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瑜王讓瑜王妃陪着清平去柳城疏涼山莊避暑,因爲臨盆在即,同行的還有白落羽和穩婆等人。同時,清平接到消息,地獄改變主意願意合作了,因身子重也沒心思去徹底追查原委。
月中,帝都兵變,恆親王死於兵亂,直到月底,昭告天下太子暴病身亡,周帝下詔立皇長孫爲皇儲皇太孫,原委才由瑜王妃慢慢告訴清平。
惠妃在暗,夏意在明,作爲宮中內應,地獄佈下天羅地網的消息網,由霍凌寒坐鎮指揮,一切萬事俱備。
太子因懼怕有變數如預料逼宮,爲霍凌寒平定,太子被賜自盡,周帝不顧滿殿文武跪請執意立了皇長孫爲皇太孫。
瑜王妃望着一池荷花,淺笑,“人人都說父皇無情,可你看他對先皇后何等情深義重,她的兒子謀反宮變,這樣大逆不道,他卻還非立了她的孫子繼承他的皇權。”
清平只覺得心裡涼得透徹,他若是對所有人都無情,也就罷了,她的父皇只是對他們兄妹二人特別無情。
獨獨你對那個人掏心掏肺,那個人卻獨獨對你特別無情,最荒涼的大概莫過於此。
七月流火,在逐漸轉涼的初秋,清平誕下一子,留在疏涼山莊坐月子,各種稀世藥材、綾羅綢緞、珍惜古玩等等源源不斷送過來,有周帝和各宮娘娘賞賜的,滿朝大臣送的,瑜王和鎮國公更是送得狠,每每恨不得派一支軍隊護航,獨獨沒有霍凌寒。
八月,清平尚在月子中,瑜王妃去爲清平張羅膳食,事事親自經手,看得清平又感動又愧疚。白落羽似乎很喜歡孩子,又加上他有個身份是神醫,來把脈時便也常常逗弄孩子。
初九,雲冉冉,草纖纖,正是天涼好個秋,山莊裡開了大片大片的菊花,既有暗暗淡淡紫,又有融融冶冶黃,色豔羣英,甚是好看。
白落羽抱着孩子,突然整個人僵硬在那,手足無措,“清淺,他,他在對我笑……”
素有謫仙之稱的白落羽手忙腳亂的樣子,看得清平忍俊不禁笑了。
就在這時有腳步聲緩緩停在門口,兩個人轉身就看到,一地斑斕陽光裡,霍凌寒端然負手而立,整個人燦然生輝,許是行走匆忙,
腰間青玉下一綹墨色絲絛還在猶自顫曳。
白落羽將孩子放在清平手裡,與霍凌寒點頭示意下,便走了。
霍凌寒一步步走近,冷峻清揚的眉目微微蹙着,他的眼睛看向孩子,小小的嬰兒粉嘟嘟的,眉眼都還沒長開,閉着眼睡着了。
清平看他盯着孩子,這孩子終究姓霍,便問:“你要抱抱他嗎?”
看霍凌寒眼睛一亮,清平便將孩子遞給他,霍凌寒手忙腳亂接過去,健碩的手臂小心翼翼捧着小小的嬰孩。
但霍凌寒抱孩子的姿勢顯然是不對的,嬰兒感到不舒適便蹬了下腿,霍凌寒如臨大敵,小小的腳踹在他手上,卻讓面對百萬雄兵雲淡風輕的霍凌寒,驚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他要幹嘛……”
清平撲哧一聲笑了,清平伸手一邊指點,一邊道:“你要一手託着他的頭,一手挽住……”
霍凌寒看着清平,她微微低頭,眼簾下垂,長長的睫毛形成好看的貝影,嘴角似乎含着笑意,恰似一汪清泉清洌動人,霍凌寒一怔。
“這樣明白了嗎?”清平說着擡頭,看到霍凌寒在看她,下意識就訕然縮回手,有一點不自然。
小小的嬰孩喜歡握拳抓東西,小手正抓着霍凌寒的衣襟,霍凌寒看着他,心裡有種無法形容的柔軟,像水底柔柔招搖的水草,溫暖得一塌糊塗。
清平看着他們父子二人,忽然有種恍惚的感覺,彷彿她昨日還是那個與他初遇的少女,今日卻爲他生下一個兒子,頃刻間,恍若隔世。不一會就沉沉睡去,連着三個月第一次睡得這樣踏實,一覺醒來,發現已經日暮西沉,晚霞滿地瀲灩,
而霍凌寒還是抱着孩子站在原來的地方,似乎一步都沒挪動過,甚至連抱孩子的姿勢都沒換,清平一愣,少說也有一個時辰,抱孩子比不得別的,僵持的姿勢是很累人的,“你把他放下來吧。”
霍凌寒輕聲笑道:“他抓着我的衣襟沒放。”
就爲這個抱着一動不動一個多時辰,清平扶額,“沒事,你把他放下吧,小孩子只是本能的抓住觸到他手裡的東西。”
“會吵醒他的,”霍凌寒寵溺地道,好看的眉眼笑開,“他睡得很香,他一直在睡,平時也這樣嗎?”
清平解釋道:“你總是這麼抱着他,以後習慣了,就都要人抱着他睡了,奶孃說了不能養成這樣的習慣。”
霍凌寒不以爲意,輕描淡寫地道:“他喜歡抱着睡覺,那多請幾個奶孃輪着抱好了,只要他喜歡就好。”
清平覺得跟一個孩子文盲解釋有關孩子的一切,真不是什麼理智的事,心裡拉響警鈴,將來孩子決不能給霍凌寒來教!不帶孩子的人不知道帶孩子多折磨人,清平咬牙切齒地道:“你給我放下!”
霍凌寒眉眼掃過來,看到清平恨不得跟他拼了的模樣,緩緩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淺笑,將孩子慢慢放在清平身邊。
霍凌寒在疏涼山莊住了半個月,半個月後,清平坐完月子,跟着霍凌寒回了帝都。
鎮國公看到孫子十分高興,當下將京城的兩座宅子、三個莊園地契和一干祖傳稀世之寶金銀珠玉之類的交給清平,到底是家世赫赫,祖上傳下來的,隨便一個碧玉都足以尋常百姓一生衣食無憂了。
瑜王初爲舅舅,不勝歡喜,將疏涼山莊連帶方圓十里的山買下轉到孩子名下,如意、琉璃、翡翠一干寓意吉祥如願的玩意更是不在話下。
宮中賞賜出的當然也都是價值連城的,上門的人絡繹不絕,清平收禮物收到手軟,短短半個月,兒子的家產已經有她的一半了,這個孩子多尊貴,已經再明白不過。
孩子的名字也正式定了下來,因爲五行缺水,取一個淵字,清平希望孩子能有一個寧靜和美的人生,再取一個靜字,故而取名霍靜淵。
孩子抱到宮中的時候,清平也見到了夏意,夏意送了綠緣珠,綠緣珠和傾國璧合稱當時兩大至寶,價值何止十城,但清平沒推拒,收下了。
夏意逗弄着霍靜淵,有些出神,低低地道:“公主你都有孩子了,他心裡卻還是隻有你……”
“嗯?”清平微微側首,“什麼?”
夏意笑笑,長長的金鑲玉步搖輕輕晃動,搖曳生姿,“公主你知道嗎,有時候,其實我是恨你的。”
清平眉眼微微上挑,夏意跟着她多年,吃穿用度從未虧待過,只比一般侯門千金都還好上三分,論感情,也一直情同姐妹,不禁就微笑地道:“還請娘娘賜教。”
(本章完)