郁的龍涎香溢滿。
剎那,她頓覺神智清明瞭些。想來,皇家龍涎香自古都有安神之效,如今親自驗證,還真是那麼回事。只不過,乍然之間,她卻憶起慕長歌身上的味道,僅覺慕長歌身上也有淡淡的龍涎香味,她記得她那次因那龍涎香問他時,他卻隨意的稱有錢自能買到龍涎香。
只不過,他那套說辭雖有幾分可能性,但畢竟龍涎香只有皇室之人才可用,他那般明目張膽的用,也不怕觸怒皇家,落得個腦袋搬家?
“你先忍忍,等見到下蠱之人後,本殿立即讓人給你解毒。”陰沉的嗓音,卻少了幾分平日裡的邪肆。
雲初染一聞這話,嗖然回神,擡眸一瞧,入目的卻是元璃映那優美精緻的下顎。如今以這等角度瞧他,倒是覺得他五官極爲精緻,輪
廓分明中卻帶着幾分剛毅與大氣。想來,能當上一國太子,渾身散發着幾分君臨之氣也是極爲正常。
“多謝殿下了!”雲初染淺聲道了一句,此番也未有心思掙脫開元璃映的懷,僅是擡眸再度瞥他一眼,囑咐道:“還請殿下裝出幾分中蠱之態爲好。”
元璃映眸色一深,在雲初染的詫異中竟嘆了口氣,而後才故作蹙眉,放慢腳步的摟着雲初染往前行去。
月色皎潔,清輝縷縷。
待雲初染與元璃映緩慢走至一處湖泊邊時,卻見湖泊中央的亭子頂端站着兩名白衣人。
元璃映摟着雲初染在湖邊駐足,雲初染則是凝着眸光望湖心亭子上的二人一望,頓覺渾身一震,心口也在剎那間似乎破了一道血口,而後……鮮血淋漓。 wωω▲ тт kдn▲ ¢O
那亭子底端立着的二人,皆是身形單薄,青絲在夜風裡洋洋灑灑,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感覺。這二人手中皆有一隻簫,雖說她耳裡未曾聞到簫聲,但她腦袋裡卻不住的被簫聲那起起伏伏的音律所擾。
她暗暗壓抑着心底欲噴薄欲出的狂怒,僅是凝神靜靜的望着那二人,嘴角也不自知的勾出一抹嘲諷來。
呵,隔空吹簫,內力傳音。她雲初染永遠都料想不到,她雲初染,竟會被這二人這般對待。
此番尋下蠱之人,她本來還以爲是哪個深藏不露的後宮嬪妃嫉妒她,在想控制她的同時也將元璃映也控制了,但她卻不知,她以前的猜測直到瞧見那亭子上的二人時全數顛覆,以至於連帶她心底隱藏最深的僥倖,也全是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原來,知曉自己被人揹叛,竟是這般的傷!縱是自己極爲不願相信,但這卻是事實!
片刻,她微微掙脫開元璃映的懷,靜默的瞧着那亭子上的二人。
元璃映也深沉着眸光,盯了雲初染一眼,而後也將眸光落在了亭子上的二人身上。
此際,那亭子上的二人也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簫,並朝雲初染這邊瞧了一眼,而後足尖一點,雙雙飛身過來。
待他們落在雲初染不遠處時,雲初染才眸色一動,淺笑一聲,道:“呵,原來,本姑娘賴以信任且視爲親人的人,竟然也會背叛本姑娘!”
淺然悠緩的嗓音,似乎未帶任何情緒,但她這話一出,周遭的空氣卻猝然凝固了一分。
那不遠處的兩名白衣男子皆是渾身一震,啓着一名白衣人連手中的簫都忘了拿穩,猝然落地,發出幾聲悶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