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步步爲營

清平強自鎮壓心裡的恐慌,“他怎麼了?”

白落羽擡起眼眸,沉寂的氣息都彷彿帶着嘆息,“我不曾把過瑜王的脈,但以我的觀察,恐怕,難以長壽。”

清平猛然後退三步,白落羽趕緊上去扶住她,清平撐着白落羽的手臂才勉強站立住,悽然一笑,“難以長壽?那是能活到幾歲?”

白落羽不忍,“清淺……”

清平淒厲地喊:“那是能活到幾歲??你說啊?他能活到幾歲?!”

白落羽從不妄言,他說瑜王難以長壽那必然是難以長壽,就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她的皇兄,她相依爲命的唯一的親人,現在有人告訴她,他難以長壽,清平心裡一腔悲憤在燒,就是浪海滔滔都無法熄滅。

白落羽乾淨剔透的眉眼染上心疼,“十五年,或者十年……”

清平腳下一滑,趕緊伸手扶住身邊的一棵木棉樹,心口堵塞無法呼吸。十年,他才二十三歲,十年,他才三十三歲,她的皇兄要死在一個男子最璀璨的年華。

“清淺!!”溫潤如玉的公子,寂靜如月的公子,第一次心慌地喊道。

“這世界何其不公……”清平半晌才緩過氣來,她看着白落羽,緩緩道,“希望公子能在帝都多留些時日。”

白落羽點頭,想要開口,清平卻撐起身子站直,頭也沒回走了。

在漫天大雪中,她纖細的背影孤寂而高傲,裙裾迎風輕揚像迷離的花開,堅強,而又落拓,就像那枝頭皚皚白雪下冰清玉潔的梅花,在冷風中獨自堅強。

白落羽緩緩笑開,悒鬱如蓮的公子眉梢有了陽光般的笑意,如三月的陽光穿越厚厚的雲層破空而來。

清平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瑜王府,看着深深的府門,站了很久,然後走了,一步步,一腳深一腳淺,回到國公府的時候,看到霍凌寒匆匆忙忙疾步而出。

霍凌寒看到清平霎時剎住腳步,他身後因爲疾走而飛揚如雄鷹雙翅的袖子一揚一落,然後安靜的懸於兩側,他

問:“你去那了?”

清平嫣然一笑,“我們當年有過約定,你還記得嗎?”

霍凌寒的臉色慢慢冷了下去,“輔助瑜王登上皇位,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我從沒有忘記過。”

清平從霍凌寒身邊走過去,輕輕地道:“我現在只要這個,請你一定要給我這天下,我將不惜一切代價。”

“權傾天下,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霍凌寒扯住清平的袖子。

“嗯,很重要,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清平道。

皇家無情,欠他們兄妹的,都應該付出代價的,她要站在權利的顛覆,讓那些人一一付出代價,讓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這個世界應該有公道的,不是嗎?

他的手緩緩放開,她的袖子從他掌心慢慢滑落,流失。

朝中太子與敬王鬥爭,事事都想攬在自己手中,獨霸功勞,就算不在自己手裡,至少不能在對方手裡,於是爭來爭去,最後莫名其妙變成瑜王。

平興元年三月初九,陌洐瀏河才建好三個月的蘇堤決堤,周帝命瑜王前去治理。瑜王先整治水利,疏通江河,後追責責任人,查出陌洐太守和監工勾結偷工減料,監斬太守和監工,整頓吏治,百姓拍手稱好。

三月二十七,太子親信大司農因瀆職罪被革職查辦。

四月十六,禹州瘟疫,周帝命瑜王前去安撫和管制,防控疫情。瑜王帶着白落羽和一干奇人異士深入疫區,身先士卒親自照顧病人,夙興夜寐不辭辛勞,疫情很快被控制住,甚至還叫人教了當地百姓災後重建,教了他們古籍上的一個釀酒方子,大受歡迎,福澤一方,百姓感恩戴德。瑜王自己卻病倒,整整三個月纔好。

四月二十三,太子親信執金吾因受賄罪捉拿下獄。

……

清平這邊總能逗得周帝歡喜,成爲後宮除皇后外最讓人不敢怠慢的人,周帝暴戾,但只要有清平長公主在,一切就會不同。

比如御書房裡因無應對良策,周帝震怒,清平長公主來了

,看似無意提了兩句,卻句句正中要害,臣子悟了,周帝笑了,事情解決了,皆大歡喜了。比如,那個小公主要秦顏賦的畫了,求了清平長公主總能如願以償的。

再後來,因着身子重了,清平被鎮國公限制在國公府不許外出,時不時會有急得滿頭大汗的朝中大臣急匆匆求見說是見鎮國公,出去的時候眉開眼笑。

慢慢的,人們忽然都同時悟出一個問題:如果瑜王是太子那該多好呢?

這個念頭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變成越來越多的人心頭的執念。民心所向,一目瞭然。

這個時候,太子突然發現,不知在何時,那清新如修竹總是沉默的瑜王,在他身邊一站,一言一行都成爲大臣們重點討論的話題,慢慢的也總結出,只要是瑜王說好的,最後都是能成的。

再回看睿王、晉王,太子突然就醒悟了,他真正的對手是誰。

五月的風拂過,一池荷花搖曳,清香嫋嫋,清平懶懶靠在美人靠上,七個月的身子,已經非常明顯,碧涵有些擔心地道:“公主這些日子就好好休息吧,不要再思慮那些破事了。”

清平揉揉額,“霍凌寒曾經說過,父皇不允許別人撼動太子的地位,誰動了誰死。所以,能撼動東宮地位的人,只能是太子自己。他說的果真沒假,太子獨大,爲父皇所不容,這麼快就開始修剪他的羽翼了。”

周帝一定要將這碗水端平了,支撐起三足鼎立的局面,從前是太子、睿王、晉王,如今是太子、瑜王、敬王。

在長達三年的蟄伏後,霍凌寒終於將瑜王推到了臺前,讓人們突然驚醒,啊,原來還有這樣一個卓爾不羣的皇子。

相對太子、敬王,瑜王絕對是衆望所歸。而這個時候,太子才發現他爲自己樹立了一個比睿王和晉王更加棘手十倍的敵人。

霍凌寒從水閣的那頭信步走來,衣袂飄揚,倨傲如危崖之鬆,威懾的氣息讓人心驚,這個男子每見一次,就比從前更好三分,永遠有驚醒整個世界的能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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